7

“我的早餐在這裏。”

說完這句話，簡行抓着程星臨的手腕，一把将他塞到了自己的身後。

程星臨被他拉得猝不及防，下一刻，他只能看見簡行後腦勺了。

“簡行，你這是什麽意思？”韓露對這個保護的姿态，蹙了蹙眉。

“老師，您剛才對他說的話嚴重違反了師風師德标準的，您知道嗎？”

簡行把程星臨擋在身後，微蹙着眉，一字一頓。

“對一個學生，施以這樣的壓力，您覺得您對嗎？”

韓露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又聽簡行說：“剛才您說的話，我會提交給校長，家委會，必要的時候，我會提交給需要它的一切人，您能理解吧？”

簡行一句話都沒讓韓露講。

您知道，您對嗎，您理解嗎三個自然段好像什麽标準作文。

一句扔得比一句重。

聽到最後一句，韓露驚叫起來：“簡行？！你什麽意思？！你為什麽這麽幫着一個外班的人？！”

“這和幫不幫誰沒有關系。”簡行說，“老師，是您太過分了——您現在是在害怕嗎？那您威脅學生的時候想過學生也會害怕嗎？”

“他違反校規了，我說不得了嗎？？”

“他違反什麽校規了？”

“他逃課，翻牆，這件事情可以去查監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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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行沒搭理跳腳的韓露，只是轉頭問他身後的程星臨：“你請假了嗎？”

“他當然是請了假的！！”

回答簡行的不是程星臨，而是門口闖進來的另一個男人——程星臨班主任，游淮。

游淮剛才在開教研會，開會摸魚期間，掏出手機看見一個新的申請。

加了之後不久，就收到那個申請傳過來的威脅錄音。

游淮一半都沒聽到，就把耳機摔了，直接跑回辦公室。

差點鞋子都跑掉了。

“我學生，跟我請假，用得着跟你彙報？！你抓到他遲到，你不找我說，你直接把學生抓過來什麽意思啊？”游淮氣得快瘋了，“學校沒規章了是嗎？？你是老大了是嗎？？？”

他家學生是成績差點，他的班級也是年紀吊車尾。

他又是佛系玩家，覺得大家在班上玩玩游戲，打打游戲，沒出大毛病就沒問題。

過着一種與世無争的安逸生活。

所以別人就敢亂欺負他家學生了是吧？！

“作為老師，不能教育學生嗎？”韓露争辯。

“正常教育沒問題，你那是教育嗎？你那是威脅！”游淮聲音直接蓋住韓露，“你不就撿這個學生背後沒權沒勢就欺負？換個人，今天在這裏的是杭亦通，你敢這麽欺負？！”

韓露一時沒能接上話。

她承認，如果程星臨是杭亦通那個家境，她多少都要掂量點。

至少那些威脅人的話，她肯定是不會這麽大段大段沖口而出的。

“還你認識的人多？來啊，比比看啊，誰認識的人多！”游淮怒道。

韓露這才回憶起來，當初游淮是怎麽進的學校。

想到游淮……背後的實力。

韓露臉都白了。

程星臨也知道他家游老師背景，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當一把子聖母：“要不算了——那天一樣，道個歉完了。”

不然等會兒真的工作丢了，也挺麻煩的——他經歷過差不多的事兒。

哎，反正別提了。

“不行。”

“不可能。”

簡行和游淮同時發聲。

“簡行。程星臨。”游淮誇誇誇輸出了一頓，聽到程星臨這麽說，也冷靜一點了，“你們先出去，老師的事情老師自己解決。”

“好。”

簡行說着，拉着着程星臨的手腕，直到把他牽出了辦公室才松開。

正值人最多的大課間，外面人來人往的，程星臨也不好和簡行靠得太近，

直到兩個人往上走了幾層，走到天臺門口的無人地帶，程星臨才說：“其實也沒那麽嚴重，那天辛卓不也道個歉就走了？”

“辛卓是誰？”

“就……昨天，小樹林那位。”

簡行想起來了。

“辛卓是學生，韓露是老師，老師說出這種話，就是不可以原諒。”簡行抽出一張餐巾紙，墊在有點髒的樓梯上，喊程星臨：“坐。”

簡行這麽堅持，程星臨也不是一個真的聖母，便不再說。

他把注意力轉到簡行那張紙上。

——能把坐樓梯搞得跟坐高級餐廳一樣優雅的，除了學神，也沒別人了。

程星臨坐下來，剛剛坐下，簡行就朝他伸出了手。

程星臨看着簡行的手，又擡頭看了看簡行。

最後小心翼翼地，在他的手掌上輕拍了一下。

然後又擡起頭，有點希冀地看着簡行。

簡行忍不住笑了一聲，然後指了指程星臨另一只手牢牢攥住的紙袋：“那個，不是給我的？”

“哦哦哦，是！”

程星臨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打開牛皮紙袋，給簡行拿吃的。

他先把美式咖啡拿出來——但是一拎那個打包咖啡的口袋，程星臨就覺得有點不對。

他緩慢地提出美式咖啡的袋子，發現也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咖啡都灑出來了。

所幸袋子密封還可以，只是漏了一塑料袋，還沒滲透出來。

但是被咖啡冰了一路。

那個傳說中熱了才好吃的ta的味道，其實也是可想而知了。

程星臨：“……”

“怎麽了？”簡行問。

“沒……有點……對了，我有別的吃的。”

程星臨急中生智，把紙袋放一邊，拽過自己的書包，打開拉鏈。

他把皮蛋瘦肉粥和包子拿出來，獻寶一眼捧給簡行：“吃這個吧，有點涼了，但是味道還……簡行！”

簡行沒理程星臨，自己拿過了他放到一邊的紙袋，提出那一袋漏進袋子裏的咖啡。

“诶——”程星臨向阻止他。

簡行略一側身，将吸管插進袋子裏，喝了一口，說：“謝謝你給我帶早餐，作為交換，你可以給我提個要求。”

程星臨：“……”

就這麽一袋東西，還提要求。

他哪兒來的臉啊。

程星臨洩氣，說：“算了吧，你剛剛那事兒，我們互相抵消了。”

“剛剛那事……”聽到程星臨這麽說，簡行笑了笑：“也是，那就再加一個，你給我提兩個要求吧。”

……？

學神學瘋了嗎？抵消是這麽抵消的嗎？

IMO國家集訓營，這麽教的？

“是謝謝你剛才和老師說的話。”簡行看着程星臨千變萬化的臉色，給他解釋，“你說得對，有的事情，我是想自己做決定的。”

哦……

是因為這個。

程星臨點點頭，他很想問句“比如呢”，但是看到簡行喝咖啡的沉默目光，最後卻什麽都沒問。

簡行吞下苦澀的冰美式，目光垂在長梯上。

比如——

所有人都告訴他，進入過國家集訓隊，拿到了清華的錄取通知書已經很好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沒有成為最後的六個人前往聖彼得堡，是他一輩子都無法磨滅的遺憾。

如果可以，他其實很想再來一年，試一試能不能成為最後的六個人。

甚至，想試試——能不能拿到世界冠軍。

但他并沒有選擇權。

學校已經把他樹立成榜樣宣傳，很多人也認定了他就是個學神。

他就只能，自己也假裝對自己的成績很滿意了。

所以，在辦公室門口，聽到程星臨說的那些話時。

簡行心裏确實很感激。

似乎是——有什麽該自己說的話，被他人幫忙宣之于口了。

簡行在發呆，程星臨就坐在一邊乖乖地盯着他看。

簡行也覺得自己有點失态，轉過頭，對程星臨一笑：“對不起，剛剛有點走神——要求的話，你有了再說也行的。”

“我現在就有，你……給個企鵝號行嗎？”程星臨說完，又有點擔心簡行不給他，馬上又說，“你如果怕我煩的話，加了你，我保證不跟你說話，安安靜靜的！”

“如果你不信的話，我可以寫保證書……”

“噓。”

也不知道是嫌他話多，還是別的原因，簡行沒讓他繼續說下去。

簡行拿出手機，點開二維碼，放到程星臨面前。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程星臨手忙腳亂地摸出自己的手機，掃了簡行。

頂樓網速很快，好友申請幾乎是馬上通過。

然後簡行當着程星臨的面，把他拖到同學分組，改備注為“程星臨”。

做完這一切，簡行把牛皮紙袋拿起來。

“謝謝你的早餐。”簡行說。

“不用謝。”程星臨說，“那個，熱一下再吃。”

“好的。”

簡行提着牛皮紙袋往下走。

程星臨看着他走到臺階最下面。

這才長長舒了口氣，沒忍住，往旁邊靠了靠。

Watchout，胃真的太痛了。

這個世界遵守一種叫物質守恒定律的東西，不可能事事都順利。

就是說，他拿到男神企鵝了，這胃病就注定好不了了。

這個時候喝點粥其實也是不錯的選擇。

但是粥因為放在冰美式旁邊，都已經冷透了，他也沒打算這麽折磨自己的胃。

再稍微忍忍，中午吃點飯應該就好了。

程星臨抱着肚子，縮成一團在那裏忍着。

但是沒縮多久，也就半分多鐘吧。

程星臨感覺自己的額頭被一只溫暖的手碰了碰。

程星臨猛地睜開眼睛。

做了個備戰狀态，準備把這個不知道好歹随便碰他的人揍一頓——校霸的腦袋你也敢碰，豈不是活得不耐……

程星臨眨了眨眼睛。

他面前，是簡行放大的一張臉。

程星臨立刻坐直了身體，震驚地看着去而複返的簡行。

簡行把自己手裏還溫熱的奶茶塞程星臨懷裏，擡手時，把他額頭的冷汗擦了。

“我不走。”簡行嘆了口氣，問，“你就一直假裝自己沒事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