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下毒 這個聲音……

月光穿過狹長華麗的尖拱窗格,落在黑發青年冷峻的下颌線上。

不遠處燈火通明,衣香鬓影,但恺撒卻興致缺缺地倚在窗邊,狹長碧綠的眼眸半阖,柔軟的長睫上盈着月光。

貴族們畏懼于皇帝陛下的氣場,自動在他周圍讓出一圈。

一位綠裙的貴族小姐咬了咬唇瓣,頂住壓迫感,端着高腳杯走到恺撒的身邊。她不敢邀請恺撒跳舞,帝國上下都知道陛下比起跳舞更傾向于飲酒。

“陛下,我敬您一杯。”這裏畢竟是社交場合,她的父親又是位高權重的帝國公爵,碧翠絲猜想陛下大概會給這個面子。

“我問你,”黑發皇帝緩緩擡睫,碧眸幽深,“社交的目的是什麽?”

碧翠絲微微怔住,她組織了一下語言,正想讨巧回答,話頭卻被截斷。

“我不需要。”站在帝國權力頂端的青年淡淡開口,“請你離我遠點,我的未婚妻過來找我了。”

莎拉還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只是覺得這位綠裙的貴族小姐有些眼熟,似乎是她魔法學院裏的同學。

她朝碧翠絲點了點頭,後者卻橫了她一眼,将酒杯塞給侍者,提着裙子跑了。

“發生了什麽?”莎拉問。

恺撒搖了搖頭:“不值一提的小事。”

眼看氣氛要沉寂下來,莎拉想起剛才那位貴族小姐是端着酒過來的,好像是看她不順眼才離開了。

于是她抱歉地開口:“陛下,需要我去給你拿杯酒過來嗎?”

恺撒定定地看了她好幾秒,垂眸低笑:“……随意。”

中午的時候為了穿束腰裙,公爵府的女仆長沒讓莎拉吃多少東西。所以一來到酒會上,她便悄悄接近了角落的點心塔,罔顧旁人的目光,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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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夫什麽的完全被抛在了一邊,吃飽了才想起來。

也是因為這個,莎拉才會主動提議給他拿酒。

莎拉走到侍者旁邊:“陛下喜歡喝什麽酒?”

“紅楓莊園的葡萄酒。”那侍者低着頭回答。

“請給我兩杯。”莎拉說。

“抱歉,小姐,這裏只剩下一杯了。”侍者歉意地開口,嗓音出奇的優美,“請您稍候片刻,我去後廚幫您取……”

莎拉搖了搖頭:“一杯就夠了,我不喝也可以。”

說完她便接過酒,順便多看了侍者一眼——與動聽的聲音不相稱,他的相貌倒是平平無奇。不過這裏畢竟是皇宮,是守衛最嚴密的地方,莎拉倒也沒有多想。

莎拉走到窗邊,用和恺撒相似的姿勢倚了上去。她皓腕微擡,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酒液在月光下恍如剔透的紅寶石,更襯得纖長手指素淨如雪。

恺撒稍稍側過臉來,眸光落在她的指尖上。

“想喝?”莎拉眼眸微彎。

年輕的皇帝沒回答,擡手握住了她的掌背,将高腳杯移至唇邊。

薄而冷厲的唇角翹出淺淡的弧度:“你喂我。”

莎拉:“?”

“就這麽不情願。”恺撒沒為難她,優雅地将酒杯接過,以修長手指捏住。

他輕抿了一口酒,淡淡開口:“一會去跳舞嗎?”

“你和我?”莎拉反問。剛才吃東西的時候她聽到了貴族們的閑談,得知陛下對交誼舞沒什麽興致。

恺撒清冷的眸光搖晃了一下:“……不然你想和誰。”

話音落下,便是酒杯墜地的脆響。

莎拉的瞳孔微微擴大——她把恺撒給氣得摔酒杯了?不至于這麽誇張吧。

但下一秒她就收回了這個念頭,因為俊美的黑發青年已經輕飄飄地倒了下去,眼看便要落在一地的玻璃殘渣上!

莎拉連忙半跪下來,将恺撒接入懷中——地上還有玻璃碎渣,但此刻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

黑發青年面色蒼白,翠綠的瞳孔漸漸渙散,唇角滲出一抹靡豔至極的血跡。

莎拉慌忙擡起袖口,想給他抹抹唇角。但就在這時,一柄鋒利冰冷的長劍已經抵在了她的咽喉上。

“放-開-陛-下。”寒冽至極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一字一頓,顯然是極力隐忍着怒火。

莎拉擡眸,沿着光可鑒人的劍鋒向上看去。

被銀色盔甲包裹住的手指,胸前的獅子紋章,深藍色披風,一頭銀白的長發,還有線條利落的下颌線,高挺的鼻梁,帶着怒意的眼睛。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獅子是皇室的紋章,那麽眼前這個人就是皇家騎士團的成員。

這時,旁邊的幾位騎士已經從她懷中奪過了皇帝,禦醫匆忙趕來,就地診斷起來,昂貴的治療藥劑不要錢似的給陛下嗑。

“陛下魔力深厚……”半晌之後,禦醫松了一口氣,“挺過去了。”

用劍指着莎拉咽喉的那名騎士,這才稍稍收斂了怒意。

“抱歉,莎拉小姐。”他收劍回鞘,聲音冷然,“你得跟我們走一趟,直到找出真兇。”

“騎士長大人,您是糊塗了吧?”立時便有貴族挑撥起來,“是她給陛下拿的酒,不是她下的毒還能是誰?”

“就是,”一片附和聲,“說得有道理。”

而此時跪坐在地上的銀發少女微微仰起頭,冷白的臉頰在白水晶吊燈的照耀下潔淨神聖。

“如果我是下毒的人,會這麽蠢将自己也搭進去麽?”她漫不經心地勾起唇角,“嗯,也有可能,畢竟你們這種人還是挺多的。”

“你……!”那幾個貴族聽出了她話裏的譏諷,也顧不上貴族儀态,伸出手顫抖地指着她。

“諸位大人,還請不要多言。”這時那位銀發的騎士長淡淡開口,“免得驚擾到陛下。”

這話一出,沒人敢擔責任。大殿內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就連小提琴聲也止息了。

“不過——”騎士長話鋒一轉,冰藍色的眼眸帶着寒芒瞥向莎拉,“你還是不能離開。可以理解麽,莎拉小姐?”

莎拉點了點頭:“陛下怎麽樣了?”

在他們說話的這段時間,陛下已經被騎士團護送回了寝宮。

騎士長眯起眼睛,朝莎拉伸出一只手。

——“你跟我來。”

莎拉将手搭在騎士的手甲上,任他将自己攙扶起來。這時她才發現,長裙已經被地上的玻璃殘渣割破了,勻直修長的腿上滲出點點血花,染紅了半透明的純白絲襪。

騎士長微微蹙眉:“你受傷了。”

“沒時間耽誤了。”他輕嘆一聲,竟是直接将莎拉攔腰抱起,“跟我去見陛下,禦醫會為你治療。”

“要我給這個有可能謀害陛下的人治傷?”寝宮裏,禦醫蒼白的眉毛凝成一團,“騎士長大人,你該不會是被她的美色給迷惑了吧?哼,除非陛下有令,否則她就是死在這裏,我也不會多看一眼!”

黑發皇帝此刻正躺在華麗的大床上,長眉微蹙,發梢被汗珠濡濕,柔順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顯然無法發出任何命令。

騎士長倒沒有和禦醫多廢話,他順走了禦醫的醫藥箱,抱着莎拉,将她放在隔間的高背椅上。

“……多有冒犯。”騎士垂下銀白的睫羽,目不斜視。

“刺啦”一聲,莎拉的長裙被應聲撕開,染血的絲襪也被騎士緩緩褪下。

——“啪”。

清脆的巴掌聲。

騎士長的瞳孔微微擴大,而他的臉上赫然多了一只小手的印痕。

莎拉不留情面地開口:

“這點輕傷用不着你來包紮,滾出去。”

“……抱歉。”騎士長低下頭,綢緞般的頭發也柔順地垂在胸前的盔甲上,“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不想說第二遍。”莎拉冷冷地說。

騎士長深吸一口氣,退至門邊:“我在門口等您,有事情立即喊我。”

騎士長将門關上之後,莎拉垂眸看了一眼染血的雙腿,悄無聲息地推開隔間的窗戶,直接跳了出去!

坐以待斃不是她的性格,她現在就要去尋找兇手,以洗刷自己的冤屈。兇手是誰,她已經有了懷疑的目标。

至于這點傷——反正還死不了。

沒想到在經過花園時,噴水池中忽然探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腳踝。

莎拉輕輕地“啊”了一聲,雙腿因為受傷使不上太大力氣,身子一滑便墜入水池中。

一個冰冷而寬闊的懷抱接住了她。

她的腿被一只毫無溫度的大手擡起,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吻,覆上了流血的傷口。

“唔啊……”莎拉無力地掙紮,卻被拖入更深的水中,“好癢……停下來……”她努力仰起頭,探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眸光卻對上一抹冷漠的金芒。

奇異的是,被吻過的地方不再疼了。

“你太吵了。”低沉優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等等……這個聲音……

莎拉的唇瓣微微張開,想發出求救的聲音,臉頰忽然被扳過去,嘴唇也被冰冷柔軟的東西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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