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轉弦(十)
第71章轉弦(十)
雲榕第二日見到景瑜時, 目光有點複雜:“小景今日看起來很……精神。”
景瑜歪了一下頭:“睡得好。”
陸北津在他身後,幫他整理外衣上的褶皺,聞言輕輕垂眸, 遮住眼底的笑意。
這兩人之間, 像是發生了什麽事,氣氛盡然變得融洽了。
可若真是有了什麽發展,小景不會一字不提。
更何況今日還有清幽谷的旁人在場,要談的也是正事, 實在不方便探明真相。
清幽谷的大公子揣着一顆老父親的心, 又有點醋意,最終選擇了無視陸北津:“魔界傳回了消息,我覺得可信性很強。”
“如何?”景瑜問。
雲榕也不賣關子,擡首讓魔界回來的弟子彙報。
随着弟子的彙報, 景瑜若有所思地颔首。
其實和他所想的差不多,容積羽一定不會交出魔界的道則。
因為那道則本身就是他。或者說, 被他所掌控。
“我們推測,古魔吞吃過多的修士, 吸收了他們身上的道則, 進而形成了魔界的道則。”那弟子道,“所有道則都與他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所以在魔界之中, 他是接近天道的存在。”
雲榕微微颔首,接着道:“他想要拿回劍骨, 也是因為其中蘊含的部分道則。”
容積羽一直在倒逼陸北津入魔, 試圖用他的身體供養劍骨, 卻沒想到陸北津和劍骨互相吸引之後, 竟然将到手的道則給了景瑜。
估計察覺到這事發生時, 古魔的鼻子都要氣歪了, 才不顧一切地在那時候想要将陸北津置于死地。
景瑜聽笑了:“看來陸北津那次求我殺了他,還算是歪打正着。”
若非如此,那道則恐怕還不會認自己。
古魔一直貪着讓陸北津供養道則,卻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
景瑜一直好奇,為什麽容積羽不直接殺了陸北津,卻沒想到是因為貪心不足。
“畢竟整個魔界都在他的管控下,他也不知道,陸北津沒有全然被他控制。”雲榕輕嘆了聲,将此事略過,而後繼續詢問魔界的情況。
景瑜很信任清幽谷,安靜地聽着,不像在仙門面前那樣乾綱獨斷。但是聽着聽着,他總覺得,有股奇怪的情緒,順着道侶契約傳遞到他的心中。
他奇怪地回頭望了一眼,發覺果然是因為陸北津眼裏有笑意。
景瑜不解地看着他。
其實一直不太理解陸北津的心理。
分明被他當成個玩具養,可卻好像過得很快樂。比以前都快樂一般。
變态。景瑜與陸北津對視一眼,很快垂下了眸子。
原本還擔心,會不會太委屈陸北津的,結果人家特別開心。也不知道在傻樂些什麽。
景瑜原本沒有再注意他,但那種飄飄然的情緒,一整天都在影響着他。像是在撩撥,可那根本不可能。
最終,景瑜忍無可忍地問陸北津:“你在開心什麽?”
陸北津的答案是:“你昨晚睡得很好。”
景瑜一頭霧水。
過了兩天,他才回想起來,那天他好像是和陸北津有了點親熱,然後就不知不覺睡着了。
親親了啊……景瑜的指尖點着唇角。回想起時,那滋味還不錯,卻不知為何,讓他有些耳熱。
不過他們暫時沒空糾結于這些情感了。
因為最近魔修動作很大。好像是魔界之中的環境變得更加惡劣了,不得不逃出來。
但習慣了血腥的魔修,大股湧入修真界,顯然會給修真界帶來巨大的壓力。先不提仙門與魔修的較量,就是這麽多不溶于道則的人的湧入,會給修真界的靈脈帶來的損傷,就夠景瑜忙一陣子的了。
修補道則這事只有景瑜能做,連與他氣運相通的陸北津都只能在一旁等着——當然,也有天道看陸北津特別不順眼的原因。
雲榕抽空趕來看了景瑜一眼。見到疲憊的青年,他一瞬間就心疼了。
想上前一些,卻被陸北津攔住了。
男人的臉色不比他好看,甚至由于道侶契約,他比任何人都懂,景瑜如今有多累。可他依舊只能攔住雲榕,啞聲道:“快到關鍵時候了,不想讓他前功盡棄,就不要過去。”
這話像是野獸的低吼,不知道是在勸雲榕,還是警告自己。
雲榕輕輕垂眸:“古魔必須死。”
陸北津輕笑了一聲。
誰都明白,這事急不來。
然而陸北津比誰都急。
景瑜讓他留下時,曾經提出過條件,讓他親手殺死容積羽。
可是容積羽就是魔界的道則,景瑜需要馴服魔界的道則,将其融入天道,而非将其消滅。
那他就沒有用了。
景瑜還會要他嗎?
陸北津藏下心底的惶惑,清醒過來時,問雲榕:“你知道景瑜以前喜歡什麽嗎?我想讓他高興些。”
雲榕這幾日,便覺得這兩人之間氣氛不對。可事到如今,再做阻攔,便沒有什麽必要了。
只是這問題……雲榕思量了一會兒,終歸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小景喜歡對人好,也喜歡別人對他好。但怎麽個好法,因人而異,他都會照單全收。但那只是從前,最近怕是很難讓他動心了。”
陸北津猜想過景瑜與清幽谷的相處模式,聽見這話,倒也不算意外,只輕輕應了一聲。
雲榕見他眉頭緊鎖,最終還是道:“但若是你,情況或許會有所不同。”
“此話怎講?”
“你的發展空間很大。”雲榕笑了笑,“你用心對他好些,或許前後反差這麽大,便會更動人些。”
陸北津:“。”
感覺被不帶髒字地罵了一頓。
不就是拐着彎說他從前對景瑜太差了嗎。
不過陸北津不是個喜歡與人争辯的性子,只輕應了一聲,便沉默地擡頭望着景瑜。
青年正好結束了修補,後撤兩步。陸北津沖上前去,拖住他的身形。
景瑜腳步晃了片刻,而後推開陸北津,擡頭便望見了雲榕,輕聲叫:“雲榕哥哥來了。”
雲榕張了張口,一時間卻沒能說出話來。
天道的威壓仍停留在景瑜的身上,分明熟悉的人就在面前,兩人卻像是隔了道無法跨越的天塹。
景瑜還沒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便被陸北津輕拽了一下。男人的指尖在他耳邊輕輕掠過,将他散開的頭發輕輕攏上。
景瑜眨了下眼睛:“不用這麽麻煩……”
“然後待會頭發被夾住了,再來怪我沒來幫你束發?”陸北津輕輕揉了揉他的太陽穴,“我不吃這套了,神君大人。”
景瑜忍俊不禁,周身那股淩冽的氣勢逐漸消失,等陸北津松開他,便朝雲榕跑去,一副嫌陸北津多事的模樣。
雲榕想擡手摸摸他的頭發,想了想又放下了。不過看着陸北津走過來,還是擡手拍了拍景瑜的腦袋:“怎麽越來越任性了。”
景瑜假裝聽不見,問雲榕魔界的事情。
“不用這麽着急,”雲榕道,“最近魔修沒再進犯,你歇幾日再繼續也是可以的。”
“不該停下來啊……是在醞釀大動作嗎?”景瑜呢喃。
“如果是,你更該養足精神。”雲榕拍了拍他的肩,景瑜順勢後退,撞到陸北津懷中。
景瑜擡頭時,雲榕已經離開了。
“走的好急。”景瑜道。
陸北津一直恪守着“玩具”的本分,在景瑜與別人談話時扮演一個沉默的花瓶。如今雲榕走了,他才道:“或許是有要事要辦。景瑜,要回清幽谷嗎?”
“要回的,”景瑜打了個呵欠,“我好累哦。”
累得要昏倒了。
他朝着剛修補好的道則擺了擺手,和天道告別,然後順勢攬住陸北津的後背。他很快便感覺自己淩空而起,被男人抱了起來。
反正也沒人看見,就不難受,景瑜就随他去了。
景瑜在路程的一半,便累得昏了過去。陸北津将人兜得緊了些,目光定在景瑜微顫的眼睫,最終珍而重之地印下一吻。
他最近很喜歡親景瑜。
一腔情緒濃烈如墨,卻難以宣之于口,于是只能趁着景瑜睡着時撿個便宜。
也算是圓滿。
因為魔界的異動,整個修真界彌漫着一股山雨欲來的氣息。
就連景瑜都在殿宇中擺了幾個水鏡,用來監看修真界各個地方的局勢,一醒來就開開,免得錯過什麽。
陸北津對這幾面水鏡極其不耐,嫌它們煩擾景瑜。但也沒有正當理由将它們撤去。
于是他只能“争寵”。
景瑜起床時,迷迷糊糊地被人按在梳妝臺前的軟塌上,陸北津一膝跪上軟塌,幫景瑜束發:“小景想打扮得更好看些嗎?”
景瑜迷迷瞪瞪地垂眸:“麻煩嗎?”
陸北津戳了戳他的後腦勺:“麻煩不着你。”
“那就沒事。”
青年唇上忽然一涼,竟然是被塗了口脂。景瑜緩緩睜開眼睛,望見自己唇上的痕跡。
好像确實比平常看起來氣色好了些……不過有點奇怪。景瑜吐槽:“好像要進洞房。”
陸北津心思被戳破,微微抿唇,裝作嚴肅:“別說話,待會塗不勻。”
看在陸北津特意去學了的份上,景瑜沒有繼續反抗。
陸北津一直在觀察着景瑜的反應。
景瑜大抵不抵觸打扮,只是這樣顯然不能讓他感到開心。這段時間的過度損耗,化成淡淡的疲憊,依舊積壓在景瑜眼底。
陸北津望着被自己打扮得好看的景瑜,心中卻高興不起來。
偏偏此時水鏡亮了起來,昭示着有魔修準備大批量地入侵修真界。攢了這麽久,偏偏是此時發難。陸北津的臉色更冷了些。
景瑜想站起來,陸北津卻不由分說地将他按下:“讓仙門去處理便是,他們總不能吃白飯。”
景瑜:“可是他們還不知道這些事……”
“有信號。”陸北津冷聲道,指尖咒法微動,一束火光穿透了水鏡,點燃修真界用來傳遞信息的焰火,在魔修大舉入侵的方位,燃起了漫天火光。
仙道的修士發現了信號,立即有條不紊地出擊。因為去得早,所以魔修還沒來得及對修真界造成什麽實質性的損害。只要等着他們打完便好了。
這下用不着你着急了……陸北津轉過頭去,剛想開口讓景瑜安心,卻發覺青年在笑。
景瑜眼中倒影着焰火的光芒,與生機勃勃的修真界,笑得很輕,卻極放松。
分明是高高在上的神君,笑起來像是勾人魂魄的妖精。
陸北津壓下心底抱住他的沖動,輕輕舒了口氣,被景瑜的情緒感染,眼底也忍不住帶了點放松。
要是放在凡間,這得是個禍國殃民級別的美人。他有些打趣地想。
喜歡看烽火戲諸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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