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了局(五)

第76章了局(五)

眼前的世界逐漸有點模糊。

脅迫道則, 剿滅古魔……一切都進展得十分和諧,他就像是此方唯一的掌權者,世間萬物都要為他讓路。

這是不對的。景瑜心想。

但是這個念頭好像慢慢離他遠去了, 他變得極為平靜, 像是一個擁有着至高無上權力的旁觀者。

古魔在憤怒地嘶吼着什麽,好像在責怪他搶了自己的權柄。

景瑜輕笑:“是覺得我輕易做到了你努力千百年的事情,覺得不服氣嗎?”

這話說出來甚至不是為了挑釁,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他在緩慢地蠶食着古魔掌控下的道則, 在別人看來, 這好像很危險,但景瑜知道自己一定能成功。

因為對手甚至算不上是一個生命。最初的精靈,與無數入魔的修士,在歲月的蕩滌下, 只留下可悲的執念。可大道圓融,豈是區區執念便能掌控。

或許自己也不算生命, 但道則認可他。

……等等。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覺得自己也不算是生命的?

陸北津一劍斬開魔界時, 心中還有些詫異。

原本堅固的魔界屏障, 今日宛如破碎的雞蛋殼,不等他出手, 自己已經千瘡百孔。稍稍用力一壓,便碎成了粉末。

縷縷黑霧從他耳邊掠過, 随即被天道泯滅。

那黑霧的氣息有點熟悉, 陸北津沒留意。

景瑜……

道侶契約方才忽然感覺不到景瑜的生機了。

陸北津心急如焚, 連思維都凝滞了, 一心只想先找到景瑜再說。

入眼的是一片蔥郁的森林。

魔界之中, 怎麽會有這麽蔥蔥郁郁的森林?

更何況, 每一片嫩葉之上,都帶着景瑜的氣息。

一個恐怖的猜測浮現在腦海中,惶恐幾乎要将陸北津吞沒,男人瞳孔縮小,在意識回籠之前,身體已經沖進了那片森林。

但在林中,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坐在高高的樹枝上,俯視着陸北津:“你也要來攔我?”

氣喘籲籲的男人,驟然被釘在了原地。

首先感覺到的竟然是慶幸。

太好了,景瑜沒有出事。

只是這等狀态,與出事恐怕也只有一線之隔了。

他察覺得到,頭頂殺氣淩冽,那人是真的想殺了他。或許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過于遙遠的氣勢,讓陸北津以為自己在面對一尊顯靈的神像。

但他沒有抵抗,只是站在原地,緩緩地擡眸望向景瑜。

他将手中劍舉起,獻給景瑜:“你想做什麽,我都不會阻攔你。畢竟……”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你的人。”

景瑜沒有收下那把天道加持的劍,他甚至沒有再與陸北津說一句話,只是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想必是古魔還未死絕。陸北津轉身便要跟上去,走了幾步,卻被一種看不見的屏障攔在了原地。

屏障上全是景瑜的氣息,想必是他設下的。

陸北津被焦急沖昏的腦子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景瑜這是把他給圈養了起來。

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現在和那時,仿佛是地位的全然颠倒了。

陸北津輕笑着後退了幾步,脊背抵在一棵樹上,全身卸了力氣。方才一路闖進來沒察覺到,一旦放松些許,疲憊感便如同潮水一般,竟然将他整個吞沒。

他該感到羞愧,為自己曾經留給景瑜的陰影。

可不知為何,此情此景,他竟然從中品到了一點甜絲絲的味道。

他不擔心景瑜打不過古魔,因為景瑜顯然已經與天道共鳴,不再會輸給誰。

他也不擔心景瑜驟然消失,景瑜還肯将他圈禁起來便是明證。

分明一切都還沒結束,他卻莫名感到無比安心。男人坐在地上,仰着頭望向遠方,什麽也不想,只安靜地等待着景瑜歸來。

景瑜将最後一絲黑霧剿滅在道則之下。

在古魔化為原型的那刻,便注定了它的死局。

青年眸色沉靜,沒有再多看古魔的殘骸一眼,轉身便要回魔界。

在他身後,清幽谷接應的人大喊:“小景,你——”

景瑜轉過頭去,那人便恍惚間以為自己沖撞了他,本能地吓得說不出話來。

然而景瑜卻只是問:“現在沒有古魔了,收複魔界,會嗎?”

“會、會的……”這本來就是清幽谷的分內之事。

景瑜輕應了一聲,閃身離去之前,聽見那人顫聲道:“大、大公子假扮陸北津,在無極宗受了重傷,現在在谷內醫治。”

景瑜眸光微動。

陸北津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或許只有一會兒,又或許過了很久。

他堅信景瑜會回來。

這種曾經出現在景瑜身上、被他嗤之以鼻的信念感,最終成了支撐他等待景瑜回來的支柱。

天道好輪回。

然而景瑜終究是回來了。

青年站在不遠處,安靜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該怎麽處置他。

陸北津也擡眸望他,下意識出口:“你消瘦了。”

景瑜輕輕垂眸:“我以為你要說,我沖動了。”

輕易吞下不知深淺的道則,他确實沖動得很。當時如果不是陸北津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他真有可能順着那股力量消失。

“沖動怕什麽,”陸北津低低地笑,卻連笑聲也沙啞,“有我在呢。雲榕他怪不着你。”

提起雲榕,景瑜眸光微閃,靠近了陸北津,蹲下身來:“方才耽擱了一會兒時間,回清幽谷醫治了他。”

古魔把雲榕當陸北津,一點也沒留手,就連景瑜也差點回天乏術。也好在他不是真正的陸北津,沒有真的被那陰招要了命。

陸北津的神色有些複雜:“他本可以不代我去,但……”

但景瑜想要一個名聲很好的道侶,那些人以大義為要挾,陸北津便很難不答應。

雲榕預想到了這等肮髒手段,很久以前便編排好了這一出互換身份的大戲。讓陸北津心情難言的不是雲榕想到了這些,而是他竟然肯親身去做。

景瑜坐在陸北津身邊,微微勾起唇角:壈竕“他就是這樣的人。”

男人的手覆上景瑜的手背,驚覺景瑜的體溫比他更低。

終究是被道則影響了,景瑜如今飄忽得像是一縷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消散了。陸北津緩緩将他擁入懷中,在景瑜下定決心掙紮之前,輕聲道:“下次回清幽谷,我估計要跟着你,叫他雲榕哥哥了。”

雲榕聽到這稱呼,怕是要氣得舊傷複發。

景瑜微微眯眼,看上去竟然很是受用。

其實他還沒想好,要不要放陸北津離開。

甚至沒有想好,要不要留着陸北津的這條性命。道則一直在呼喚他,但景瑜心底不知為何一直抵抗。

他有預感,只要狠心殺了陸北津與清幽谷的人,他便會徹底與大道融為一體。

那種未來讓景瑜本能地憧憬,但要付出的代價他卻不能接受。

真奇怪啊。

他擡手去摸陸北津的側臉,無機質的眸子宛若琉璃:“你不怕我了。”

陸北津忽然有些哽咽。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景瑜。

景瑜一直都在拼命,想要讓自己的存在有價值。

這世上的所有人,都忽略了他的努力。就連他自己也錯認了自己,覺得自己任性無理。

“因為我覺得……我懂你了。”陸北津忽然很想揉揉景瑜的頭發,便這麽做了,“可能是我自作多情。如果我猜錯了,你就罰我。”

景瑜乖乖的任由他摸,卻沒有給出一點反應,就好像陸北津做什麽都無所謂一般。

“……無論如何,別消失,好麽?”陸北津的聲音有點顫抖。

景瑜下意識輕輕颔首,淡聲道:“你又怕我了。”

話音剛落,便被人捏了捏耳朵。陸北津迅速調整了心情,如同往常那般淡聲道:“吸收道則後,你倒是更加牙尖嘴利了。”

這人對自己一點也不尊敬。景瑜想,但是意外的并不令人讨厭。

就連陸北津咬住他的唇,讓他張開嘴時,景瑜也沒有反抗。

景瑜還是很乖啊。陸北津眼底浮現出一抹笑意,溫柔地攻城略池。

身體裏忽然迸發出一股沖動。景瑜想要回應,卻又覺得不該就這麽被帶着走,于是更加被動。當反應過來時,已經呼吸急促,被人吸吮得酸麻,使不上力氣。

雙手揪住陸北津的衣袖,卻說不清是想将人推遠,還是讓他更加激烈一些。

好舒服哦。

景瑜眼角生理性地泛紅,眸光濕潤地打量着陸北津。不知何時,他被人壓倒在草地上,蹭亂了衣領,露出一段雪白的頸項。陸北津方才在他頸上落下了綿密的吻,于是細密的吻痕,在揉亂的領口随着呼吸半隐半現。

陸北津被他咬了一口,下巴上也微微泛紅,這人卻好像感覺不到疼一樣,眼底帶着笑意:“真沒想到,能讓你變得像人的法子,竟然是這個……”

以前景瑜總說難受,他便心疼得不敢繼續。如今想來,是他犯蠢了。在無念峰時,這話應當是真的;但後來在清幽谷,想來便只剩下心理上的抗拒了。

如今景瑜感覺不到感情,卻變得坦率而誘人。他本就該被好好疼愛,享受極樂的。

陸北津沒有任何狎昵的想法,只是單純覺得,景瑜身子這種底子,與他會相當契合。

男人跪在景瑜身側,俯身在景瑜耳旁輕語:“要繼續嗎……小景?”

景瑜濕潤的眸光有些渙散,掠過陸北津全身,像一只輕柔的手,似有若無地照顧了個遍。聽見男人的詢問,他似是想到了什麽,縮了縮腿:“會像剛才那樣舒服嗎?”

太可愛了。

“會……”陸北津忍不住言語中的笑意,薄唇親昵地貼了貼景瑜的額心,虔誠地道,“會将從前欠你的快樂,全部帶回給你。我發誓。”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寫貼貼快樂。

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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