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連隐煉面色一僵,循着聲音擡頭,就看見聶臨風那張冰塊臉,蹙着眉也不知是生氣還是怎麽。

換作之前連隐煉大概會有點慫,畢竟他好像又搞砸事情了,不過一想到十五分,他的心情就很好,也不怕這個冷冰冰的家夥了。

連隐煉搖搖頭,鼻子裏又哼了幾個模糊的調子,繼續唱道:“我有許多滴秘密~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他的聲音非常清澈,像泉水叮咚,唱起歌來非常好聽,但唱的內容實在有點欠揍,聽得聶臨風太陽穴又突突直跳。

也不知到底是以前那個昏庸無能的皇帝煩人,還是現在這個烏龍不斷的皇帝更難搞。

聶臨風捏捏眉心,語氣染了些不易覺察的疲憊:“起來。”

“哦。”連隐煉聽話地起身,頭發已經亂了,濕漉漉地搭在臉上,但因着那張明媚的笑臉,整個人看上去并不狼狽,反倒像朵雨後的太陽花,有種莫名的堅強,惹人憐惜。

聶臨風沒再看他,撇開眼睛看向劉福,問道:“太醫呢?”

劉福恭敬道:“讓人去傳了。”

“到延和殿去。”他說着直接轉身走人,看方向也是朝延和殿過去,那是皇帝的寝殿,連隐煉這幾天都在那睡的。

其實連隐煉是不大想對着那張死人臉的,但他現在心情可好了,聶臨風一說立刻邁開步子,開開心心跟着回了延和殿。

他聽話的态度和彎彎的眉眼卻讓聶臨風心中不詳的預感更濃,總覺得這昏君分分鐘要搞出點什麽大事。

但連隐煉沒有。

回到延和殿,連隐煉換下濕衣服後就坐到書桌前看奏折了,乖巧得像從學堂回來認真溫書的好學生,乖巧得聶臨風不甚習慣。

這個念頭閃過時,聶臨風忍不住暗嘲自己,他真是讓昏君傳染,也昏了頭,昏君不作妖他高興都來不及,想什麽呢?

看着伏案疾書的人沉默片刻,聶臨風走過去,曲起手指在木桌上“扣扣”敲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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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隐煉擡眼,奇怪地看他,問道:“怎麽了?”

“傷不管了?”

“太醫還沒來,我再看一份。”連隐煉的勤奮人設一點沒落下,說的時候眼睛已經放回奏折上,掃一眼後便拿起筆,像模像樣在奏折寫下“知道了”三個字。

那是一份請安折,連隐煉也不知道怎麽回,便都這麽幹了,看得聶臨風眉心又忍不住皺起來。

人問你過得好不好,你就回知道了,到底誰敷衍?

連隐煉可不覺得,寫完還美滋滋看了一眼自己寫得不咋樣的字,開心得想着又解決一個,然後把奏折在一旁放好。

他伸手準備再拿一份的時候,太醫進來了,身後還有端着食案的劉福。

“陛下,喝點湯暖暖身子。”劉福端着湯,卻不敢靠近,而是候在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聶臨風的臉色。

連隐煉看得好笑,放下筆,說:“放下出去吧。”

得了大赦,劉福立刻放下食案,逃一樣離開了。

連隐煉這才起身走到在羅漢床邊坐下,太醫檢查額上的傷時他就端着紅棗姜湯喝。

聶臨風跟過來端起茶盞,在連隐煉對面坐下,低頭淺呷茶水,餘光落在連隐煉身上打量着。

他受的不是什麽大傷,太醫伺候的時候都很小心,按理不會很疼才對。但上藥時連隐煉還是一直皺着眉,碰到被蜂蟄的地方時嘴裏甚至忍不住發出細細的抽氣聲,聽得聶臨風眉心忍不住又皺起來。

連隐煉也不想的,他在現代時候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長這麽大磕磕碰碰都很少,這對他來說已經屬于重傷了。

太醫給他上了藥,擦磕到的一邊時輕輕揉了一下,連隐煉立刻“嘶”了一聲,吓得太醫當場就跪下了,瑟瑟發抖:“陛下恕罪!”

“沒事,這個不揉可以嗎?”連隐煉苦着臉,伸手摸了一下額角的包,疼得臉色又難看了一點。

“可以。”太醫答道,“但會好得慢一些……”

連隐煉剛想搖頭,聶臨風忽然站起來,直接擺手把人趕走,走到連隐煉面前,垂下眸子看着他,問道:“你準備就這樣去上朝?”

連隐煉有點懵:“怎麽了?”

“不嫌丢人?”聶臨風眉心蹙得更緊,沒等連隐煉反應過來,直接上手按住了他額角的小包,輕輕揉了兩下。

連隐煉疼得直抽氣:“疼、疼!你輕點行不行?”

“活該。”聶臨風冷着聲音,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他垂眸看着連隐煉,兩道細眉擰着,精致的五官因疼痛都快皺成一團了,一雙眼晶亮得好像泛淚,卻依舊倔強地看着他,像只不服輸的小老虎。

聶臨風心裏卻忽然冒出一種淩虐的快感來,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加重了。不是源于弱者的怯懦,而是征服,像為未來的獅王戴上項圈,盡管這只是一只還沒長出爪牙的貓。

連隐煉疼得“嗷”一聲叫了出來,憤怒地瞪着聶臨風:“幹嘛?”

“怎麽?”聶臨風唇邊難得有了一點弧度,手在連隐煉額上不輕不重拍了兩下,又疼得他直抽氣。

“你這是、是欺君之罪!”連隐煉氣呼呼地控訴,末了想起來這詞好像不是這麽用的,又半找補半威脅道,“欺負的欺,這是要掉腦袋的!”

聶臨風嗤笑:“你試試。”

他說着無畏無懼地又上手去碰連隐煉額角,這回手上溫柔許多,溫熱的掌心壓着傷處的藥油輕揉。

連隐煉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放棄掙紮了,說:“看來你是真的不怕。”

“怕什麽?”

連隐煉猶豫了一下:“下旨砍你頭?”

屋內陷入沉默,連隐煉起初以為聶臨風是懶得理自己,但轉念一想,雖然聶臨風手握大權,但他到底是皇帝,下的聖旨肯定有效,所以聶臨風應該還是怕他的吧?

想到這,連隐煉眼睛彎出一個狡黠的弧度,說:“所以你真的怕。”

聶臨風又沉默片刻,手上的動作停了一瞬,緊接着在連隐煉額上輕輕拍了一下,聽他“哎喲”一聲才收手,坐回原來的位置,端起茶盞呷了一口。

他手心蹭了藥油,漫到鼻尖,連着茶水也沾染了味道,有些怪異。他喝了幾口便放下,拇指不自覺摩過掌心,像在擦拭殘留的味道和溫度。

“是什麽讓你産生了……你的旨意能傳出宮的錯覺?”聶臨風問道。

連隐煉:“……”哦。

聶臨風看了還在摸自己額頭的連隐煉一眼,又想起這幾日昏君那種說不出來的怪異,心中一動,鬼使神差問道:“西襄和親之事,你可知曉?”

作者有話要說:

連隐煉:欺君之罪!

聶臨風:欺·君·之·罪?

連隐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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