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連隐煉被問愣了,直到聶臨風按了一下他的傷口,細微的刺痛把他漂流的意識拉了回來。
“什麽傷口?”連隐煉說着往後摸了一下,勉強可以摸到有點結痂的傷口,好像是好幾道細細的,結合聶臨風說的“抓”,他大概能想到是什麽樣的。
猶豫了一下,連隐煉誠實道:“我不知道。”
他說完,就感覺聶臨風又重重按了一下傷口,那種刺痛的感覺再次卷過來,疼得他直接彈開了。
連隐煉這才看清楚聶臨風的臉色,陰沉得好像要滴出水,眼皮半壓着,眸子裏閃着銳利的光,像是盯上了獵物的鷹,仔仔細細打量他身上每一寸,像是在找一個下口的地方,看得連隐煉背脊發寒。
聶臨風這才說道:“屍體查了,看勒痕不是自殺,是他殺。”
“他殺?”連隐煉一愣,把衣服披好後随意攏了一下,便迫不及待問道,“誰殺的?”
“還在查。”聶臨風說着在羅漢床前坐下,随手倒了杯茶,“已經有點眉目了,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語氣很認真,但不兇,反而帶着點安撫的味道,可惜臉色實在太難看,給人感覺不像在“錄口供”,更像在審問犯罪嫌疑人。
連隐煉被看得發怵,手指不自覺攪緊衣角,開始琢磨着要怎麽回答,畢竟他那天還在現代,如實回答聶臨風八成覺得自己在耍他玩,但說謊被拆穿的可能性又太大了。
“我、我也不記得了。”連隐煉想了一下那天早上的事,半真半假道,“我那天晚上喝多了,什麽也不記得,早上起來看見屍體,沒多久你就來了。”
聶臨風聞言微微蹙眉:“我記得你酒量很好。”
連隐煉搖頭,為避免說多錯多,幹脆把鍋推了:“要不你問問劉福?”
他說着,也不管聶臨風同不同意,直接沖外頭喊了劉福的名字。劉福作為原身的貼身太監,知道的肯定比他這個“外來”的清楚。
劉福看上去怕極了聶臨風,進屋後腳步虛浮不說,額角都在冒冷汗,連聲音也有些不易覺察的抖:“陛下,有、有何吩咐?”
聶臨風也沒多啰嗦什麽,直接問了那天晚上昏君的所有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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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福回想了一下,答道:“陛下召人侍寝素來不喜我們在旁伺候,那日陛下翻完牌子,便讓我們在殿外守着,這裏頭的事,我們也不敢亂聽。”
聶臨風點頭:“喝酒了?”
“喝了。”劉福答道,“陛下好酒,每晚都要喝。”
聶臨風聞言看向連隐煉,眸光微斂,也不知在想些什麽,一言不發,搞得連隐煉有點發憷,也吓得劉福兩股戰戰,沒一會整個人就跟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直到聶臨風忽然很輕地笑了一聲,其他兩人皆是一愣,劉福剛擡起眼皮沒來得及看一眼,聶臨風忽然“啪”一聲往桌上重重一拍,怒道:“婉婕妤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
劉福臉色瞬間轉白,“撲通”一聲跪到地上,連連磕頭:“不、不關我的事,我什麽都不知道,王爺明察!”
聶臨風冷笑道:“婉婕妤肚子裏的酒裏查出迷藥,除了你這個貼身伺候的,還有誰能下?”
“我、我沒有!”劉福慘着臉色連忙解釋,“酒是禦膳房準備的,奴婢只是、只是送來而已,怎麽敢在酒裏動手腳!”
連隐煉也懵了,不是在讨論嗎,怎麽忽然變成審問現場了?
聶臨風聞言沒再看他,而是轉向連隐煉,問道:“陛下以為如何?”
“啊?”連隐煉被問懵了,猶豫着看了劉福一眼,一咬牙,還是把鍋往人身上扣,“你說吧。”
劉福聞言身子一頓,試探地看向連隐煉,看到連隐煉眼底的堅定時遲疑了一下,忽然猛地磕了一個頭。
“王爺饒命!”劉福顫着聲音道,“是陛下吩咐的!”
連隐煉:“……?”
劉福不知道他的情況,應該也不敢當面污蔑他,所以那人真是他殺的?!
聶臨風擡眼,看見連隐煉眼底的震驚時眉心蹙了起來,又看向劉福:“說。”
劉福見擡手擦了擦額角的汗,見聶臨風沒有發難的意思,心下松了口氣。
他答道:“那晚大約子醜時分,陛下忽然傳喚,奴婢進屋時婉婕妤就已經、已經沒有聲息了。”他說着小心翼翼地擡眼看了聶臨風跟連隐煉的臉色,見兩人都沒有阻止的意思,這才繼續說道,“陛下吩咐把屍體處理掉,奴婢便照做了,具體發生了什麽,奴婢也不清楚。”
“他沒說原因,你也不問?”
劉福看了連隐煉一眼,恭敬道:“陛下不讓說。”
連隐煉蹙眉:“說!”
劉福吓得身子一震,原本放下的膽子又提了起來,顫着身子道:“陛下說、說婉婕妤是天狼國的細作,可、可能……可能和王爺有關。”他說着聽見聶臨風杯子放在桌上的聲音,吓得臉都白了,連連磕頭,“王爺饒命,奴婢只是照吩咐做事!”
聶臨風閉了閉眼,他執政以來風言風語很多,說他意圖篡位的流言他早已習慣。前段時日天狼國不安分,屢次進犯,是戰是和他一直沒有表态,便有傳言說他暗中勾結天狼,欲奪取皇權。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人,連隐煉眼中的震驚始終沒有褪去,好像這件事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聶臨風在心裏苦笑,這麽多年了,他真想掌權,還需要這麽大費周章嗎?
“為什麽不把屍體葬了?”聶臨風目光撇向劉福,又問道,“也不準備追究?”
“這、這……奴婢不知。”劉福渾身顫抖,“陛下吩咐完便睡下了,屋外又、又有王爺的人,奴婢怕被發現,便、便自作主張了,本想等次日再借自殺的理由把人葬了,沒想到吓着陛下了……”
聶臨風眉頭皺得更緊:“沒有陛下授意,你敢私自處理妃嫔屍體?”
“這……這不是頭一回了。”劉福猶豫着看向連隐煉,見他依舊沒有阻止的意思,這才繼續說道,“陛下有時候玩得比、比較過火……”
聶臨風臉色難看起來:“聽你的口氣,還不止一次?!”
劉福不說話了,但這和默認基本沒區別。
那瞬間連隐煉感覺聶臨風掃向自己的眼神都帶着刺,像是鄙夷,又像是別的什麽東西,看得他心裏毛毛的。
他也知道原身就是個人渣,但現在這身體裏是他,“與我無關”四個字他是說不出口的,只能沉默着算是默許了。
聶臨風擡眼看向連隐煉,他看上去有些無措,低着頭,手指攪着衣服,像是做錯事又不知道怎麽認錯的小孩,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沒再追究這件事。
“屍體穿的衣服有幾處破損,上面塗了致幻的迷藥,指甲裏還有血肉,跟你背上的傷吻合,是打鬥時留下的,應該是刺殺未遂。”
言盡于此,連隐煉差不多明白了,聶臨風應該早就猜到兇手可能是他,但找不到證據,今天看見他身上的傷才差不多确定的,現在說的也不過是猜測,畢竟真相如何,早就随着連隐煉的穿越被埋在了那天晚上。
他沒有說話,算是認下了這件事。
“刺殺陛下是死罪,殺便殺了。”聶臨風說着淡淡看了連隐煉一眼,“陛下,好自為之。”
他指的可能是原身濫殺無辜的事,也可能是指別的連隐煉不知道的事,但無論是什麽,以後都不會有了。
“以後不會了。”連隐煉看向聶臨風,目光堅定,“以前是我人渣,以後我會努力。”
聶臨風聞言一愣,原本想說的話全卡在喉嚨裏,猶豫了好一會,只剩下一聲嘆息:“這件事我來處理。”
他說着忽然沖連隐煉微微彎了一下眼睛,帶着點安撫的情緒,但只是一瞬,很快又恢複那張冷冰冰的臉,起身大步離開了延和殿。
連隐煉看愣了,他覺得自己剛才好像出現了幻覺,不然聶臨風好端端怎麽會對他笑呢?
等他從愣神中反應過來,聶臨風已經消失在屋裏,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屋裏堆的奏折,昨天批的時候有很多他壓根看不懂的,還得問問聶臨風具體的情況,結果人就這麽走了,他找誰去商量去。
連隐煉急了,立刻邁開大步追出去,沖已經快走到門口的聶臨風喊了一聲“等等”便跑了過去。
聶臨風頓下腳步,疑惑地轉回頭,幾乎同時,連隐煉已經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衣袖,半圓的桃花眼裏閃着希冀:“你今晚不留下來陪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聶臨風:哪種陪?
連隐煉:努力學習那種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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