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一次見面
夏家別墅,夏可瑩站在卧室的窗臺邊看着外面的夜色,同時出現在她眼簾的還有那條轉帳信息。
一千萬,整整一千萬,他就這麽不眨眼地轉給了她,只是為了見一個她本人?
夏可瑩可不相信他說的那句一見鐘情。
但又是為了什麽讓他肯出這一千萬?
夏可瑩想不透也猜不出。
她把手機甩到床上,然後也把自己抛到了床上。
她現在開始考慮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去不去見傅修劢。
內心深處她是不願意見的,組織的訓練讓她很難相信一個人。
更何況她還知道傅修劢是誰,萬一他要殺她,她毫無還用的能力。
轉念一想,她又覺得傅修劢為了殺她花一千萬的大價錢有些過。
她爛命一條那值這個錢。
所以——還是見吧。
見了面才能知道他想見她的真正原因。
她起身走到梳妝臺前,從一個暗格裏拿出一個人皮面具。
這是小A幫她找人制作的,她的人皮面具。
帶上面具,看着鏡中的自己,夏可瑩突然笑了,“自己扮自己,這世上恐怕只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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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人皮面具調整了一下,左右看了看。
這張按照照片制作出來的人皮面具其實跟她本人的長相還是有些出入,不過在黑暗中不細看很難分辨出來。
希望能在傅修劢面前蒙混過關。
她換了一身衣服,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夜色,然後觀察了一下地形,輕輕一躍從房間的窗臺上下到樓下的院子裏,最後悄無聲息地消失溜出了夏家別墅。
夏可瑩原以為沒有人會發現她潛出夏家,但是黑暗中卻有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這雙眼睛的主人就是汪欣然。
汪欣然是接到傅修劢的指示才躲在暗處監視夏可瑩的,傅修劢說夏可瑩回來後有可能會偷偷去見一個人。
但很奇怪,她并沒有去見任何人,回來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直到剛才她又神秘地出去。
可是她為什麽要這樣出去,穿着一個連帽衫從窗戶跳到院子裏。
難道?
汪欣然連忙奔出自己的房間跑到夏可瑩的房門前。
“可瑩姐,可瑩姐?”她敲了敲門。
房間裏沒有人應聲。
她看了看四周,伸手按了按門把手,門上了鎖。
她又喊了兩聲,房間內依然沒有人應聲。
她把耳朵貼到房門上,房間裏沒有任何異常,她确定房間裏沒人。
她快速地取出一個發卡,蹲下身三下五除二就開了鎖,然後警惕地閃身進去。
房間裏很暗,潛進房間的汪欣然還假模假樣地喊了兩聲可瑩姐,依然沒有人回應。
她膽子大了一些,快步朝四周查看,房間的床鋪上有脫下來的衣物,桌子上還有未喝完的水。
她先是走到窗邊朝下看了看,确定她不會原路返回後開始搜查她的房間。
衣帽間、衛生間、儲物間,沒有人。
她走到梳妝臺前,坐下拉開抽屜,裏面放着一管膠水模樣的東西。
這東西她認得,是化妝師為演員做特殊造型時用來粘頭套的膠水。
她擰開看了看,膠水已經用去了一大半。
夏可瑩梳妝臺上為什麽會有這個東西。
她再次搜索,最後她在梳妝臺下面發現了一個暗格,不費吹灰之力她把就暗格打開,然後她看到了一個人皮面具。
這是……
“咚咚咚。”門外有人敲門。
“可瑩!”是夏可凡的聲音。
汪欣然連忙把人皮面具塞回暗格裏,閃身奔到了窗邊。
“可瑩?”夏可凡繼續敲門。
“可瑩,你睡了嗎?”随着說話聲房間門把手被人按下,千鈞一發之間汪欣然身形一翻從開着的窗戶上躍了出去。
她并沒有像夏可瑩那樣躍到院子裏,而是半挂着身子踩在空調外機上。
屋裏夏可凡走了進來,他伸手開了燈又喊了一聲可瑩。
“人到哪裏去了?”
他邊說邊把手裏端着的一杯牛奶放在梳妝臺上,然後四下查看,最後他走到窗邊。
汪欣然驚得大氣都不敢出,只能緊緊地貼着牆壁,豆大的汗珠從額頭落下來。
夏可凡并沒有伸出脖子去查看,他只是伸手把窗關上然後拉上窗簾這才返身離開。
汪欣然,“……”吓死我了。
回到房間,汪欣然來不及擦汗拿出手機正準備給傅修劢打電話,敲門聲又響了。
這次敲的是她的門。
“欣然。”依然是夏可凡的聲音。
“啊。”汪欣然慌忙應着,她把手機扣到桌上,回身問,“有什麽事嗎?”
“能開下門嗎?”
她只好去開門。
門外,夏可凡有些着急,“欣然,你見到可瑩了嗎?”
“可瑩姐!可瑩不是在她的房間嗎?”
“她不在房間。”
“啊,這樣呀。”
夏可凡說道,“樓下的工人我也問了,她沒看見可瑩下樓,你說這麽晚了她不在房間又沒有出去會去哪裏?”
“那……”汪欣然佯裝懵圈的模樣,“是呀,她會去哪裏了呢?可凡哥給她打電話了嗎?”
“她手機關機了。”
“那要不要報警?”
夏可凡搖搖頭,“那倒不必,她可能出去的時候工人沒看見,只是我有些擔心她,這麽晚了她會去哪裏?”
“可能出去見某個人去了。”
“跟人見面她會跟我說一聲的……”夏可凡可能是真着急,“她從來都不會一聲不吭地出門。”
“可凡哥,你別着急。”
“我就一個妹妹能不着急嗎,要不欣然,你陪我到樓下等等她,我怕我一個人會胡思亂想。”
“好吧。”汪欣然回頭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機,最後還是扶着夏可凡下了樓。
很早之前,夏可瑩就被人監視了,當然監視夏可瑩的人不是傅修劢而是之前出現在南誠的清道夫。
最後,他自然是一無所獲,因為夏可瑩除了在家外就去了一趟醫院跟機場,她本人也沒有去什麽特別的地方見誰。
所以,傅修劢說要接手夜姬的事情,那個清道夫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而傅修劢覺得夜姬如果沒有被夏可瑩藏到外面,那她一定把她藏在夏家。
這也是他為什麽會讓汪欣然住進夏家的原因。
不過,汪欣然這幾天在夏家裏裏外外地搜查了一遍,并沒有發現異常。
她把這一結果告訴傅修劢,并且把自己的另外一個發現也告訴他。
“夏可瑩的房間總是上着鎖,平時也不讓工人進去打掃。”
“她平時進去時會拿吃的東西進去嗎?”傅修劢問。
“這倒沒有。”
“看來她只是不喜歡別人進她房間。”
傅修劢打消了夏可瑩把夜姬藏在夏家的懷疑,卻又開始懷疑夏可瑩可能就是夜姬。
但他沒有把這個懷疑告訴汪欣然。
也沒有停止讓汪欣然繼續監視夏可瑩。
這就有了剛才那一幕。
汪欣然陪夏可凡下了樓,一時之間也無法把收集到的信息傳遞給傅修劢。
而傅修劢這邊裏,倒是滿心期待着跟夜姬見面的那一天。
沒想到,他回到家剛洗完澡,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進來。
一個座機號。
“哪位?”他問。
“你想見我?”一個清冷的女聲,聽不出情緒。
“你是……夜姬?”
“是。”對方的聲音很輕且啞。
傅修劢知道她是刻意為之,目的是為了讓人無法分辨出她真實的聲音。
“夏可瑩通知了你?”
“她說你想見我,還給她一千萬的傳達費。”
“沒想到她還挺守信用。”
“你要是給再多的錢,她會更守信用。”
“這是種暗示?”
“中心公園噴水池,我只待三十分鐘。”說完,她挂了電話。
傅修劢看着被挂斷的電話,一時之間回不了神。
“她還真是讓人耳目一新。”他勾起了唇角,又看了一眼手機,此時的他有些後悔删掉她的那張照片。
算了,反正要見真人,到時候再拍一張。
十分鐘後,傅修劢趕到中心公園的噴水池,時至午夜,公園除了草叢裏的幾束光源再無其他,此時公園噴水池邊已沒有了行人,除了遠處馬路上偶爾行駛的車輛外,靜的出奇。
傅修劢看了看四周,選了一處長椅坐下,他掏出煙正準備點燃。
“聽說你對我一見鐘情?”那個低沉又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
傅修劢連忙從唇間拿下準備點燃的香煙,回身朝聲音望去。
噴水池旁邊的一棵大樹上坐着一個人。
她穿着一件帽衫着一條牛仔褲,坐在樹幹上曲着一條腿顯得很随意,只是那帽衫罩在頭上遮住了她半張臉,讓人看不真切。
“夜姬?”傅修劢站起來喊了她一聲。
“還噴香水了?”她問。
傅修劢笑了起來,“你鼻子很靈,這麽遠都能聞到我身上的香水味。”
“我不喜歡噴香水的男人。”
“看來我是多此一舉,本來我是不噴香水的,想到要見你所以刻意了一下,能下來聊幾句嗎?”傅修劢朝她走過去,他很想看清她的臉。
她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
“我對你有戒心,你最好站在原地。”
“好吧。”傅修劢攤開了手沒有繼續向前。
“組織派誰來了?”她問。
“陰狼,你聽說過嗎?”
她搖搖頭,組織怎麽可能會讓隐形人知道清道夫的信息。
“我有他的照片。”傅修劢說。
她挑了一下眉,她懷疑傅修劢在引誘她。
“你把照片發給夏可瑩……”她沒有近一步的動作,“如果你有誠意的話。”
“我絕對有誠意,不過照片發給你們也沒用,他已經回去複命了,因為我說調查你的事情由我接手。”
她眉頭皺得更緊,搖晃的腿也停止了下來,她貓起腰蹲到了樹杆上,做出一個随時準備跳躍的姿勢。
傅修劢知道她這是準備逃走,他連忙說道,“你先等我把話說完。”
“對一個準備想要除掉我的人,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
“我接手這個工作是為了見到你不是為了除掉你。”
“見到我?又想搬出那套一見鐘情的說詞,傅先生,你長得是挺帥,但我不是傻瓜,命跟帥男人,命更重要。”
“你要我怎麽說你才相信?”
“怎麽說你都不值得信賴,因為幾天前你還說你對夏可瑩有好感。”
“那是因為……我以為夏可瑩是你。”傅修劢覺得自己怎麽解釋都沒有用,“好吧,我們不說這個了。”
必定時間有限。
“我想問你,你是怎麽躲過監控到南城來的?”
“這是隐形人的技能,你是組織的人,你應該很清楚。”
“你的車呢?”她沒有回答。
因為這确實是一個謎,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車禍之後現場只有夏可瑩的車,而她的車消失不見了。
“當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又問她。
“無可奉告。”
“我勸你最好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幫你逃過組織的追殺。”
“為什麽要幫我?”
傅修劢聳聳肩,“一時好心吧,也有可能是想制約一下老狐貍,也有可能是因為我想留幾張王牌在自己手上。”
“那種更有可能?”
“三種兼有可能。”傅修劢開始在樹下踱步,一邊走一邊仰起頭對樹上的人說道,“你雖然在組織裏待了八年,但你對組織知之甚少。老狐貍創辦這個組織是為了給某些大人物開路,遇鬼殺鬼遇魔殺魔,所以組織的每一個任務都不是純粹的任務,其中包涵着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例如我。你可能會認為我成為夏老爺子的助理是為了瓦解夏家對夏氏集團的控制,最後洗掉夏家的錢。但是你錯了,我們要的不是夏家的錢而是夏氏集團消失。”
“為什麽想讓夏氏集團消失?”
“因為它的存在防礙到某些人的利益。”
這些她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她相信傅修劢說的有可能是真的。
成為隐形人的這五年,她完成的一些任務雖然雜亂無章,但是仔細分析好像真的是為了某一些人物開路。
也許,這世上有一張她無法觸及到的網,而組織只不過是這張網的後勤保障。
傅修劢繼續說道,“我之前也說過我跟老狐貍是合作的關系,合作就有風險,更何況我在明他在暗,為了降低我的風險,我需要像你這樣的人。”
“讓我做你的棋子?”
“你願意嗎?”
“我有什麽好處?”
“我可以幫你成為實體人,你再也不需要躲在黑暗中。”
“怎麽幫?”
“每座城市都會有一群毫無存在感的人,他們離開或是消失沒有人知道,我會幫你找一個合适的身份,把你變成她。”
“從一個隐形人變成一個有身份的隐形人。”她搖搖頭,“我依然一無所有。”
“你想要什麽?”他問。
“我想知道我是誰。”是的,這是她活下去的最大動力,她想知道自己是誰,來自哪裏,有沒有家人。
傅修劢想了想,“這個有點難,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我知道老狐貍手裏有一本黑皮手冊,上面記錄着所有隐形人的信息。”
“你怎麽知道?”
“陰狼告訴我的,當然他也告訴我,那本黑皮手冊老狐貍藏得很好,這也是我為什麽會說有點難。”
“我能相信你嗎?”她動心了。
活了二十二年了,現在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她怎麽可能不動心。
成為夏可瑩又怎麽樣,她依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來自哪裏。
夏家也好,夏可凡也好,這些人必定不是她的親人。
她只是霸占了夏可瑩的一切,有一天,她想如果有一天,一覺醒來她又回到自己的身體裏,她依然是個隐形人。
她看着他,希望他能給予她信心。
傅修劢點點頭,十分肯定地回答道,“能。”
“你需要我怎麽做?”
“首先,你得下來讓我看看你的臉。”
她猶豫了一下,最後縱身跳了下來。
她掀開衫帽,讓他看。
傅修劢靜靜地看着她,公園的燈有些昏暗,他看不真切,不過她的輪廓是他印象中的模樣。
“希望以後能在白天見到你。”他說。
她扯了扯唇角,伸手扣住帽沿,整個人又籠罩在黑暗中。
“時間到了,我該回去了。”她轉身要走。
“怎麽聯系你?”
“聯系夏可瑩就行了,她收了你一千萬的傳達費,有義務傳達。”
“你是怎麽教她的,我是說你們有交集也就一個多月,她是怎麽學到那些技能的?”
“夏可瑩可是失蹤了一年。”
原來是這樣。
傅修劢眨眼之間,她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擡腕看了看手表,還真是三十分鐘。
這時,汪欣然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她說。
“夏可瑩晚上換了一身衣服從窗戶溜了出去。”
“你說誰,夏可瑩?”
“是的,而且她房間的梳妝臺暗格裏還有一張人皮面具。”
“什麽?”傅修劢一驚,他再次朝夜色中望去。
他隐隐覺得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樣。
夏可瑩,人皮面具,夜姬?
剛才那個她不是夜姬?
不,直覺告訴他,剛才的她是夜姬,雖然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夜姬本人。
但是她身上的孤獨感太強烈了,一如他第一眼從照片中看到她時的感覺。
這種孤獨感只有真正身處孤獨的人才有。
還有,夏可瑩為什麽要假扮她,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夏可瑩是認識夜姬的,她也知道夜姬現在的處境。
一個千金大小姐假扮一個被組織追殺的隐形人,這世上恐怕只有瘋子才這麽幹。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懷疑是夜姬在假扮夏可瑩,因為只有這樣才符合邏輯。
等等,等等!
傅修劢讓自己再冷靜一些,他重新把這些信息順了順。
他似乎明白過來。
夏可瑩房間梳妝臺上的人皮面具不是夏可瑩假扮夜姬用的,而是夜姬假扮夏可瑩用的。
一個小時前她用夏可瑩的身份跟他攤牌,一個小時後她又用夜姬的身份跟他見面。
兩者之間切換的這麽自如。
“還挺聰明的。”他忍不住誇贊。
誇贊之餘,他還不忘給汪欣然發信息。
“等一下你看夏可瑩是怎麽回去的,然後發信息告訴我。”
如果再次翻窗而入,那證明他的推測十之八九。
夏可瑩真的會翻窗而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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