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被困山上

【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直播間突然黑了？】

【我還以為是我網不好，為什麽會突然掉線了啊。】

【該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我是c市的，手機短信剛才收到天氣預警，說今晚會有強降雨發生，不會是因為這個吧？】

【可是他們不是已經提前做過天氣評估嗎？節目組應該不會想不到這一點吧。】

【再完善的預警也抵不過極端突發天氣。】

【那怎麽辦？趕緊撥打救援電話啊！】

剛才還吵得恨不得隔着網線爬過去掐死對方的網友們，此刻因為直播間信號突然中斷，以及聽說C市即将迎來強降雨甚至更極端的天氣而停兵息火。

而一直密切注意山上動向的動物保護協會工作人員見狀，也第一時間聯系山上的人，發現聯系不上，連忙打電話給救援人員。

“你這個小屁孩，為什麽會跟過來啊！”

海拔近兩千米空曠的半山上，狂風呼嘯，視線所及之處的天空，黑雲壓得人幾乎要透不過氣。

生起的火堆被夾雜着雨絲的火撲滅，一行人正被突變的天氣搞得措手不及，轉頭就發現那個剛上山時差點跟上的小女孩。

陸峥顯然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的境況，整個人都很慌，此刻也顧不上維持翩翩君子、随和親切的形象了，指着女孩大聲苛責。

女生本就心存愧疚，此刻情況又極其糟糕，雙重壓力下，哇得一聲哭了起來。

喬依依護住她，看向陸峥：“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了，趁雨還沒下起來，我們要趕緊把帳篷加固一下。”

然而她話音剛落，就聽幾個學生急切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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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依依姐，帳篷被風吹跑了！”

杜君君和兩個男學生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去加固帳篷，沒想到風勢太猛，将帳篷拔地而起，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就眼睜睜看到帳篷被風卷跑了，只能頂着狂風看能不能把另外一個帳篷固定住。

喬依依讓主持人小姐姐用對講機聯系王勤和程教授他們。

他們已經離開了很長時間，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當前是什麽狀況。

主持人小姐姐打開對講機聯系王勤他們：“喂喂，能聽到嗎？呼叫王站長，呼叫王站長，聽到請回複。”

“怎麽樣，有消息嗎？”喬依依這時在搜動物屬性系統，看能不能找到應對靈感，以防萬一。

主持人小姐姐沮喪道：“沒有……一直聯系不上。”

“程教授那邊也沒有回音嗎？”

“是的，幾個人都聯系不上。”

這是個不太好的訊號。

正在固定帳篷的幾個學生聽說聯系不上自家教授，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偏偏這時，試圖通過通信設備聯系外界的攝像小哥哭喪着臉說：“通訊信號也中斷了。”

“啊？怎麽會這樣！”

主持人小姐姐慌了，風把她的頭發吹得淩亂，聲音也帶了一絲哭腔。

恰好這時，空中一道駭人的閃電劃過，悶雷聲響徹耳際，緊接着，剛才還斷斷續續下着的雨變得密集急促起來。

杜君君他們加固好了帳篷，招呼大家趕緊進去先躲一躲。

一行七人，加上偷偷跟上來的小女孩趙淼淼，總共八個人擠在了一個窄小的帳篷裏。

防潮墊已經鋪上，一盞晃晃悠悠的露營燈勉強照亮了一方小天地。

他們剛鑽進帳篷沒多久，豆大的雨就急促地打在帳篷頂上，急吼的風像是要把這個世界撕裂一般。

“依依姐，我們現在要怎麽辦？”主持人小姐姐喝了一口保溫杯裏的熱水，感覺稍微緩和一些，問道。

奇怪，到了這種時候，大家居然不約而同地都依靠上了喬依依。

大概是她剛才沉着冷靜的指揮給了人一種信服可靠的安全感。

喬依依感受着七雙眼睛齊刷刷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一瞬間覺得壓力山大。

與此同時，心卻越發冷靜起來。

喬依依有一個很奇怪的特點，越是遇到緊急的情況越是冷靜。

上學的時候要去講臺上演講，明明在臺下的時候她的腿抖得不行，心緊張得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但只要站在臺上，那種緊張窒息的感覺瞬間就消失了。

突然被告知不好的消息，她會在當時心裏慌一下，但緊接着，她就開始做出應對策略。

盡管大多數的時候，她只想當個鹹魚躺平。

王勤等幾個有野外經驗的人此刻都不在，杜君君和她的兩個同學雖然學的是動物保護專業，但這是他們第一次出野外，理論有餘，實踐不足。況且到底還是學生，面上再堅強，心裏還是怕的。

陸峥此前一直聽說他致力于動物保護公益活動，有多厲害，但從今天的相處中發現，他根本就靠不上。

再加上還有個未成年的小女孩……

這狀況的确不太好。

喬依依仔細回憶穿書前跟随戶外旅游團隊去野外時聽那些野外達人分享的戶外經驗，安撫大家的情緒：“大家不要慌，先吃點東西提升一下身體的熱量。然後盡量把能穿的衣服往身上裹。”

主持人小姐姐疑惑：“為什麽？”

杜君君解釋：“現在海拔較高，溫度越來越低，這樣做能夠防止人體失溫。”

主持人小姐姐：“可我沒帶什麽衣服怎麽辦？”

喬依依：“那就把睡袋套在身上。”

一群人圍在勉力支撐的燈下吃了一些壓縮餅幹和牛肉幹一類的備用食物，又喝了幾口水，緊張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

但随着外面的風雨聲愈來愈緊，每一聲都像刀子割在身上一樣，大家短暫平複下的心又被吊了起來。

“你說，我們這次要是回不去怎麽辦？”

攝像小哥兩眼無神地盯着帳篷頂，聲音喪喪的。

“呸呸呸，烏鴉嘴，說什麽喪氣話。”主持人小姐姐盡管內心很恐慌，卻不願聽到洩氣的聲音。

一個男大學生開始在随身攜帶的筆記本上寫着什麽。

杜君君也抱着雙腿把頭埋在胳膊裏，能夠聽到她在小聲哭泣。

至于陸峥，一直在嘀咕着什麽“我還沒火過”“我不想就這樣死”的莫名其妙的話。

喬依依見大家情緒低迷，怕再這樣下去等不到救援，大家先自己失去信心。

她努力調動大家的情緒，說不如來談心吧。

她轉頭看向趙淼淼，問：“淼淼，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麽想跟我們上山。還有，昨天你怎麽跟你父母吵架了呢？”

淼淼聽了，把擱在膝蓋上的頭壓得更低，眼裏的情緒也低落下來。

猶豫了很久，她說：“依依姐，我不是故意要和爸媽吵架的。我跟你們上山，也不是故意想搗亂，而是……而是想蹭一下你們的鏡頭。”

“什麽，蹭鏡頭？”喬依依很是驚訝，這又不是什麽選秀節目，蹭鏡頭幹什麽？

其他人本來陷入低迷的情緒中，聽到這裏也不由得擡起了頭。

小女孩接着說：“你們都是從城裏來的，可能不知道我們這裏有多窮。我們這裏的人都沒別的本事，只會種地打魚，但地裏種的菜沒人買，捕的魚也賣不出去，所以好多人都出去打工了。”

“前段時間我們班的一個女生因為父母交不起學費，讓她退學了。我好怕自己哪天也被退學。”

她說着說着，聲音哽咽起來。

喬依依聽得有些難過，難怪昨天吃飯時趙叔一提起這個就不住地嘆氣。

她問：“那這跟你想要上山蹭鏡頭有什麽關系呢？”

女孩說：“因為我在網上看到很多主播賣東西，他們粉絲很多，每次在直播間一吆喝就會有很多人買。我就想，如果我能成為網紅，有很多粉絲，是不是就可以把家裏的東西賣出去，就不用擔心沒錢上學。我們的湖裏有很多魚，地裏也有很多特産，不比他們的差。”

“所以你媽昨天摔的是……”喬依依隐隐有了猜測，“該不會是直播設備吧？

趙淼淼垂下眸，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大家都萬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還以為是個不懂事的青春期叛逆的熊孩子。

杜君君剛才還在小聲哭泣，這會兒也顧不上哭了。

她看向眼前這個瘦瘦小小的女生，想起自己這麽大的時候心裏只有玩和學習，從來就不會操心生活上的瑣事。

其他人的家裏雖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但也沒到上不起學的地步。

他們一直生活在溫暖的避風港中，盡管也在電視上或網上看到過一些貧苦人家的事例，但因為太過遙遠，無法共情。

今天他們因為一個紀錄片走進這個村莊，又因為一場風暴聚集在這頂窄小的帳篷底下。

外面風雨肆虐，有人卻冒着這麽大的風險，只為實現內心一個在他們看起來微不足道的願望。

“依依姐，你說我這樣做是不是不對啊？是不是選錯了方式？”

趙淼淼擡起頭望着喬依依，搖曳的燈光将她眼睛裏隐忍的眼淚照得格外晶亮。

喬依依牽動唇畔的笑意，揉了揉她的腦袋說：“倒也不能這樣評判，只能說你的本意是好的，但事情往往事與願違。”

她狀似無奈地聳聳肩：“你看，別說這會兒蹭鏡頭了，連信號都沒有了。”

趙淼淼的眼神黯淡下來，不再說話。

喬依依見狀，用賣關子的口吻說：“這樣吧，等我們下山，我給你表演個吃播和直播帶貨。不收你通告費。”

“真的嗎？”小女孩眼睛又迅速被點亮。

“真的。我的粉絲不多，但應該不至于比不過網紅吧？”喬依依膨脹道，“而且有一說一，你們湖裏的大閘蟹和小龍蝦确實好吃。不應該被吃貨們放過。”

“那這樣的話，到時候我也加入！”

杜君君一聽到吃的，頓時來了興致。

攝像小哥：“我到時候免費幫你們拍攝。”

主持人小姐姐：“我免費給你們當主持人。”

兩個男大學生：“那我去湖裏給你們抓魚！”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讨論下山後的直播帶貨以及清源村宣傳計劃，陸峥幽幽的聲音傳來：“別讨論吃的喝的了，帳篷漏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