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賢妻罪10

錢姨娘急急朝葉霆行來，一面走一面道：“是的，賬目上寫着江府公賬一文沒有，這怎麽可能呢？”

筱雨緊跟着出來，本要開口，見葉霆搭理她，便回轉身走進屋，不一會兒，抱起一摞賬本出來。

筱晴馬上搬來桌子，接過筱雨手裏的賬本，擺上桌。

葉霆沒說話，因為毛豆正發出憤怒的聲音，“怎麽不可能了嘤？！為虎作伥的狗東西，裝得一臉正直，其實暗暗裏學了管家本領，一直在等着原身倒黴。”

“主人！教訓她！快教訓她！”

“果然如此。”葉霆在心裏道。

“嘤……”毛豆語氣軟了下來，“主人一點都不意外嗎？”

“猜到了。”葉霆順着錢姨娘的示意看向她掌中舉起的賬本，啓唇道，“江府怎麽會是一文沒有？”

錢姨娘連連點頭，“那這賬目是怎麽回事？”

葉霆道：“江恒月俸四十五貫錢，每位姨娘的月例是一兩銀子，素姨娘養着江天賜，多一兩銀子，老夫人那裏十兩銀子，江悅那裏二兩銀子，這裏就去了十八兩，上上下下，仆人的月錢，總計三十兩。”

“光這些開銷，就已經超過了四十五貫錢。還不算給你們每季做的新衣首飾，每天的吃喝，江恒每日的開銷，若是他要作東請客，小則三五百兩，多則上千兩，若是他要給上峰送禮……”

她将一個月的開銷一一列出來，聲音清楚，語氣平靜得好似在讨論今日是雨是晴，微風正好，“所以，江府怎麽可能是一文沒有？應該是赤字累累。”

“怎麽會這樣？”錢姨娘的臉色發白，不敢置信地拿手裏的賬本翻了又翻，又跑到桌邊，瘋魔般的抓起賬本翻。

她不信，她看到的光鮮的江府，其實比她以前最窮的時候還窮。

王氏身上總是綴滿了金玉珠釵，身上也挂滿了足金的東西，怎麽可能還會赤字？

葉霆笑道：“不這樣，怎麽讓人知道他們現在是有錢人了？”

錢姨娘顫着手，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葉霆，“那……宅子，鋪子呢？那些産業的進項呢？你平時都是怎樣解決這些問題的？”

“呸！”筱雨啐道，“宅子？鋪子？江府有這些嗎？”

“那還是有的。”葉霆糾正道：“江南水邊屋兩間，觀荷煮雪兩不誤，有地有塘能養魚，改日安排人送你去瞧瞧，你好生打理，日後也是不愁過日子的。養得活貓貓狗狗。”

筱雨筱晴沒忍住，笑了。

她們家小姐這些年總是愁雲滿面，現在可算又會說說笑笑了。比以前還多了幽默感。

江恒一點也不覺得幽默，反倒覺得全身發冷。

那兩間水邊屋是他最不願回想的事情，能觀荷，是因為旁邊有條河，不是他家的荷，所謂的地，是半畝薄地，所謂的塘……他家哪裏來的塘？哪裏能能養魚？

他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她是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家過去的窮樣的，可眼下讓他和葉霆作對，他又沒那個膽量。

到底是什麽讓葉霆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連他休了她都不怕，還這麽淡定從容。

真的是因為他對她不夠好嗎？

“婷婷！”他揚聲喚道。

可他昏睡多日，發出的聲音又啞又小。外頭的人沒聽到。

“那你的嫁妝呢？”錢姨娘尋思着還不是窮得一無所有，定下心來認真地翻看賬目。

江恒要休了葉霆，那她的嫁妝就得歸江家所有，聽說她江南首富的千金，一定有不少數目，她得仔細核對才是。

葉霆對筱雨道，“我的嫁妝要仔細清點，不能出錯。”

“放心吧小姐。都點好了，誰也別想從我手裏多挖走一塊銅板。”

葉霆颔首，走進屋裏。

她是沒聽到江恒叫她的聲音，但毛豆聽到了，還給她學着他的語氣原原本本地地複述了一遍。

“婷婷，不休你。我從來沒想過要休你。”毛豆氣呼呼，“嘤……他怎麽能這麽不要臉哦？”

葉霆走到他面前，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婷……”

“是我要休你。”葉霆如是道。

門未關，葉霆的聲音不小，随着風輕輕地從江恒耳邊飄過，飄入門外錢姨娘的耳中。

後者噎了一噎，以為自己聽錯了。女人要休男人，做夢呢？

她往屋裏瞧一眼，葉霆的紫色長裙子飛動，露出江恒毫無血色的臉，與之相對的，半邊臉和脖子上的血格外吓人。

她尖叫一聲，往外跑去，筱雨腿腳不便，追不上她，筱晴反應慢了半拍，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跑出了院門。

葉霆聽到動靜，微微蹙眉，“她怎麽就走了？沒人把你接過去，你豈不是還要繼續占着我的地兒？”

不過，她也不打算去攔人，接了江家中饋，就是對錢姨娘折磨的開始。

根本不需要她再花別的心思。

“瞧見了嗎？江恒，你的幾個妾室，還有你的母親，沒有人願意照顧你。若你還是這麽犯賤地亂跑。我也不管你了。”

江恒聽着這熟悉的語氣，幾欲暈厥，最後卻露出笑來，“婷婷，你在吃醋，是不是？”

不等葉霆回答，他堅定地補充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在吃醋。氣我那天在你面前和素蓉親熱。其實，我那只是在故意氣你的。”

“哇哇哇，太渣了！他怎麽可以渣成這樣？天命書上寫的他都沒有渣成這樣的嘤……”毛豆氣得大口呼吸。

葉霆心念一動，“司命寫的書都叫天命書？”

毛豆呼吸頓了頓，“是的呀，我是不是又說漏了什麽嘤……嘤嘤……”

“這就解釋得通了。”葉霆勾起唇角。

說都說了，毛豆索性破罐子破摔，在主人這裏刷一波好感，“江恒是書中的男主，原身是書中的女主。可這本書是虐文，男女主互虐嘤……”

葉霆：“……”男女主互虐，認真的嗎？她只看到了虐女主。

“嘤……”毛豆很認同葉霆的觀點，“司命是不是覺得，男主臨死前的悔不當初就是虐男主了？女主會死得比較早，然後，男主在未來漫長的生活中發現女主的好……總之，男主是最後死的人，他身上有男主光環，殺不死的嘤……”

“狗男人！”葉霆磨了磨牙，笑容消失。

“這就解釋得通了。”

“狗男人！”

這兩句話她直接說了出來，江恒聽到一喜，同時，也心下一松，堅定自己真的猜對了。

“婷婷，我是愛你的，只是為了要傳宗接代，沒辦法。你懂的，對不對？”

“我不懂。”面對他的深情，葉霆反感地皺眉，“你家又沒皇位要繼承，做什麽這麽看重傳宗接代？”

江恒不是江悅，聽到這話，第一反應是看是不是有別人聽到，“別胡說，這樣的話要是被人聽到，到朝堂上參一本，我們一家子都得死。”

“是嗎？”葉霆無辜地眨眨眼，“可是你娘和你妹妹都覺得你家以後會有皇位繼承的，還能指揮皇家的公主。”

葉霆每說一句，江恒的瞳仁就震一下，“這些話還有誰聽到過？”

“不知道。你的娘，你的妹妹，我總不會比你更了解。”她對他已經沒有了耐心，“既然你醒了，就去你心愛的女人兒子那裏，別在這裏占我的地方，污我的空氣。”

她還以為江恒會生氣，與她大吵一架，她刀子都準備好了，再往他身上來幾下。

沒想到江恒比剛才笑得更愉悅，“你有不高興的事情，罵罵我就好了，我不會休你的，等你氣消了，還是由你來管家。錢姨娘不成的。你也別說什麽休我的氣話，不成的。”

他伸手來拉葉霆，眉眼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婷婷，我不會告你傷夫的，但只此一次，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忍……忍……忍……”葉霆深吸一口氣，“不行，我忍不了啦。你太惡心人！”

她一腳踹開江恒，大步走出去，“去，問江恒的各位姨娘，誰來把他接過去照顧。”

然而，沒有人來。

因為所有的人都去了長壽堂。

葉霆掃江恒一眼，“去長壽堂，讓他們派人來接人。”

還是沒人來。

“婷婷，我娘也是想讓我們再好好處一處。”江恒堅決不承認自己被家業給比下去了。

“你到底是怎麽想的？”葉霆狐疑地掃他一眼，“你早就厭了我，覺得我是賤骨頭，我現在也厭了你，覺得你是不要臉的王八羔子，咱們一拍兩散，各自歡喜，不好嗎？”

“不好。”江恒回答得很幹脆，“我的妻子，永遠只有你一個。經此一事，我知道錯了，你給我個改過的機會。”

“不稀罕。”

“我是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縱是沒了妻子，再娶或是扶正個妾室都可以。可女人不一樣。”他苦口婆心，“再嫁的女人，都會被人指指點點。我這是在為你考慮。”

葉霆冷眼瞧住他。

他往門邊挪了幾步，“你好好想想。休夫是不可能的，律法裏沒有這一條。我也不會答應和離。如果你一定要走，那我可以送你一紙休書。”

“說到底，就是惦記着我的嫁妝呗。”葉霆手裏轉出剃刀。

“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江恒雙腿抻了兩下，急道：“你想殺我也是不成的。你若殺了我，你就是個殺人犯，你的女兒會被賣入妓館，一輩子都背上有個殺人犯母親的名聲。”

“嘤……主人，他說得沒錯哦。殺不了他……好氣！”毛豆是真的氣壞了。

它害怕葉霆不管不顧地動手殺人是真，想要狠虐欺負女主的人也是真。

和最開始單純地看熱鬧的心思相比，它現在對葉霆的感情深了，也就有了對原主的同理心，仿佛他們曾經欺負的原身，就是她的主人□□一般。

“他們母子PUA原身，可這個世界沒有想法的律法，也不能拿他怎麽樣……嘤……嘤嘤……”

它氣得想從虛鼎裏爬出來。

江恒自以為鎮住了葉霆，但他也擔心葉霆發瘋，還是叫來了自己的小厮，把他扶了出去。

臨出去前，他還溫柔又深情地道：“你現在沒想好，沒關系。我可以等。只要你答應，我還會帶你重溫我們曾經的幸福種種。婷婷，我不曾負你……”

“嘤……主人，現在怎麽辦？”毛豆喪氣地道。

“不慌，辦法比問題多。查查這個世界要怎樣才可以休夫。”葉霆冷靜地将筱雨叫進來，“安排人把床劈了，丢出去。”

--------------------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呀~

毛豆：嘤……古代世界，休夫太難了，毛豆崽都同情了。

瞅着微末人氣的一百三十八線作者：漲收更難，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