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個人嗎？”

他聲音不高，說起法語的時候嘴唇動了動，不知怎麽，發音裏就帶了一股缱绻的味道。這句話鑽進了塔利亞的耳朵裏，莫名其妙地弄得她耳垂有些癢。

塔利亞用肩膀蹭了蹭耳朵，她身旁的小松鼠便蹿到了樹上，留下了不少還沒有嗑完的松仁。

這有點可惜，而塔利亞在看了看身後那個人和松樹之後……

毅然決然選擇了把松仁放在樹上，留給小松鼠吃。

雖然他長得真的很好看，但是他突然間就能出現在她身後實在是太邪門了。

這是一個準·刺客的修養！

在拉斯看來，塔利亞已經離合格的刺客聯盟繼承人越來越遠了。

天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但是塔利亞還是盡可能地在努力，包括訓練。

從小到大接到的教育包括了各種各樣的內容，塔利亞自然對周圍的氣息感知很敏銳。不客氣地說，能夠在她不察覺的情況下直接走到她身後的人這個世界上不超過……

個位數有點太吹牛，但是塔利亞能夠把範圍定在30個人以內。

而那個人……

塔利亞并不想質疑什麽，又或者說自己剛剛喂松鼠可能分了神，以至于自己被接近了也沒有察覺。

這種情況也是可能的，畢竟在拉斯看來她自從蘇醒之後所有的水平都在一路狂跌。

想起父親對自己的評價，塔利亞就很犯愁。

可能照這個情況看，自己過兩天就要被趕出刺客聯盟了吧。

心塞。

年輕的小姑娘試着把松子放到上面去，并不理會背後那個其實超級帥的大帥哥。碰了一鼻子灰的男人倒也沒有灰心沮喪，而是繼續走了過去，看清了她到底在幹嗎。

他有點意外，換了種語言，用阿拉伯語這麽問。

“需要幫忙嗎？”

這話正說在塔利亞試圖把松子放到更高更壯的樹枝上的時候。塔利亞回頭看他，一個不高興，直接踩在凳子上跳到了樹上。

樹枝搖擺兩下，抖下了幾片樹葉。這個男人看着塔利亞将松子放在樹枝上，眼皮跳了一下。

“我會說法語。”

塔利亞大功告成，正打算爬下樹的時候，發現了自己的窘境。

她穿着高跟鞋，又穿了裙子。跳上來的時候借力倒是很方便，但是想要下去的話……

很容易走光。

尤其是這個人站在那裏，從下往上看的話。

“你得轉過去。”塔利亞清了清嗓子：“否則我會很不愉快。”

他笑了起來：“為什麽不跳下來？”

他提建議說：“我可以接住你。”

看起來這個人毫不因為剛剛失敗的撩妹而氣餒，反倒看着她的眼光裏多了幾分真誠：“你穿的鞋不太合适下來，而我恰好在能安全接住你的範圍內。”

在塔利亞想一口拒絕的時候，他伸出手臂，風度翩翩，就好像一個最典型的歐洲紳士。

綠眼睛的姑娘猶豫了一下，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剛剛在看什麽？”

“在……看你。”對方這麽回答：“但是……不只是看你。”

他不知怎麽，像是回憶起了什麽畫面一樣：“我小時候也經常跟我的狗這樣說話，所以你剛剛的舉動……讓我覺得很親切。”

她歪歪腦袋：“你有一條狗？”

“一條很老的狗，是獵犬，我父親養的，我從小跟他一起長大。”他的藍眼睛裏有了些別樣的內容和神采：“他陪我度過了很多艱難的歲月。”

這倒……不像是騙人的。

“如果你想聽聽他的故事，我可以跟你詳細說說——如果你不嫌樹上冷的話。”他揶揄了她一下：“但我猜你沒那麽大的興趣，畢竟你會說法語，但你明顯之前并不想理我。”

“因為你之前的行為又怪異又突兀。”塔利亞挑明了講：“你們是這麽搭讪姑娘的？在她背後悄無聲息地盯着她看？”

“無意冒犯，這只是我個人的失誤。”他說：“請讓我道歉，我平時其實表現得更好些。”

他看起來有點緊張：“我希望我還有一點修補的機會。”

這個人眼睛裏帶着一種說不清楚的笑意，還有那麽一點對她略顯蠻橫生硬态度的哄勸。他的脾氣好像真的不錯，而且并不像是帶着惡意的樣子。

“那……好吧。”塔利亞說：“你有道歉的機會。”

她輕輕一躍，像是個從樹上堕落而來的精靈。就在那一瞬間，青草的苦澀氣息和小茉莉花的清新味道夾雜着襲卷向了那個人，以至于讓他以為自己抱了滿懷的并不是一個切實的小姑娘。

在外面吹風久了，塔利亞自己帶着風的氣息，以至于在這個溫暖的懷抱中一下子有點舍不得。

何況這家夥長得很好，眼睛像是有星星一樣。

他身上有股說不出的木香調，還有點煙草的氣息，淡得不易察覺。

擡頭看着他，塔利亞有一種錯覺。

如同在希臘時，在看衆神的雕像。

“你……很好聞。”她說：“你的味道我很喜歡。”

他有點意外：“我很高興你喜歡，我是布魯斯·韋恩。”

他聞起來又舒适又沉穩，帶着讓她很安心的溫度。他的手臂搭在她腰上，如同保護她的一層铠甲。

這人的名字塔利亞有點耳熟，但是并沒有立刻想起來在哪裏看到過。

“所以……我要的名字呢，”韋恩問：“我不介意一直叫你小精靈。”

他的話讓她有點臉紅。

“……你可以叫我塔利亞。”塔利亞說：“叫塔利亞就好了。”

他們聊了一會兒。

塔利亞還是先問起了他的狗，在确定了他的狗的确存在，并且他很難過他的狗壽終正寝後稍微放下了那些防備的心思。

人的感情是切實存在的，根據這些，塔利亞願意相信這個人真的只是恰好到來。

“我想它能夠經歷一個自然老去的過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塔利亞後來握住了他的手，試着安慰他：“很多動物包括人，都并不能夠擁有這個過程——哪怕在文明社會，也沒有辦法經歷被美化過的終點。”

這不僅僅是塔利亞在刺客聯盟的耳濡目染，而是她母親本身就死在了一場刺客聯盟的叛亂之中。那一場叛亂過後，拉斯嘗試着複活她母親未果，随後對她的控制欲便與日俱增地可怕起來。

塔利亞總是對父親有諸多不滿，可是聯想到理由，便沒辦法再去恨他。

“……你說得沒錯，的确是我有些狹隘了。”

韋恩似乎頗為意外塔利亞的話，手背上覆蓋着她掌心的溫度，有些涼涼的：“我沒想到你會思考這些問題。”

“生與死不是每個人都會思考的問題嗎，還有生命的意義。”

塔利亞歪頭：“還是說你覺得和小丫頭片子說這些浪費時間呢。”

“并不，相反，你給了我一些啓發。”

他反手握住了塔利亞的手腕：“為了感謝你——我能請你吃個晚飯嗎？”

“抱歉，我有約了。”塔利亞不為美色所動，還記得自己到巴黎的目的：“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一位先生？”

“一位先生。”塔利亞肯定了他的猜測。

“獨自見他？”

“……”塔利亞看着韋恩：“我們第一次見面，你不應該問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目的性太強，而且和前一個疊起來，帶了很明顯的感情色彩。

會讓塔利亞多想。

“我知道我不應該，”韋恩說：“我同樣不應該站在你身後看你的背影——但我好像沒辦法控制自己這樣做。”

聽聽這話，是個人都會多想吧。

所有人都會多想的。

當你面前站着這樣一個長得帥又有錢性格好像還很溫存的男人的時候。

塔利亞剛剛想起來了，布魯斯·韋恩是誰。

美國的超級富二代嘛。

塔利亞記起在情報裏這個姓氏出現的原因了，因為他名下的資金力挽狂瀾瘋狂抄底，讓斯塔克工業逆勢上漲一舉突破了跳水點。但這其實并不代表什麽，只能說明他集團的投資顧問們極有眼光。

至于布魯斯·韋恩本人，似乎是個天天上新聞小報的花花公子。

和斯塔克一樣。

和斯塔克一樣。

這多讓人懷疑啊。

同樣都是年少繼承了家裏的産業；同樣都是在外看來放蕩不羁流連歡場；同樣都是看着無所事事但其實都把家裏的家族財産把握得穩穩當當。

塔利亞甚至有個猜測，比如斯塔克成為了鋼鐵俠，那麽眼前這個人會不會也成為什麽行俠仗義的英雄呢。

這個猜測頓時讓塔利亞玩心大起。

“我只能……再和你聊一會兒。”塔利亞堅決拒絕再透露些什麽：“過一會兒我就要回房間了。”

要洗洗澡，可能還要化個妝什麽的。

畢竟和一個剛剛出爐炙手可熱的超級英雄吃完飯，總是要多花些心思。

韋恩并不想松手，不過好像也只能默認這個選項。

“那……聊點什麽呢。”他問：“現在像你這麽大的小姑娘都在關心什麽？”

“嗯……我關心的東西很偏門的。”塔利亞想了想：“在我出門前，我家裏人和朋友都讓我留意最近巴黎的局勢。”

其實只是巴恩斯一個人說了而已，所以塔利亞稍微關注了一下，現在缺乏聊天素材，臨時拿出來用用。

但韋恩的表情變得微妙了起來：“比如？”

“比如游·行啊。”塔利亞指着遠方：“最近不是一群穿着黃馬甲的人在游·行·抗·議嗎？據說，今天晚上總統會親自來，和他們談判？”

“好像……的确有這麽回事。”韋恩說：“繼續。”

“這不就是嗎，我的朋友讓我不要出門，因為很可能會變得更亂。”塔利亞點點頭：“我覺得說得有道理。”

握着她手腕的手松了一下，韋恩點點頭，稱贊了她的見識比一般人要高。随後，他又跟塔利亞閑聊了點別的，接着說自己要失陪片刻。

然後一走……

就沒有回來。

“塔利亞？！”

斯塔克剛下飛機就到了酒店，在餐廳的角落裏找到了他的小姑娘。他發現塔利亞泫然欲泣，委屈極了：“發生了什麽事？！你看起來很想哭？”

“我好後悔啊斯塔克叔叔。”塔利亞抽搭了一下：“我為什麽要看那麽多亂七八糟的小說呢！”

“……？”

斯塔克有點莫名，接着看到塔利亞擡手，給他指着餐廳裏播放的新聞。

“……無名英雄制止了……針對總統的刺·殺？”他回頭：“什麽情況。”

“我就應該老老實實地呆在諜戰片的劇組裏。”

塔利亞說。

“我再也不幻想言情劇本了！”

※※※※※※※※※※※※※※※※※※※※

掉馬掉得快掉光的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