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賣菇和黃焖雞 雞肉白嫩,香菇肥厚,挂……

榮華酒店裏最貴的一道菜——烤羊羔,也不過八百文錢。而普通的燒雞,也就是兩百文錢。如今容可一下便甩出一兩銀子來,可以說是浪擲千金了。

銀子拍在桌上,頓時就吸引了整座酒樓所有賓客的關注。

夥計的視線也被那角銀子牢牢吸引,他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咽了咽唾沫,對容可說:“小娘子難道是來砸場子的?什麽香菇,這明明是毒果!你就是出十兩銀子,我們也是不敢給你做的,若是吃出個什麽毛病來,我們怎麽擔得起。”

容可笑盈盈地繼續用激将法,在衆人的注視下提高了音量:“這分明就是無毒的香菇,入菜可說是上好的山珍!這麽大的酒樓,連蘑菇有沒有毒都認不出來,還管它叫做毒果?究竟是你們不敢做,還是沒這個本事,不會做?”

“這!”夥計被問得語塞,正焦急時看見掌櫃走來了。他見到救星一般松了口氣,喊了一聲“掌櫃的”,連忙側身讓人走了上來。

走上來的掌櫃穿着深色錦緞,膀大腰圓,生了一張胖臉,笑着上前來打圓場:“小娘子,确實聽說過有名廚用香菇入菜,可這也是傳聞,我們只是小小福安縣裏的酒樓,實在沒有這樣好的廚子。并非我們酒樓不給你做,實在是這菇有毒無毒難辨得很,為了客人的安全考慮,我們才不願做的。”

“掌櫃的好,如此看來,這榮華酒樓還是有人有見識的。”

終于将掌櫃引出來,容可面上笑意更深,露出了一顆尖尖的小虎牙。

她對掌櫃說道:“你們不會分辨香菇有毒無毒,我卻會。你們怕擔上人命官司,我自己的性命自己擔。這樣,我還是出這一兩銀子,在您這裏買一只雞,再借您家竈臺一用,這道黃焖雞我自己來做,若出了任何事,就都與榮華酒樓無關,這樣可好?”

“這……”掌櫃的面上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他還在遲疑,其他的賓客卻都開始起哄。他們一早就被容可那角銀子和背簍裏散發異香的蘑菇勾起了興致,如今都盼着看那碗能值一兩銀子的黃焖雞是個什麽人間美味。

有熟客幹脆起哄:“呂掌櫃,答應人家吧。”

“就是,讓我們大夥也都開開眼,看看這香菇能做出什麽好東西!”

“這可是白賺一兩銀子的買賣啊!”

一時間,一樓起哄聲紛起,熱鬧中樓上廂房忽然走出來一個穿着绫羅綢緞的富家小厮,擡着下巴道:

“我家爺說了,若是确實沒有毒又做得好,再多賞這小娘子和掌櫃一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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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像是石子投進了湖裏。不少人驚嘆這家人的豪奢,接着又更加期待、好奇這個小娘子的黃焖雞了。

趙掌櫃見大勢如此,以手握拳錘掌,道:“好!就請小娘子移步後廚!”

“掌櫃大氣!”“正該如此啊!”“我們今日就等着開眼吧。”

滿座期待的賓客中,只有容母擔憂地拉住了人:“可可,你這樣是要做什麽……”

本來說是來賣香菇,如今菇沒賣出去,先花了一兩銀子,還要自己去做……這其中的道理,容母想不明白,甚至想要打退堂鼓:“要不我們現在走吧,這一兩銀子剩下來夠一年的花銷了。”

容可拍拍容母:“您別急,就等着吃雞好了,這錢我肯定掙回來。”

說罷,就胸有成竹地提着背簍,跟趙掌櫃往後廚上去了。

而二樓上,那個出了二兩銀子彩頭的小厮轉身回到了廂房。

他笑嘻嘻地推門進去,對坐在上首的一個中年男子,笑着回禀道:“賈管家,那小娘子真背着背簍去後廚了。那甚麽香菇,我在京裏都不曾吃過,還是您見多識廣,給我們先講講,真有無毒的麽?還能算是山珍?”

這位賈管家被捧得渾身舒坦,含笑搓了搓手上的金扳指,道:“我也只是從前陪國公爺去林相府上做客的時候見過,那種果兒确實有無毒能入菜的,天生異香,炖湯更是鮮香無比。賽肉香,又沒有肉香的油膩,确實能稱得上是山珍了。”

“您這說得,我口水都掉下來了。還是您老人家有本事,能去林相府上,我們這等人一輩子都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開眼。”小厮猛拍馬屁:“只能等等看那個小娘子的香菇了。”

賈管家搖搖頭,看似并不抱很大的希望:“林相當時府上治廚的可是宮裏賜下的禦廚,這窮鄉僻壤的野丫頭,怕是在說大話想着唬人騙錢,且看看吧。若是真能成,也算是加菜,辛苦你們這一路陪我從京裏遠道過來接人了。”

“哪裏辛苦!”

那小厮會來事,忙接話:“國公爺器重賈管家,才派您來接女兒。您說,您這一接人,在國公爺心裏得了功勞,那個流落在外的小娘子對您也得感恩戴德的。多要緊的一樁差事,承蒙您看得上才帶着我們來。府裏不知多少人羨慕咱們呢。”

這通馬屁,可把賈管家拍得舒暢了,他滿面春風得意,道:“将來我若得了好,自然忘不了你們。這些日子,大家也辛苦了,這小娘子的本事未必靠得住,你去再多點些好酒好菜來,犒勞犒勞大家。”

樓上廂房裏這一桌子人并不看好容可,樓下等着的賓客也是差不多的心态,更別說是榮華酒樓後廚裏的胖大廚了。

他先前在後面就聽到了容可的質疑,現在還要讓出竈臺,更是氣憤。也不看容可,只是對趙掌櫃抱怨:“掌櫃的,你就讓一個小丫頭片子來動我的勺?”

“她這瘦瘦小小的,才幾歲,怕是長這麽大都沒吃過幾頓飽飯,還會認菇?你聽她唬人吧!”

“不成不成!再多銀子也不成!待會把我鍋都給毒了!”

就在胖大廚唠叨埋怨的時候,容可已經找了一只收拾幹淨的三黃雞切開斬塊,倒在盆裏用醬油、黃酒、姜塊、蔥段給腌制上了。

“诶!”胖大廚喊了一聲就要上前去阻止。

容可卻揚手往溫水盆中扔了一把幹香菇。這香菇她昨晚用火烘幹的,時間緊迫,就只有這幾朵,但已經足夠了。幹香菇入溫水,濃縮的香氣此刻全被激發出來,比起鮮香菇的香氣更加濃郁、更具有侵略性。

胖大廚阻止的手停在半空中,他聳了聳鼻翼,咽了口唾沫,終于安靜了下來。立在竈臺邊,認認真真地看着容可手上的每一步動作。

容可在後廚足足待了半個時辰,這段時間外面的賓客可以說是如坐針氈。

大家原本都不看好這一個小丫頭,誰曾料她才進去片刻,後廚就飄來一股從未聞過的濃郁鮮香。

霎時間,堂中議論紛紛——

“難不成這就是她說的香菇?這麽香!”

“這麽香,應該沒有毒吧?”

這香味已經足夠誘人,但在座的各位卻沒有想到,這美味的折磨才剛剛開始。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裏,後廚不斷飄來一陣又一陣,一陣香過一陣的香味,到最後那肥雞葷香充分混合交融了香菇的鮮香,不斷飄來,勾得每一位都口舌生津,腹鳴不止。

廂房中前面說話的那個小子也忍不住推門出來,就立在欄杆上等着。

就在衆人翹首以盼之下,容可終于走了出來,她端着尺長的木托盤,上面擺着的就是那碗香味誘人的黃焖雞。

香味折磨了衆人這麽久,自然不必多言,只是再看那碗中——雞肉白嫩,香菇肥厚,挂着赤紅的醬汁,滿滿當當堆成小山尖,随着容可的步伐輕微地搖晃着。

直搖到衆人心裏去了。

終于有人忍不住說:“這小娘子方才是背了一竹簍的香菇來的吧?應該還能在做幾份?”

“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便宜些?這太香了,便宜一點,五百文一份我也願意賣來試試。”

更是有人直接沖容可喊:“小娘子,你快些吃,試了沒毒,我們也好點上一份啊!”

容可笑眯眯地擺擺手:“不急,我要等兩碗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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