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林嫂子，這是你最好的衣裳了

原本已經長毛到發馊的豆腐，現在正散發出濃郁醇香的味道，帶出一股發酵後的刺激鮮香。

辣椒面，花椒粉，香醋，菜籽油……在辛香料的腌制下，原本壞到不能吃的方豆腐，看起來鮮嫩可口，只讓人想要咬一口。

李嬸冷哼一聲，嫌惡地皺了皺鼻頭，“啥玩意兒。春苔丫頭，你這是搞的什麽東西。這種破爛玩意兒扔了得了，丢去漚肥差不多。”

田大曾也惡心地皺起眉，“就這玩意兒能上街買十文一斤？可得了吧。春苔妹子你要是沒地兒吃飯就跟哥哥回去，哥哥養你。”

說完，他搓了搓大手，又将目光對準唐小苔。

唐小苔看了看木屋的竈臺，端了一碗薄粥來，又從壇子裏夾了一塊腐乳放在薄粥上。

“李嬸，你配着粥喝喝看。”

李嬸冷冷扭過頭，啐道，“好好一碗粥，還沾上馊豆腐味。春苔丫頭啊，咱家已經揭不開鍋了，你就別來添亂。”

就在這時，寡婦林氏溫柔道，“我來。”

林嫂子捧起一碗薄薄的稀粥，舀了一口，又撮上一小塊豆腐乳。

瞬間滿口的鮮香爆裂般在她唇舌間竄開。

林嫂子情不自禁地瞪圓美目，驚嘆般呼出一口氣。

“好鮮！”

她難以相信地望向唐小苔，又連連扒拉了好幾大口，很快把一小塊腐乳吃幹淨，連一絲渣都沒剩。

李嬸驚呆了。

田大曾更是驚詫地瞪圓眼。

“啥玩意兒啊，當真這麽好吃？給俺嘗嘗。”

田大曾絲毫不見外的奪過林嫂子剩下的半碗薄粥，夾起一大塊腐乳一口吞下。他張大嘴将半碗薄粥全部灌進嘴裏，喝得滿臉紅潤。

就在唐小苔有些擔心他一口咬得過猛，會覺得腐乳味道過重的時候，田大曾猛地把碗一拍，雙目圓瞪驚嘆道，“這玩意兒，真特麽邪乎！”

李嬸狐疑地愣住。

田大曾哈哈大笑，一把抄起碗往唐小苔面前一晃，“春苔妹子，好吃！再來一碗！”

李嬸錯愕到說不出話。

這林氏一個人覺得好吃就算了，就連村裏鼎鼎有名的老鳏夫都覺得好吃。那莫非是真好吃？

李嬸小心翼翼地也夾起一塊腐乳配上半碗稀粥。

她開始只咬了一小口腐乳，還嫌棄味道太沖地皺起眉頭。但很快，她越吃越快，一雙筷子被她扒拉出殘影。

“啪啪啪啪——”

很快，她仰起頭，将剩下的白粥全部灌進肚子裏，竟然和田大曾的動作如出一轍。

“嘭——”

碗被拍下，李嬸擡起紅潤的臉，吃驚地贊嘆。

“春苔丫頭，你這當真是咱家的馊豆腐？這啥神仙菜啊也能被你做出來？這絕對不是俺家的馊豆腐。”

唐小苔笑道，“就是林嫂子早上給我送來的馊豆腐。這馊豆腐腌制後發酵，味道可不差。吃了絕對不會拉肚子，我可是吃了好幾碗的。”

李嬸眼睛都冒出精光，笑得眼梢起褶皺，“春苔丫頭，俺家啥都缺就是豆腐不缺。俺每天早上都要去市集賣豆腐，要不這樣，回頭俺把壞掉的豆腐給你，你也幫忙捯饬一下。”

唐小苔也笑起來，“那最好了。李嬸你把馊豆腐賣給我，我做好後也給你們捎來幾壇。以後啊，你們又多少就給我多少，隔夜的長毛豆腐也行。”

李嬸邊笑邊搖頭，“那哪行，還收什麽銀子啊，都是鄉親的多過意不去，送你得了。”她雖然這麽說，但頻頻給林氏眼神示意，弄得林氏也怪不好意思的。

唐小苔心領神會。

李嬸這不是想白送自己，而是假客套呢。要是自己當真白收了李嬸的馊豆腐，那林嫂子怕又要背後挨李嬸的打。

“李嬸。”唐小苔也客氣道，“親兄弟還要明算賬。林嫂子每天磨豆腐也不容易。這樣，壞掉的豆腐我一文一斤的收。每天豆子會來拿，不會少李嬸銀子。”

李嬸這一聽才眉開眼笑，連連抓着唐小苔的手誇“好孩子”。

倏地，她立馬板起臉望向還沒走的田大曾，如同換臉一般。

“你個姓田的，咋還沒走？信不信老娘俺一棒子忽死你！”

說完，李嬸抄起棍棒又要揍田大曾。

田大曾這才好一通雞飛狗跳地倉皇逃走。

寡婦林氏嘆了口氣，牽着唐小苔的手将她拉進簡陋的屋子裏。

“春苔丫頭。”林氏生得溫柔，但一雙手卻因為操勞布滿厚繭子，“今天的事真是多謝你。這一件衣裳你拿去穿，你在唐家也不容易。”

她從衣櫥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件疊放整齊的繡花衣。

紅色的布料摸上去舒服，雖然極為普通，但卻是一件難得的新衣。在袖口的位置，還被工整地繡上一只喜鵲，看起來栩栩如生。

唐小苔輕柔地摸着這只繡花喜鵲，又看了看林氏身上布滿補丁的泛白粗布衣。

“林嫂子。”唐小苔柔聲道，“這衣服，是你家裏最好的一件了吧。”

林嫂子被唐小苔說中，有些窘迫。

她想藏住一身補丁，但在縫縫補補又一年的農家，她這麽多補丁哪裏能藏得住。

唐小苔嘆了口氣道，“林嫂子，大家都過得不容易。你這件紅衣服還是大哥給你買的吧。新婚紅色，多吉利的顏色。這件衣服我不能要。”

林嫂子苦笑道，“收下吧，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還幫我作證。要是今天沒你，我不是被田大曾冤枉死，就是要被大娘打死。你收下，我心裏踏實。”

唐小苔眼看不能再推辭，只能仔細地把紅繡衣疊好，貼身放。

“林嫂子，回頭我讓豆子把你們不要的壞豆腐都收來。等我生意做大了，一定帶你一起賺錢。”

林嫂子不相信地搖搖頭，笑起來，“胡說什麽呢春苔丫頭，趕緊吃飽飯是正經。做生意賺錢什麽的，太遠了。”

唐小苔拜別林嫂子後，轉頭望了望寡婦林家破破爛爛的木屋。

做生意賺錢不會遠的。

自己已經能跟着老爹唐富強去鎮上，那自己也能在市集擺攤做生意。

不過，在春芽虎子把繡活繡成給唐富強之前，自己還有個門路能把腐乳送去市集。

“阿承哥！”唐小苔奔走在田埂上，老遠就望見田埂高頭慵懶舒展長臂的背影。

慕容承居然又在無所事事的伸懶腰！

自己每回瞧見他，他不是在偷懶，就是在摸魚，橫豎沒有見他幹過農活。

“阿承哥。”唐小苔笑眯眯地走上前，從袖子裏将空間剩下的八壇腐乳遞上前，“我七你三啊，阿承哥。”

慕容承舒展長臂緩緩轉過身來。

他雙手托舉的事物冷不防地唬了唐小苔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