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番外: Cobra Killer

Cobra Killer

西高原的秋季是出了名的熾熱,連沙蛇也不願在正午出現。不過卡布拉爾的集市仍熙熙攘攘,赤着上身的商販們揮汗如雨,旅人們的長袍也汗津津地貼着背脊。

即便是坐在陰涼的馬車裏,升騰的熱氣也能把車廂地板烤溫。一名仆從為主人買來了一塊純淨的冰。為了保持得體,仆從不得不在高溫中穿戴整齊,引得坐在泉邊的褐色皮膚的婦女們一陣哄笑。

這裏是商旅們通往西方諸國和北方帝國的必經之路,因此異鄉人并不少見。不過這名面容精致的仆從,以及那位馬車中的貴族老爺的出現還是引起了孩子們的好奇。

仆人以恭順的姿态,捧着加冰的綠葡萄酒。從馬車的黑暗中伸出一只蒼白的手,祖母綠戒指又大又亮,而那滾了金邊的深藍禮服的袖口看上去剪裁考究。有眼尖的商人頭子看出那是帝國貴族的傳統服飾,便笑着上前兜售寶石,但還是被仆從打發走了。

淺呷一口冰酒,黑發的伯爵百無聊賴地看着不遠處的雜耍。

裸背的男人們聚成一圈,婦女們則嫌棄似地走開。一個翹胡子的男人敲響綴滿鈴铛的蛇皮鼓,舉起一個黑玻璃罐。人群頓時雀躍起來。

“那是什麽?”

仆從答道:“是鬥蛇,老爺。就是讓人和眼鏡蛇決鬥。卡布拉爾的野蠻娛樂,聽說那些蛇的毒牙不會被拔去,為了體現鬥蛇人的勇猛。”

伯爵揮了揮手。仆從會意地拿上一整袋銀幣走向人群,讓人們讓開身子別擋住他家主人的視野。憤怒的男人們剛要咒罵,就接到了仆人抛撒的銀幣。人群立即恭順地讓道。

翹胡子的男人愣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仆從手中那半袋銀幣。他咽了咽,随即精神百倍地敲響蛇皮鼓。鬥蛇人就要進到圍圈裏了,脖頸上都是汗的人們歡呼。

只見一個帶着黃銅臂環的小男孩銜着匕首,輕巧地跳入鬥蛇圍圈。伯爵不由地挺起身子,不過圍觀的男人們看起來并不驚訝。

那男孩也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條緊身白色馬褲,連鞋子都沒有。他看上去也就七八歲,最多不會超過十歲。小麥色的皮膚,很結實的樣子。他的黑發微卷,在強烈的日光下簡直黑得有些發藍,就像渡鴉。

男孩舉起匕首,示意他已經準備好了。翹胡子的男人點頭,小心地打開黑玻璃罐。一條眼鏡蛇煙一般竄出來,人群沸騰起來。

滾燙的地面和人類的喧嚣讓這爬蟲焦躁不已。它短促地吐着信子,頭部慢慢升高,回縮成弓形——攻擊的信號。男孩盡量壓低身子,反手持刀,一動不動。雙方彼此僵持,圍觀的人們也屏息,殺意與汗液的氣味混合在此刻的寂靜中。遠處的女人和異鄉人竊竊私語,不時指指點點,應該是在談論被蛇咬死的可憐蟲們。

那持刀的男孩讓伯爵覺得有趣,他忽然很期待看到毒牙深深嵌入孩子光滑的頸部。就像一個貪婪的吻,将年輕美麗的肉體釘上永恒的刑具。伯爵舔了舔上唇,喉嚨幹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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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轉了轉腳踝。眼鏡蛇箭一樣撲上來!

它太快了,不可能躲開。

有的人下意識地就閉上雙眼,而激動得鼓着眼睛的人則看到那男孩輕捷地像鳥——他整個身子并不動彈,只是猛地一把捏住半空中的蛇頭,匕首順勢向上一劃!

這不是普通人類的速度,他是西比爾人。伯爵頓時失去了興致,低了低眼睛。等他再擡眼時,眼睛蛇已經從頭到尾被劃成了兩半。一半在熾沙中抽搐,另一半則被男孩捏在手中。

男人們咆哮着鼓掌,紛紛慷慨地打賞這表演者。

舉起蛇的男孩昂着頭,如傲慢的青銅。蛇血沿着他的手臂往下淌,潤濕了黃銅臂環。男孩微笑着輕舔自己手臂上的蛇血,仿佛是在向衆人宣告他不可否認的勝利。

伯爵有些失望,畢竟這孩子是西比爾人。不是脆弱的肉體,就不會存在被毀滅的美感。可男孩出刀的速度和精準性倒是令伯爵贊賞。

貴族讓仆從将男孩帶到馬車裏。

坐在一個貴族老爺對面,這男孩倒是沒有那種底層人身上常有的畏畏縮縮。他恭順得很從容,完全不比一個老練的仆從差。小家夥身上還滴着蛇血,赤裸的腳上也粘着砂礫,不過他似乎對此毫不在意,就像自己是坦然地穿着正裝。

“看着我。”

于是男孩擡眼,那是雙淺翠色的眼瞳,深邃而明亮,正如午夜的天狼星。

“你是西比爾人?”

“半個,我的大人。”

噢,原來是被抛棄的貴族私生子,難怪這男孩有着異于底層的氣質。伯爵心想。

“那你說說我是誰?”

男孩看了一眼伯爵領的銀領扣:“三首巨蛇,您想必是戈爾貢伯爵,許德拉家族的家主。”

伯爵并不回答,只是笑問:“告訴我你的名字,孩子。”

“特蘭德·穆阿維亞,先生。”當說出自己的名字時,男孩挺起胸膛,那樣子就像一位身披榮耀的騎士報出自己的名號。

“說說看,你恨那個讓你鬥蛇的男人嗎?你既然能殺眼鏡蛇,為什麽不殺了他?”

“我不恨他,大人,因為他不值得。他懼怕我,所以也不敢怠慢我。而我……作為一個侍奉者,總是能侍奉好優待我的主人。”

這男孩就像在悄無聲息地展露爪牙的豹貓,不是為了威脅,而是在請求。伯爵忍不住笑出來:“特蘭德,你想要什麽?”

“沒有人不想要的東西。”

伯爵絞了絞手指,笑着做了個小小的決定。

“父親。”男孩拘謹地行禮,努力穩住劇烈運動後的呼吸。他還不到九歲,卻像大人那樣佩着劍,騎裝因為汗水而緊貼身體,不太長的發辮看上去也濕漉漉的。

面對許久未見的兒子,伯爵微笑道:“我要送你一件禮物。”

男孩擡起灰藍色的眼睛,看上去有些遲疑。因為他的父親從來不會做這種事。不過他不可能拒絕,只得跟着伯爵來到一個昏暗的房間。男孩一向不喜歡這兒,他偶爾能聽到慘叫聲從這裏傳出。乳母曾告訴他,這是敵人的哀嚎,不必介意。

“伊戈,瞧我送給你什麽?”

伯爵笑着蹲**,按住兒子的兩肩。

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深色皮膚的男孩,他的腰刀上鑲嵌着綠碧玺,正好和他眼睛的顏色相稱。男孩單膝跪地,說道:

“我叫特蘭德·穆阿維亞。我願成為您的利劍,伊戈少爺。”

面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伊戈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父親,我不需要保镖。或者……您是想讓這個人成為我的血盟?”

“不,當然不是。”伯爵笑着做了個手勢,特蘭德便脫下上衣,露出胸膛。

從年老的看牢者手中,伯爵接過烙棍,交在兒子手中:“只是送你個玩具而已,不必那麽認真。”

伊戈不想接住烙棍,于是別過頭,不去看那燒紅的三叉型烙鐵。或許是家族傳統,或許只是他父親的興趣,許德拉的家仆胸口都有象征着三首巨蛇的烙印,就連伊戈和伊什塔爾的乳母也不例外。

“你如果不想要他,我可就‘扔’了。”

一聽這話,男孩害怕了。伊戈了解自己的父親,他看了看特蘭德。

那陌生的孩子平靜地看着他,似乎都不屑于去關注那即将給自己帶來巨大的痛苦的烙鐵。

特蘭德笑着指指自己的胸口,好像是在安慰伊戈:他早就知道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想要他,父親。”伊戈垂下雙眼,持着烙棍。

為了讓少爺更方便一些,特蘭德向前走了幾步。兩個孩子近在咫尺,無言地看着彼此。

伯爵很滿意。他溫柔地握住兒子的手,就像所有父輩那樣,耐心地引導孩子。

特蘭德躺在床上發呆。他被安排和兩個孩子的老奶娘一起居住,這個老婆婆心地不錯,特意給了他治療燙傷的膏藥。他閉上眼,幻想着沖他吐信子的眼鏡蛇。對,就是這畜生,想要殺死他的畜生。可他不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咬死,他手裏有殺戮的刀。當那畜生撲向他,他就剁下它的頭,喝它的血。

自己總是活下來的那方,在任何決鬥中都是一樣,特蘭德這樣肯定。

忽然有人敲門。特蘭德裝睡,手本能地就摸上匕首。不過想想,現在他寄身于權貴之下,也沒必要這樣提防了,因此男孩的手又從匕首上放下。

那人見沒有回應,又敲了敲門。

特蘭德想不通,誰到下人的房間還要敲門。

等對方第三次敲門時,男孩終于忍不住了,他壓抑着怒意柔聲說道:“請進來吧。”

門開了,是那個貴族少爺。

特蘭德趕忙從床上翻**子,單膝跪地向主人問候,心裏卻不禁嘲笑這家夥。

“嗯……”伊戈不自然地撥弄着劍柄,“我很抱歉,我心裏是不願那樣傷害您的。”

哈,原來不過是個軟心腸的公子哥兒。特蘭德這下放心了,他自顧自地起身,佯裝親昵地笑道:“請不必在意,這也不算很糟。”

“這個燙傷藥,請您收下。”男孩猶豫了許久,終于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盒子。

“伊戈少爺,您這樣對我,讓我很為難啊。”特蘭德有些不耐煩。貴族少爺一口一個“您”的,讓他覺得虛僞極了。這個伊戈·斯沃德斯·許德拉早晚會繼承他父親,成為新的戈爾貢伯爵,說不定連他父親的暴虐也會一起繼承了去。比起這樣深藏在彬彬有禮之後的暴虐,特蘭德更瞧得起恣意外露的惡意,起碼眼鏡蛇讓人一看就知道它有毒。

伊戈嘆了口氣坐下:“老實說……我并不希望您成為我的保镖,或者玩具。我都不需要。可那樣的話,我又不知道我和您之間究竟是怎樣一種關系。”

特蘭德笑笑,把伊戈給的小盒子信手抛着玩:“還能是怎樣的關系,您是我的主人啊,伊戈少爺。”

“我不願意做您的主人。”

特蘭德忽然說:“你要是再一口一個‘您’,我絕不會再對你說半句話。”

說罷,兩個孩子都愣住了。

特蘭德為自己的忤逆感到有些憂慮,不過對方的神情讓他一下子就放了心。而且聽周圍也沒有其他人。于是他繼續嘲諷性地笑道:“你不就是個貴族少爺嗎?平時趾高氣昂,偶爾就裝作溫柔體貼的樣子,來滿足一下自己的幻想。你這樣戲弄我有意思嗎?如果你覺得好玩,那行啊,我陪你玩。”

他确定這個伊戈少爺是肯定不會把這番話告訴別人的,這家夥鐵定會自己憋着氣,就算委屈地掉眼淚也不會告訴大人。特蘭德肯定,伊戈是這樣的人。因此他得意地翹起二郎腿,饒有興味的看着他的小少爺。

伊戈站起身,臉色發白。他雙唇顫抖着,胸膛也在劇烈地起伏,似乎是受了莫大的恥辱,可又說不出半句反駁之言。

“伊戈少爺,我胸口好疼啊~您來可憐可憐我行不?”特蘭德快活地笑起來,哪怕發笑會把傷口扯得更疼。但比起戲弄一個嘴拙的貴族少爺的樂趣,這點疼痛算什麽?

伊戈盯着特蘭德,如同盯着仇敵。許久,這男孩終于低聲說道:“特蘭德·穆阿維亞,您不僅辜負我的善意,還如此侮辱了我……”

“對對對,就是這樣侮辱了你,你怎麽着吧?”特蘭德抱着胳膊笑道。他忽然覺得玩得有些過火了,自己剛剛做許德拉家的侍從第一天就惹怒了小少爺,這怎麽辦?男孩想了想,決定一會兒就從這個地方逃走,去別處找找生計。只是可惜被白白燙了一下。

兩個小男孩僵持了一會兒。

伊戈說:“特蘭德·穆阿維亞,我要求和您決鬥。”

綠眼睛的小男孩舉起雙手:“我認輸!要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貴族公子決鬥,這比和眼鏡蛇決鬥可怕多了。”

貴族孩子并沒有被這話惹惱,他只是笑着低頭,以一種冷淡的口吻說:“哼,平庸之徒。”

特蘭德反而一下子被激怒了。他跳起身:“決鬥就決鬥!比劍比拳頭都随你,我現在就想揍你的鼻子!”

于是兩個孩子約定,一同到莊園背後的森林深處去決鬥,以維護騎士的名譽。

氣呼呼的男孩子一路無言。伊戈信步在前,特蘭德雙手插在口袋裏跟在後面。兩個小家夥都彼此做出很鄙夷的姿态,走起路來動作誇張,簡直像生怕對方看不到這種輕蔑。

夏天的森林在黃昏是濕氣很重,地面上半腐爛的葉片與泥土都濕漉漉,軟趴趴的。陰沉的濕氣就像黑夜有了質量,用涼冰冰的指尖撫摸着孩子的面頰,脖頸。

夜色慵懶地向大地卷來,森林的陰影中星星零零散落着碎銀,那其實是長在松樹腳下的白蘑菇。特蘭德還發現了一些可以吃的蘑菇,就把它們裝進腰帶上系着的牛皮袋,想着晚上逃走的時候可以悄悄煮蘑菇湯。

他們來到河邊,這裏有一棵歪斜的大柳樹。

“大人們找不到這兒,我們就在這裏決鬥吧,穆阿維亞爵士。”伊戈道。

這話讓特蘭德心裏得意洋洋,男孩笑了:“好的,許德拉爵士,我們就在這兒。”

伊戈看着夥伴腰間的匕首:“您沒有劍是不能決鬥的。”

“匕首也行。”

“不行,這不對。”伊戈仰頭說道:“伊什塔爾,把你的劍借給這位爵士。”

特蘭德擡頭,看到有個小姑娘坐在大柳樹上。那女孩子看起來和他們同齡,與伊戈長得非常相似,只是她有着一頭白金色的長發,一看就是美人胚子。看來這就是許德拉家的二小姐,伊戈同父異母的妹妹。特蘭德有模有樣地向樹上的女士行禮。

“我憑什麽聽你的?”小姑娘冷冷說道

伊戈想了會兒,說:“難道你不想看這個男人殺死我嗎?”

特蘭德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可又說不出為什麽。

小姑娘一下子笑了,她把腰間的細劍扔給特蘭德:“好啊好啊,你快殺了這家夥吧。”

落日緩緩,綠油油的草地上,柳風的影子同河水一起安靜地流動。

開過鋒的利劍彼此噬咬,兩個男孩子意氣相争,分寸不讓。金屬的撞擊聲激烈如騎士間正式的比武。

特蘭德一開始只想随便比劃比劃,可他沒想到,自己最後竟不得不以面對眼鏡蛇的認真來面對這個貴族男孩。特蘭德的手速之快是出了名的,之前鎮上的歌手還曾戲谑地寫過歌,說那些身穿铠甲的爵爺們還不如一個耍蛇的男孩。

但伊戈比他更快。

兩個孩子你揮我擋,特蘭德漸漸被逼至河岸邊。不行,這樣下去會輸的!特蘭德咬牙,他才不要輸給一個小少爺。情急之下,他借力狠狠揮劍!那力道之大,又正好逆了伊戈持劍的手。伊戈手中的劍被挑飛出去。

“哼,我贏了。”特蘭德笑着用劍指着伊戈的喉嚨。

哪知伊戈根本不管,側身避開劍尖,一拳就打在特蘭德側臉上。

特蘭德沒想到對方會這樣不守規矩!他向後倒去,在掉到河裏之前,男孩忽然揪住對手的衣襟。

兩個孩子一起掉到了河裏。好在河灘很淺,兩人在水中扭打成一團。

“你這個混蛋,講不講理啊!”特蘭德猛地起身,騎在伊戈身上捏着他的手腕。

“打的就是你這種背信棄義的混球!”伊戈喊着,掙脫手腕去打特蘭德。

看着男孩子們滑稽的決鬥,小姑娘笑得差點從樹上摔下來。

特蘭德不敢照着伊戈的臉打,要是把小少爺揍得太明顯,他恐怕連跑都跑不掉。就在他要打伊戈的肩時,他所捏住的伊戈的手腕忽然沒了力氣。

“特蘭德,我投降。”

“哦?”男孩子怔住了,他從伊戈身上讓開。這個心高氣傲的騎士怎麽會主動認輸?就在特蘭德困惑時,伊戈将手輕輕放在他胸口,特蘭德這才感覺到火辣辣的疼痛感。

濕透的白襯衣上滲着血跡,烙印的傷口在剛剛的角力中裂開了。

“對不起……特蘭德。”

特蘭德望着伊戈的眼瞳,那顏色看上去像化凍的冬河。

他深呼吸,把伊戈拉起來:“這有什麽。”

“下次我準揍死你,等着瞧吧。”伊戈柔聲說。

“……”特蘭德指向莊園的方向,笑道:“不用等下次,估計今晚我就能被伯爵大人弄死。”

伊戈整理着濕透的襯衫,驚訝地看特蘭德一眼,然後極為認真地說道:

“不會啊,你已經屬于我了,父親不會插手的。”

伊什塔爾從樹上跳下來,笑道:“是的,穆阿維亞爵士,父親不會插手的。不過你可能會被乳母打得嗷嗷叫,畢竟伊戈少爺還只是個小朋友。”

兩兄妹互相瞪了一眼,彼此争吵起來。三個孩子回去的路上,特蘭德一直在勸這對不和的兄妹,他忽然有點懷念眼鏡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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