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覃坈一帶頭,遠澤當即不服輸地跟上,其餘人一看這架勢只好硬着頭皮跟在後面。都說望山跑死馬,這話放在城市裏也許有些誇大,但山頭位于飄雲影視城的另一側,想進山就得穿越整個影視城,即使開車少說也要三四個鐘頭,于是當一行抓鬼大軍殺進山的時候,已經太陽當空照,中午十二點了。
“怪了怪了。”站在半山腰上,遠澤道人抻着脖子左顧右盼,恨不能自己多長兩只眼睛。在山腳下的時候還能明顯看到上面缭繞着濃黑的霧氣,可等他們爬上來,那些黑霧卻像遇風的濃煙,瞬間煙消雲散了。
這年頭的鬼物都如此智能,知道有高人上山清剿就先閃了?
“大師,抓鬼是不是也得看時辰啊?您看這時間,人都去吃午飯了,鬼也該找個地方歇歇腳吧!”毫無形象地把自己扒得只剩下件跨欄小背心,舒慕拎着外套一個勁擦汗,大太陽就在他們頭頂上曬啊曬,但凡那鬼長點腦子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出來巡山吧?
古往今來,還沒聽說哪只鬼喜歡曬太陽,哪怕真有這種另類的癖好,也不會選在最熱的八月天大中午,估計全世界也就他們幾個腦子抽筋的才會在這種時間往山溝裏鑽。
唐劍文沒說話,但微微發紅的臉色也說明他的身體情況不容樂觀,也是,這群人裏只有他穿着正統西裝,若是細看,就會發現唐老板那件價值不菲的定制版西裝都能擰出水了。
“我說,”舒慕用手當扇子扇啊扇,他們這群人進山連最基本的糧食和水都沒帶,舒大少感覺自己快變鹹魚幹了,“不是說山裏的東西很難對付嗎,要不咱先回去從長計議,或者先把影視城裏鬧事的東西抓幹淨,也能保證短期內不出意外吧?”
“回吧回吧,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抓毛線啊!”轉悠了好幾圈也沒能找出半點黑霧的影子,遠澤道人煩躁地扒拉着自己的雞窩頭,駝着背背着手,晃晃悠悠往山下走。
覃坈不死心地四下張望,以往有鬼物靠近,他都能有所感應,可是這會兒真的什麽都感受不到,好像這山裏從未鬧過鬼。
看這位穿的挺厚走的飛快頭發老長卻一點汗都沒出的大爺終于肯邁步往回走,舒慕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了,他真怕對方牛脾氣上來非要在山來耗到不死不休,身為雇傭者,他是陪着啊還是把人家扔山裏不管啊!
想想就非常糟心。
返回山下,唐劍文懶得再和這幫人來瘋一起瘋,開着自己的車回了公司,下午還有個臨時會議要開,他這個大老板想洗澡都只能在公司休息室裏搞定。
唐劍文一走,這隊人的核心立馬換成財大氣粗的舒慕,看兩個飯桶眼巴巴望着自己,舒大少認命地領着他們去吃飯。
離開前,遠澤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大山,這一看眼珠子差點掉出來——那層黑壓壓的霧氣什麽時候又冒出來的?
近距離感受那猶如實質的怨氣,遠澤狠狠打了個寒顫,他有些慶幸剛才在山上沒遇上這東西,否則他們能不能安然下山還是兩說。覃坈也發覺身後突然升起濃濃的陰煞之氣,想返回去,可看看舒慕捂着肚子往飯店跑的可憐樣,他又打消了念頭。
反正山就在那兒,什麽時候上去還不是一樣,先吃兩碗馄饨墊墊肚子才是正經的。
三人在飯店裏坐到太陽西斜才慢悠悠晃出來,為了熟悉飄雲影視城的地形以便晚上行動,舒慕帶着覃坈和遠澤步行把整個影視城繞了一圈,等繞回到頻繁鬧鬼的這塊場地,中午吃那點東西早都消化沒了。
“難怪這裏鬧鬼最兇,”夾了塊辣子雞塊塞到自己嘴裏,遠澤忍着辣出來的淚花花口齒不清地講解,“你們拍戲這塊場地幾乎是影視城的中心點,也就是說山水形成的沖撞在這裏交鋒,氣場混亂,時間長了肯定會引來不少烏七八糟的東西,到現在還沒出人命只能說運氣好,要是置之不理,死人是早晚的事。”
“……”舒慕無語地看着遠澤一筷子又一筷子挑肉吃,這位自稱“貧道”的道士貌似對肉食情有獨鐘,不是說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不沾葷腥嗎!
修真小說神馬的果然都是騙人的!
眼見桌上的菜越來越少,一貫細嚼慢咽的覃坈看向遠澤的眼神愈加兇狠了。為免好吃的都進了別人肚子,覃坈決定加快進食速度,可惜他本來就不習慣狼吞虎咽,這會兒又光顧着狠瞪對面礙眼的人,三口兩口下去,噎的都翻白眼了。
“……”舒慕再度無語望青天,他能不能選擇晚上不陪着這倆人抓鬼啊?把小命交到這兩個怎麽看怎麽不靠譜的人手裏,何愁不變成現代窦娥的。
心裏在吐槽,舒大少還是厚道地給覃坈倒了杯水,順便在對方後背上使勁拍着,拍了半天才想起來掌下這位貌似不是人?舒慕頓時吓出一身白毛汗。
不過說實在的,覃坈的觸感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如果非說區別……體溫比較低?脊背比較硬?還不會出汗?把這些特點聯系到一起,舒慕莫名地想到了鬼,貌似也只有鬼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入他那個封閉的存錢罐拿出裏面的硬幣和銅幣。可覃坈若是鬼魂,遠澤怎麽可能認不出?而且遠澤再三強調那枚銅幣能辟邪,假如覃坈真是鬼,應該沒辦法觸碰吉祥通寶吧?
“你要拍死我嗎?”快被舒大少啪啪地拍出內傷,覃坈勉強忍住咳嗽,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幾個字。自打這個穿着破破爛爛的老道出現,他的好日子就徹底扭曲了,如此想着,覃坈看向遠澤的目光就像灰太狼看到喜羊羊似的,真想舉起盤子直接掄過去,拍死最好,拍不死拉倒。
“呃……”讪讪地收回爪子,舒慕垂着腦袋作小媳婦狀,生怕覃坈把怒氣發到自己頭上。人家遠澤道長再愛吃肉也是個能和惡鬼大戰三百回合的高人,對上暴怒中的某人,保命應該沒問題,不像他,眼前這兩位随便哪個晃晃手指頭,他就可以去研究投胎的科學性問題了。
“大少爺,一會兒聯系下唐老板,讓他今晚把那塊場地空出來,人多了不方便辦事啊!”趁對面兩人“打情罵俏”的工夫,遠澤風卷殘雲般将桌子上的東西劃拉幹淨,連菜湯都倒在米飯裏吃沒了,揉揉明顯大兩號的肚子,異常滿足。
“哪還用安排啊,”舒慕苦笑兩聲,影視城鬧鬼都上了本地新聞,搞得其他劇組都恨不能立刻搬出去,免得沾了晦氣,“現在你就是花錢請人去那拍戲都不會有人去的。”拍戲是為了賺錢,明知那兒鬧鬼還非要去那拍,除非腦子有坑。
“那就好,”遠澤笑嘻嘻地點頭,“捉鬼還是子時最好,這樣吧,我先去準備準備,晚十點我去那裏找你們。你們也趁着現在沒事休息休息,晚上說不定要折騰多久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遠澤剛走,舒慕趕緊把飯店的服務員叫過來,掏出一把紅票票遞過去:“兩張給你買包煙,其他的幫我想辦法換成硬幣,什麽面額都行。”這個時間銀行已經關門了,想換零錢只能去那些小攤上兌,挺麻煩的。
服務員看店裏吃飯的人沒幾個,走開一會兒也沒什麽關系,笑眯眯接過錢,颠颠地出去換硬幣了。
“換那麽多硬幣幹嘛?”見那麽多錢被人拿走,覃坈有點心疼,舒慕昨天給他的錢現在還好好躺在他燕尾服的口袋裏,一分都沒舍得花,這人倒好,随便出手就是一大把,有錢就能這麽任性嗎!
“你的硬幣不是都用完了嗎?”舒大少理所當然地白了覃坈一眼,今晚要抓鬼,天知道遠澤一個人能不能搞得定,他可不想因為準備不足而英年早逝。
“硬幣是給我的?”覃坈心情陰轉晴,雖然二百塊跑腿費在他看來還是有點多,但一想到剩下的錢都是給他的,他別扭的心情瞬間上揚——看來那個讨厭的道士暫時還沒有威脅到他保镖的地位。
“不然呢?難道要我扛着一麻袋硬幣去砸死鬼嗎?”不爽地哼哼兩聲,舒慕擡手叫過另一個服務員繼續點菜,剛才光顧着猜測覃坈的來歷,連叫上來的米飯都被遠澤那只飯桶給吃了。
……
吃飽喝足,又兌換了近千塊的硬幣,舒大少底氣十足地帶着扛麻袋的保镖直奔拍攝場地。正如他猜測的那樣,經過新聞報道,這塊場地成了飄雲影視城常駐人口眼中的禁地,連帶着兩側的場地也靜悄悄的,別說人影了,連個蚊子都沒有。沒有劇組拍戲,自然沒有人架設電線和燈泡,四周黑漆漆的。
“喂,”過于寂靜的環境惹得舒慕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邊掏出手機照亮邊戳戳身旁抱着裝硬幣麻袋的覃坈,“你說,這裏到底有多少只……那個?”
“多少?”覃坈挑挑眉,應對鬼物,他更多依靠感覺,眼下他只能感應到附近有不少飄飄蕩蕩的東西,但具體幾個他還真就說不清楚。
并不是每只鬼都能像醫院那位大臉兄似的完整顯形,個別新死的亡魂,只有開了天眼的人才能看到,這種鬼在覃坈眼裏只有一抹很淡的影子,稍不注意就會被忽略。
看覃坈半天不說話,舒慕兩條腿都哆嗦了——這是,很多只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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