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回憶回不去(二) (17)

打碎了,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這個人,全身氣力盡失,轉過頭看着病房裏被醫生和護士圍着的人,不再開口說話。

89周雲博

舒朗站在安全通道裏聽着外面的争執聲時大時小,那些隐秘的事一件件鑽進耳朵裏,他探出頭看了一眼,走廊盡頭的周淼淼手足無措的立在那裏,面對着自己的父親,像極了那個時候在舒家孤立無援的自己,他心緒翻湧,光線明滅間,他的眸色暗了暗。

銘海集團內,趙起諾氣喘籲籲的推開了沈浩源的辦公室門,一臉震驚的表情。

沈浩源停下手裏的工作,疑惑的看着站在面前大口喘氣的人,挑挑眉問道:“什麽事把你跑的這麽急?”

趙起諾拍拍胸口,氣還沒喘勻就匆忙開口道:“你知道雲博和誰有關系嗎?”他似乎等不及對面人的回答,便自顧自回答道:“你還記得我給你說的周家的那個侄子嗎?那個人就是雲博。”

饒是沈浩源這麽淡定的一個人,也驚訝的張大了嘴,繼而臉色變得比外面快黑的夜色還黑了幾分,雕刻般的俊朗五官散發着凍人的寒意:“你說他是周海航的侄子。”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那麽到現在所有事情的疑點都揭開了,雲博的出現就不是巧合,而是蓄意接近,想到這裏,之前被背叛的感覺反而釋然了,這從頭到尾的局針對的就是他,背後的人就是周海航。他的臉色又冷了幾分,眼中充滿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怒意,他緊緊的攥着手裏的筆,繼續聽着後面的話。

趙起諾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他的臉色,明白周家的事情是他的痛點,誰料雲博竟是周家早就安排在沈浩源身旁的棋子,那時候的他只是一個學生而已,這份思量和心機想想就讓人發毛,他喝了口水潤潤嗓子補充道:“其實,他和周海航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他只是周海航收養的孩子,這些年一直被養在國外,所以鮮少露面,剛好他昏迷的那五年,就是周家對外宣稱他到處闖禍的時間。”

沈浩源的眸子眯了眯,沒有說話,輕聲問道:“那她呢?”

趙起諾不明白這個她指的是誰,疑惑問道:“誰?”話剛出口,他也就明白過來了,他恍然大悟的看着對面那個雲淡風輕問話的人,假裝不知道繼續裝下去:“雲博應該過得不錯,畢竟他是周海航親口承認的唯一繼承人。”

沈浩源沒有聽到他想聽的答案,看了似笑非笑的某人一眼,打開浏覽器,輸入周淼淼三個字,跳出來一堆亂七八糟的新聞,他又輸入了周海航三個字,搜索引擎第一頁面上全都是關于周海航的正面新聞,他把兩個名字作為關鍵詞一起輸入,卻什麽相關聯系也沒有。他的指尖定在了鍵盤上,剛撥開一層迷霧,又有濃重的黑霧擋在眼前,總覺得還差一點就能看清楚事情的真相。

夜色越來越黑,療養院內的燈亮的如白晝一樣,醫生、護士走了出來,周海航正準備走進去,卻被走在最後的醫生攔住了:“抱歉,周先生,尊夫人目前不想見你。”護士轉過頭去對站在一旁的周淼淼恭敬說道:“你母親有話和你說,請進。”

這截然不同的兩種态讓兩個當事人都愣了一下,周海航才平靜的臉色瞬間起了變化,他在周淼淼背後小聲提醒道:“記住我和你說的話。”

周淼淼充耳不聞的往裏走去,母親已經清醒過來,臉色也好多了,她緊緊的握着周淼淼的手,像是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周淼淼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在門口張望的那個人,種種表現都說明了那個人有多在乎母親,她心裏充滿了委屈和疑惑,更擔心母親的身體。

“媽,你到底怎麽了?”周淼淼還是忍不住問道。

母親擺擺手,還是一樣的态度,她嘆了口氣說道:“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也幫我照顧好你的父親。”

“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周淼淼聽到她這樣囑咐,不禁開始着急起來,她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躺在那裏的母親,昏黃的燈光下,母親的臉色慢慢模糊。

“別哭了,傻丫頭。”母親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旁邊,像小時候無數次一樣輕輕的抱住她,撫摸着她的臉頰,動作小心溫柔:“都快當媽的人了,還這麽愛哭,小心寶寶到時候和你一樣。”

周淼淼聽着母親的殷切叮咛,一字一句把那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慢慢補起來,在母親的懷裏,那些鮮血淋漓的傷口都開始神奇的自愈。

“淼淼,不要怨你父親,他有他的苦楚。”母親低聲說道。

周淼淼反射性的就要搖頭,看到母親懇求和期盼的目光,拒絕的話就怎麽也說不出口,她側過臉,看着窗外的夜色,一言不發。

母親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吸引回她的注意力,周淼淼的心被她的咳嗽聲緊緊牽動着,僅剩一點的不願意也煙消雲散。

她扶着母親躺好,給她掖好被角,哄勸道:“快睡吧。”母親似是累極了,點點頭,眼睛緩緩的閉上,陷入了沉睡中,她坐在一邊,聽着母親長短不一的呼吸夾雜着旁邊儀器的滴滴聲,心裏五味雜陳,那個人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坐在另一側,伸出手輕輕的撫摸着睡着的臉頰,眼神裏無盡柔情和傷痛。

周淼淼再也待不下去,她站起來,看了一會兒,往外走去,門口的幾個西裝男看了她一眼,又繼續幹自己的事情。

舒朗看着她進了電梯,和絡腮胡男子對視了一眼,兩人急忙從安全通道沖下去,等他們出去,哪裏還有周淼淼的身影。

周淼淼滿懷心事走進電梯,沒看數字就按下了最底下的數字鍵,靠着光滑的電梯牆壁,她身心俱疲,閉上眼睛,什麽都不想,腦袋一片空白。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她睜開眼,邁出了電梯,走了幾步,電梯門緩緩關上,一片黑暗,周淼淼轉過身去急忙按電梯,電梯停在了六樓,就不再有動靜,她掏出手機,不知道這是什麽鬼地方,連信號也沒有,她等了好一會兒,用手機自帶的手電筒看了一下周圍,全都是車,這裏估計是個地下停車場,她發出聲音,感應燈亮了幾秒又很快熄滅,她拿着手機照着周圍,不斷的激起感應燈,到處尋找着出口。

90救救我的孩子

不遠處的黑色角落裏,一輛車靜靜的停在那裏,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駕駛員帶着黑色的帽子和口罩,只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帶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着,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腕,他悄無聲息的藏身在那裏,一眨不眨的盯着在地下停車場裏找路的周淼淼就像一只無頭蒼蠅,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像一只匍匐着的伺機而動的猛獸一樣,随時會用自己尖利的利爪把獵物撕得粉碎。

而此刻這個獵物卻渾然未覺,周淼淼一路想着母親的病,腳步有些沉重,感應燈此起彼伏的亮起來,把室內停車場的黑暗驅散殆盡,她聽到身後有點燃發動機的聲音,循着聲音轉過頭去,只能大致辨別聲音是從左後方傳來,過了好一會兒,依然沒有車子開過來的痕跡,她想了想,快快的往前走去。

舒朗和絡腮胡男子眼看着周淼淼就這樣消失在電梯裏,打給她的手機一直處于無法接通的狀态,他們去看了眼電梯,電梯一直停在六樓,好像在故障中,舒朗急的眼睛都紅了,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暴躁易怒,所有的理智都丢完了,倒是絡腮胡男子還很清醒,說道:“這個電梯最往下應該是直通地下停車場,我們去那裏看看。”

舒朗幾乎是一路小跑着往地下停車場而去,說不清楚為什麽,他現在就想看着周淼淼安全的站在面前,地下停車場裏,一片燈火通明,所有黑暗都無處可遁,他在裏面大聲叫喊着她的名字,沒有人回應。絡腮胡男子緊緊跟在舒朗身後,這可是她的客戶,尾款還沒有付完,他也擔心會出什麽事。他調查了周母的事情,看到了裏面的彎彎繞繞和傾軋碾壓,豪門水深,更何況此時正是周家的多事之秋,養子亟待上位,親生女兒這個時候回來,大家都會想到争奪家産上面去,這位姑娘可是他目前的金主啊。

周淼淼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的靠近,她一直往前走着,暗暗猜想這個地下停車場怎麽弄得跟個迷宮似的,終于看到了一處光亮,她快步往那裏走去。

黑色的車輛不知什麽時候從角落裏開出來,黑衣人點燃發動機,左腳狠狠踩下去,車輛帶着驚人的速度鳴着喇叭一路開過去,此刻,周淼淼正站在兩排車通道的中間點,她聽到聲音,轉過頭,車子前面的遠光燈照的她連眼睛都睜不開,她急忙往旁邊跑,車內的人踩着油門一路到底,直直的撞過來,發出巨大的聲響,昏迷中,她模糊看到了那輛車子往前開了一段距離,又倒回來,她想看的清楚,卻被痛感席卷了全身,她伸出手,緩緩的移到肚子上,努力睜開眼,抓住旁邊站着的人的腳,嘴裏不斷懇求着:“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鮮紅的血在她身下流了一地,她的眼神漸漸渙散,用盡全身力氣緊緊的抓着那個人,仿若他是這茫茫大海上唯一的浮木,那個人低着頭,居高臨下的看着面前這個臉色的蒼白的女人,伸出另一只腳重重踩在周淼淼的手上,旋轉着踩碾。疼痛讓她本就模糊的意識清醒了幾分,她努力睜開眼,看着頭頂上那個人,黑衣黑帽什麽都看不清,視線落在了旁邊停着的車輛上。那個人把拉着他的那只手狠狠踢開,往前走了幾步,狠狠踢在她的小腹上,她睜大眼睛,慘叫了一聲,刻骨的痛意席卷全身,車牌後幾位清晰的落入她的眼睛,她再無力支撐,陷入了昏迷。

“沈先生,祝我們合作愉快。”沈浩源端着紅酒杯和眼前的合作對象輕輕碰了一下,帶着志得意滿的笑容喝盡了杯中酒,現在他已經把周氏集團長期合作的公司争取到手,接下來,他就要看到周氏舉步維艱的形勢了,籌謀了那麽久,終于可以收網了。

何冉薇那裏所謂的證據不過是他當初用來迷惑他們的證據,也讓那個女人可以對自己放松警惕,暗中查探她和雲博下一步動作,借着何氏和銘海集團兩大名義,他以雷霆手段拿下了周氏一直合作的夥伴,銀行那邊的貸款也早被他攔下來,現在,再沒有什麽能夠抵擋他去向周海航讨要那些血淚本利。

他放下高腳杯,站起來和對面的男人握了下手:“合作愉快。”手剛收回來,便感覺到心髒處針紮似的疼痛,他轉過身去,捂着胸口,皺着眉慢慢往外走去,疼痛來的忽然,去的也快,他深呼吸一口氣,并沒有放在心上。

迷迷糊糊間,周淼淼感覺到有有只手緊緊握着自己的手,她想睜開眼,卻怎麽也睜不開,腦海中清晰的浮現出幾個數字,她看到那個黑衣黑帽的人伸出腳重重的朝自己踢來,吓得大叫一聲,睜開了眼。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讓她一下子就明白自己是在哪裏,她下意識的伸手往肚子上摸去,那裏一片平坦,她睜大了眼睛,看了下虛張的手指,又伸出手,就被人從空中緊緊握住,她轉過臉去,哭也哭不出來的樣子,愣愣的看着坐在輪椅上的母親,張開幹涸的嘴唇,發出嘶啞的聲音問道:“媽,我的寶寶呢?”

蘇啓秀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摸着她的臉輕聲道:“淼淼,你還年輕。”

周淼淼不相信的搖搖頭,轉過臉去看着另一邊站着的舒朗,這個高大英俊男人此刻滿臉都是愧疚,他的嘴唇張開又閉上,終于艱難吐出幾個字:“淼淼。”

周淼淼眼裏期盼的光芒瞬間熄滅,她閉上眼睛,眼淚傾瀉而下,緊咬着嘴唇無聲的哭泣,肩膀不停地抖動着,心髒處像是被人活生生挖走了一塊,她那只還在輸着掉液的手拼命的捶打着自己胸脯,仿若只有這樣才會讓自己好受一些,周母見狀,撲在她身上,強忍着哭意勸慰道:“淼淼,你還年輕,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

91誰的孩子?

周淼淼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牙印,發出嗚嗚的哭泣聲,像是受傷無助的小動物一樣低聲哭泣着,本就蒼白的臉色開始發青,呼吸都開始不順暢了,周母緊緊掐着她的人中,話語中有了明顯的哭意,舒朗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恨不得能與她感同身受,他使勁的按旁邊的呼叫器,醫生、護士快速趕來,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她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陷入了沉睡中。

周母看着周淼淼的樣子,哭昏過去,被周父帶回了病房,蒼白刺目的病房裏,只剩下舒朗一個人,他站在一旁,看着昏睡中的周淼淼,一遍遍的責怪自己,如果早一點知道地下停車場是兩層,早點趕到,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了,他在第一層停車場找了一遍,才發現還有一層,快速趕下去時,就看到周淼淼躺在血泊中,已經不省人事,渾身被鮮血染透。這樣的場景他現在想起來都後怕,昏暗的燈光下,他看的分明,那輛車正要往後退,想要進行二次碾壓,看到有人過來了,直直開車往舒朗所在的方向沖去,他快速退到一旁,車子從他身旁開出去,他看到一個包裹嚴實的人坐在駕駛室裏,車子開出了地下停車場。

如果不是他趕到的及時,恐怕周淼淼也不能全身而退,兇手發現事情敗露,撞向他的那一下顯然有了滅口的心,這顯然不是普通的交通肇事案,到底是誰,想要置她于死地?視線落在了露出的手背上,那裏有一些紅腫,他記得他送她到急救室的過程中,看到過她手上的紅腫,就像是、像是……答案呼之欲出,他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輕輕的推門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他扭頭望去,來人正是安錦堃,臉上妝容未卸,疾步走了進來,就算走的那麽急,腳步聲依然很輕,他直直走到躺着的人面前,俯下身子仔細的看了許久,伸出手輕輕的描摹着她的輪廓,沒有血絲的唇色和蒼白的臉頰讓她看起來毫無生氣,好像一縷煙,輕輕一吹就會飄走了,他給她掖好被角。安錦堃擡起頭,眼睛有些發紅,他雙手捂住臉,使勁的平緩着自己的呼吸,才轉過頭來,向舒朗點頭致意。

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往外走去。

“她怎麽樣了?”安錦堃的聲音有些喑啞。

舒朗搖搖頭,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她得知孩子沒有了,情緒很激動。”

“到底怎麽回事?”安錦堃激動的往前走了幾步,緊緊抓住舒朗的袖子:“她跟我通電話時還好好,怎麽就一天功夫,孩子也沒了。”

舒朗默然無語。

安錦堃愣愣的往後退了一步,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全身力氣,依靠在牆壁上,雙手交叉摸索着頭發,喃喃自語道:“那個孩子是她未來的希望和動力,孩子沒有了,她該怎麽辦?”

舒朗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無聲安慰。

命運很神奇,舒朗和安錦堃怎麽也不會想到,像他們這種毫無交集的人,有一天也會因為同一個人在這裏互相勸慰。

長長的走廊裏,護士來回走動看着坐在長椅上的兩個帥哥,安錦堃帶着戲裏的妝容,和平時的形象有很大的差別,沒有人認出他來,卻依舊擋不住他盤靓條順的事實,舒朗自是不必說,含笑的桃花眼帶着自動撩妹的技能,兩個大帥哥沉默的坐在一起,也是一副養眼的畫面,無外乎醫院的小護士都動了芳心。

“沈浩源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嗎?”舒朗猶豫着到底要不要通知沈浩源。

“不知道,淼淼也不願意讓他知道。”

“不管怎樣,我覺得他有權利知道這個孩子曾經來過,又走了的事實。”舒朗猶豫着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我覺得這不是一場單純的車禍,肇事司機現在也沒有找到,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暗害。”

安錦堃楞了一下:“暗害?誰會去暗害她。”

“周淼淼其實是A市周氏集團的千金。”

安錦堃被這接二連三的消息弄暈了頭,好半天才消化了他說的事情,原來周淼淼并不是無依無靠,她有顯赫的家世和尊貴的身份,身旁的舒朗推了他一下,率先站起來,對推着周母過來的周海航打招呼道:“叔叔,阿姨,你們回去好好休息吧。這裏有我們看着。”

周母搖搖頭,說不出一句話,自己搖着輪椅進了周淼淼的病房, 周海航看着門關上,才回過頭來感謝道:“多謝你們了。”

此刻的安錦堃有一肚子的疑惑,清楚的知道現在并不是說這些的時機,他看着眼前這個背有些岣嵝的男人,散發着擋也擋不住的貴氣。

周海航看着眼前這兩個年輕的男人,默默的嘆了口氣,裏面躺着的人無論怎麽說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就算他在怎麽不喜歡,也還是有些心疼。

“浩源,浩源。”趙起諾一把推開辦公室的門,着急喊道。

“怎麽了?”沈浩源正在和美國那邊開視頻會議,伸出手示意他先安靜些。

趙起諾在旁邊等了一會兒,終于耐不住性子,在紙上寫道:周淼淼出車禍,孩子沒保住。

沈浩源瞟了一眼,臉色巨變,站了起來,把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和文件帶翻在地,發出響聲,鄭岩推門進來,問道:“怎麽了?”

沈浩源死死的盯着那張紙條,說道:“和美國那邊的視頻會議先暫時中斷,向他們表達我們的歉意。”

鄭岩點點頭,退了出去,沈浩源緊緊的抓着桌沿,顫抖的聲音裏滿是恐懼和疑惑:“她呢?”

“她沒事。”

聽到她沒事的消息,沈浩源這才站穩了腳,孩子,滔天的醋意翻滾着:“什麽孩子,我和她才分開不到兩個月,她就有了孩子。”

趙起諾嘆了口氣,說道:“孩子已經三個月了,可憐的小生命。”

92殺人兇手

仿佛一道驚雷迎面劈中了他,沈浩源愣在了原地,三個月的孩子,是他的,那是他和周淼淼的孩子,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脈,沒有了,他還不知道這個小生命的到來,他就悄無聲息的走了,他止不住的顫抖,寒意從腳底慢慢蔓延至全身,他還來不及悲傷,就想到了周淼淼,她欲言又止的畫面猛地浮現在眼前,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他被怒意蒙蔽了雙眼,也許就會聽到這個消息,可以和她一起享受初為父母的喜悅,她如果知道了孩子沒有的事實,該有多傷心,他不敢再想下去,跌跌撞撞往外走去,趙起諾也趕緊跟上去。

我是有多愚蠢,才會讓唾手可得的幸福從指間劃走,你是有多執着,才會在我那樣對待以後還堅持要留下孩子,說到底,兩家的恩怨和你、我又有什麽關系呢。

沈浩源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的醫院,整個人輕飄飄的,他坐在後排,一遍遍問道:“她還好嗎?”得到了趙起諾的确定答案後,又像是失憶似的問了一遍又一遍。

趙起諾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惋惜不已,明明相愛的兩個人,非要以決絕的方式來證明自己對對方的愛。

趕到A市的醫院時,已經是深夜了,沈浩源腳步沉重的像是灌了鉛,他從電梯裏出來,就看到了坐在走廊長椅上的三個人,那三個人立刻站了起來,安錦堃快步走了過來,擡手沖着他就是一拳,他明明可以躲開,卻站在那裏硬生生挨了一拳,疼痛感讓他變得清醒和平靜,他口腔裏充滿了血腥味,他擡起手揉揉被打的地方,回過去就是一拳,打的安錦堃趔趄着往後連退了幾步。

趙起諾上前把安錦堃往後推了幾步,害怕兩人再次動手,勸道:“大家有事好好說嘛。”

舒朗也趕過來解圍,把兩人隔開,被強制分開的兩人面帶怒意互相看着對方,沈浩源轉過頭去直直往周淼淼的病房走去,距離越近,他心越慌亂。

“浩源。”一聲蒼老的呼喚定住了他的步伐,他的背挺的筆直,緊握着雙手,目光直視着前方,空氣變得沉默壓抑,他緩緩轉過頭看向一直站在那裏的第三個人。

周海航站在那裏,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蒼老渾濁的眼睛微微眯着,仔細打量着眼前這個年輕人。

沈浩源看了他一眼,竭力克制的各種情緒在心裏發酵、翻滾,如果不是着急看到周淼淼,他壓根不會踏足這裏,他低下頭,繼續往病房走去,剛走到門口,正準備推門,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了,一個人轉着輪椅出來了。

他定睛一看,是周淼淼的母親蘇阿姨,趕緊讓道一邊,卻被坐在輪椅上的人一把抓住了手。

周海航趕緊過來,推着輪椅旁邊去,說道:“你累了,我推你回去休息吧。”握着輪椅的手心不斷冒着汗,他的表情變得心虛而慌亂。

周母緊緊握着沈浩源的手,不肯松開,試探問道:“你是浩源吧。”

沈浩源擡起眼透過敞開的門看到裏面安靜躺着的周淼淼,慌亂的心終于安定下來,他的視線落回到眼前的熟人身上,點點頭,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我可以和你談談嗎?”蘇啓秀難掩內心的激動,一雙眼睛像是黏在了沈浩源的身上,語氣有些小心翼翼。

周海航大驚失色,連忙阻止道:“你累了,回去休息吧。有什麽話明天說。”

沈浩源看了一下對面臉色大變的老人,好像非常害怕他們倆談話,點點頭,同意了。

“浩源,對不起。”蘇啓秀開口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對不起你們家人,對不起淼淼。”

沈浩源站在那裏,看着滿臉悔意的老人,哽咽着嗓子一直道歉,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無法說出來原諒的話。

“上一輩的恩怨,和你們沒關系,我那個傻女兒,這些年受了很多苦,希望你能善待她。”蘇啓秀觀察着他的表情,咬咬牙還是說出了心裏所想。

沈浩源看着坐在輪椅上的老人,這個從小看着他長大的鄰居阿姨,問出了這麽多年的疑惑:“為什麽要對我們周家趕盡殺絕?”

“我不知道。”蘇啓秀表情有些慌亂,追問道:“什麽趕盡殺絕?”

“你不知道嗎?我的父親已經死了,現在周家就剩我一個人,周海航還在咄咄逼人。”沈浩源平靜的陳述着這件事,像是在說別人的家事一樣,眼裏的怒火和恨意肆虐,讓空氣又冷了幾分。

“誰死了?”蘇啓秀顫抖着嗓子,不敢置信的問道。

“我父親,如果不是周海航在保外就醫這件事情上橫加阻攔,他也不會出事。”沈浩源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出去,他一秒都不願意再待在這裏,他沒有看到身後的老人聽到他說的事情,頃刻間面如死灰。

他前腳剛出去,周海航就沖了進去,他深呼吸了幾口氣,平複着自己的情緒,他不再猶豫的推開周淼淼的病房門,腳步遲疑的輕輕往裏走去。

周淼淼躺在那裏,昏暗的燈光下,她的睫毛随着呼吸聲有規律的扇動着,臉上淚痕未幹,唇色蒼白,比上次見面消瘦了不少,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心髒像是被人狠狠的揉搓着,他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在她額頭溫柔的印上一吻,嘴唇冰涼的觸感讓昏睡中的她驚了一下,她伸出手在空中亂抓,喊着:“救救我的孩子。”

沈浩源緊緊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乖,沒事了,沒事了。”雙手交握的溫度讓周淼淼的情緒平靜下來,也讓她慢慢清醒過來,握着她雙手的熟悉感覺是那個人的,随即,她又自嘲起來,他那麽讨厭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她貪戀着雙手的溫度,還以為是在做夢,緊緊的拉着那只手摩挲着臉龐。

“淼淼,你醒了。”沈浩源關切問道:“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93醒不來的噩夢

沈浩源的話在周淼淼平靜的心湖上炸起了一道驚雷,這不是夢,這是真的,那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黑衣黑褲的人,使勁踹向腹部的腿,黑色的車,滿地鮮紅的血,她猛地睜開眼,恐懼席卷全身,她狠狠甩開握着的那只手,蒙上被子,渾身瑟瑟發抖,歇斯底裏地喊叫道:“滾,滾。”

沈浩源知道她還沒從噩夢中醒來,緊緊握着她的肩膀,柔聲說道:“淼淼,是我,是我。”

周淼淼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就像一只驚慌失措的浮出水面的小魚,随時要縮回去,她仔細觀察着周圍,确認沒有危險之後,才轉移視線落到面前的男人臉上。

守在外面的男人聽到裏面的動靜,趕緊推門進來,就看到一臉驚恐的周淼淼在看清楚眼前的男人時,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伸出雙手緊緊的抱住他的脖子,開始嚎啕大哭,夾雜着抱怨聲:“浩源哥,孩子沒了,我們的孩子沒了。”那哭聲中夾雜着委屈和悲傷,那小小的身體裏蘊含着的巨大悲傷在此刻噴湧而出,讓聽到哭聲的人都恻然。

沈浩源緊緊的摟住她,輕拍着她的背,緊緊的咬着嘴唇,還不忘安慰她:“淼淼,注意身體,我們還會有許多的孩子。”

舒朗看着這樣的場面,率先走了出去,安錦堃愣愣的站在那裏,看着哭的稀裏嘩啦的周淼淼,心情複雜,當他要轉身離開的時候,聽到後面傳來一聲尖叫聲,連忙轉過頭去,就看到周淼淼縮在角落裏,指着沈浩源大喊着:“滾,滾。”

情緒激動的周淼淼把旁邊放着的熱水壺掃落在地,發出叮鈴哐啷的聲音,在門口的舒朗聽到聲音也快速推門而進,對這忽然急轉直下的情勢兩人面面相觑。

沈浩源還保持着被推開的姿勢,臉色焦急問道:“淼淼,是我呀。你怎麽了?”

周淼淼叫的更大聲,雙手胡亂揮舞着,安錦堃和舒朗連忙上前,查看情況。

“錦堃,錦堃,讓他走。”周淼淼看到安錦堃走過來,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撲過來抓住他的手,縮在他身後,還不忘記讓沈浩源走。

沈浩源本就難看的臉色又黑了幾分,他不明白周淼淼的情緒怎麽轉變的這麽快,前一秒抱着他痛苦不已,下一秒就唯恐避之不及,他伸出手,低聲說道:“淼淼,過來。”

周淼淼一把打落他伸出的手掌,大聲喊道:“你這個殺人兇手,是你親手殺死了我們的孩子。”

話音剛落,聽到的三個人臉色都巨變,周淼淼的情緒更加激動,她從安錦堃身後鑽出來,指着沈浩源厲聲說道:“我知道你讨厭我,可孩子是無辜的,你竟然狠得下心。”

沈浩源聽着她的指控,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利劍直直戳向他的心窩,臉色又黑了幾分,疑惑她說的話,也更加痛心在她心裏是這麽看待他的,他收回手,大睜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問道:“你知道你再說什麽嗎?我到現在,才知道你有過孩子。”

周淼淼依然一臉驚恐,情緒已經平靜了很多:“你謊話連篇。孩子是被人刻意弄掉的。”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恐怖的場景,臉上表情有些猙獰,她看着自己的手,開始自說自話:“全都是血,我抓着那個人求他救救我,他狠狠的踩着我的手,提起腳一腳一腳的踢向我的肚子,好疼、好冷,我好像聽到寶寶在和我求救。”她的瞳孔驀然放大,雙手緊緊的抱着雙臂,表情有些狂亂、迷茫,學着小孩子的口吻細着嗓子開始求救:“媽媽,救我,救我。”

沈浩源聽着她描述當時的場景,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從她的描述中他能感受到她深深的絕望,這麽殘忍的對待一個孕婦,完全就沒有給人留餘地,她細着嗓子發出的聲音就好像誰用尖指甲刮過毛玻璃的聲音,聽得人毛骨悚然。

忽然,她發出一聲尖叫指着沈浩源高聲喊道:“你這個殺人兇手。”

沈浩源捏緊拳頭用力錘向身後的牆壁,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雙眼充血,嘴角烏青,趙起諾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看着他,想安慰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安錦堃推門出來,用唇形說道:“她睡着了。”

沈浩源緊繃的弦這才放松下來,整個人頹然的靠在一側,好像被人抽走了精氣神一樣,指關節紅腫,他也絲毫感覺不到疼,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清楚的浮現出周淼淼所說的場景,把他的心拉扯的四分五裂,鑽入骨髓的疼痛。

舒朗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把自己所猜想的告訴沈浩源,無論如何,無辜的小生命和他有着無法割斷的血緣關系。

沈浩源站在一旁,靜靜的聽着舒朗說出當時的所見所聞,聽得越多,他反而越平靜下來,雙手緊緊攥着拳頭,他一定要查出真相,給周淼淼和孩子一個交代。

天邊露出幾絲曙光,沉睡了一夜的城市慢慢蘇醒,沈浩源坐在病房門口大睜着眼睛想了一夜,唇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布滿了紅血絲,他把手圈在嘴邊輕輕咳嗽了幾聲,又害怕吵醒病房內還在昏睡的人,站起身來,往裏面看了一眼,清楚的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依舊一動不動。也好,多睡一會,在夢裏也許就不會有這麽多的悲傷了。命運總是讓人猝不及防,還沒做好得到的準備就已經開始失去,他輕輕摸着玻璃窗,一門之隔的距離卻總有着千山萬水的距離,每當他想往前一步,命運就準備好了在暗處伏擊他,想徹底打垮他。

“事情做得怎麽樣了?”低沉的嗓音讓人神經緊繃。

94如你所願

“搞定。”何冉薇疑神疑鬼的看了一下自己的辦公室,又不放心的把門重新鎖了一遍:“孩子肯定是沒有了,那個女人我不敢保證。”

“什麽意思?”

“第一次撞過去的時候她有所察覺,避開了一點,我下車查看了一下,她還活着。”何冉薇猶豫了一下,一筆帶過中間的過程:“我正準備第二次撞的時候,有人來了,我就走了。”

“被發現了沒?”那邊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

“應該……應該沒有吧。”何冉薇不确定的說道:“不過,我聽你的話,做了個套牌,就算認出來也沒關系吧。”

“蠢。”那邊言簡意赅的評價道:“你是不是套的沈浩源的車牌號?”

“嗯。”何冉薇底氣不足回答道:“我開出那個廢舊的停車場後,就把牌照取下來,現在已經被我銷毀了。”

電話那邊一直沉默着,不耐煩的說道:“果然我不該指望陷入愛情裏面的女人。”

“我很确定那個人沒有發現我,我僞裝的很好。”何冉薇急急辯解道,不願讓對面的那個人看輕了去。

“我答應你的已經做到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你自己了。”

“不行,我沒有正式進到沈家的那一天,我們的約定就還有效。”

那邊好像聽到了很可笑的話語一樣,哈哈大笑着挂斷了電話,那笑聲讓心虛的何冉薇心慌意亂,她仔細回憶着當時的場景,再次回想着是否有疏忽的地方。

“沈總,那個停車場是很早就修建的,接近于被遺棄的狀态,沒有監控。”鄭岩彙報着自己的調查發現。

“看看那個時間段進出醫院門口的車輛,要特別注意有沒有可疑的人。”

“好,我知道了。”

“浩源,原來大肆收購的周氏集團的股票還要按計劃明天進行抛售嗎?”趙起諾小聲問道,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不知道是否還要按原計劃進行。

沈浩源輕輕的捏着眉心,雙眼緊閉,深呼吸一口氣道:“先緩緩吧。”

趙起諾點點頭,勸道:“你去吃點東西吧,你這一天都沒吃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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