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有心

神醫這幾日過得頗不安生,殺手在那邊取寵就罷了,貴人竟也有了幾分比高心思,兩個人每日争風吃醋,明裏暗裏較勁。

神醫每天都冷着臉,心想這一個兩個自作多情,真以為自己能上位。

今天早上貴人剛送了金銀,晚上殺手就從窗外跳進了神醫屋裏,渾身衣裳黑灰灰的像是從哪裏挖煤回來。

火爐裏的火猛地一跳,神醫包着大麾往旁地避了避,冷冷地瞅了一眼殺手。

殺手背着手走了過來,近了一看,神醫才發現殺手的衣服破了多處,隐約可以看見他皮膚上密密麻麻的細小傷痕。

神醫沉默了一會還是沒忍住,皺了皺眉頭:“你怎麽回事?身上。”

殺手聞言低頭往神醫瞅的地方看了一眼,視若無物移開了目光:“沒事,小傷。”他說完把背着的手從後邊伸了出來,是個小花盆,裏面栽着一株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綠苗苗。

那苗苗平平無奇,神醫卻是“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接過那個小花盆,難掩激動道:“你哪找來的……”

這株小苗是一種極珍貴的藥草,生長條件極為苛刻,神醫多年遍尋不到,如今卻被人拱手獻上,自然是欣喜萬分,連帶着對殺手的态度都熱切了一些。

殺手見神醫明明雀躍不已卻故作平淡,笑了笑淡淡道:“送你。”

神醫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平時毒人伶牙俐齒,這時候卻什麽都憋不出來,好半晌才側過頭,期期艾艾地說了一句:“……辛苦你了。”

殺手問道:“喜歡嗎?”

神醫露出了幾天來第一個笑容:“喜歡。”

殺手問道:“喜歡我嗎?”

神醫一愣,笑罵:“我勸你見好就收,不要臉。”

殺手聞言湊近了幾步,低頭捧住了神醫的臉:“如何見好就收,先生教教我。”

神醫正要避開,殺手卻低聲道:“別動,盆掉了怎麽辦。”

神醫一滞,殺手鑽了個空子,吻上了神醫的嘴唇。

神醫“唔唔”了幾聲,手裏環着花盆不敢松下,兩手不得空推拒不開,左右為難間被殺手吻得昏頭昏腦,竟慢慢往床邊帶了去,等他意識回籠的時候已被殺手放倒在了床上,花盆被随手擺在了床頭。

“你!”神醫滿臉漲得通紅,伸手去推殺手卻推不開,殺手不容拒絕地又吻了下去,神醫力不敵人,沒一會就将被殺手剝了個幹淨。白白的蓮子一般幹淨的軀體陷在深色的大麾中,兩頰潮紅,發絲淩亂,顯得神醫愈發的漂亮誘人。

神醫屋裏的燈又亮了一夜。

各種暧昧的聲音中,神醫聽到殺手輕聲道:“我向來知情識趣,可遇到先生,就不知道怎麽見好就收了,只想得寸進尺,要先生多少都不夠。”

第二日大早,神醫缺席了早飯。

藥童問殺手神醫怎麽了。

殺手聞言笑了好久,嘴角遲遲放不下來,好半晌才頗有些得意地說道:“他累了。”

藥童:……???這有什麽好得意的?

貴人聞言卻黑了臉。

飯後藥童們紛紛洗了碗筷跑去藥房搗藥了,廳中只剩貴人和殺手,殺手哼着不知名的小調将碗筷收了起來,貴人皺了皺眉頭:“你什麽時候來的?”

殺手像是才注意到他還在似的看了貴人一眼,沒回話。

貴人見他忽視自己,氣得冒煙,又問了一遍:“你哪來的?”

殺手聞言自顧自地笑了一下,答非所問道:“知道為什麽雖然你月月來叨擾,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卻不得不到先生的心嗎?”

貴人惱羞成怒:“……我不是問你這個!”

殺手将碗筷放入了水池中,回轉過頭來對着貴人露出個天真爛漫的笑:“因為你長得沒我好看。”

貴人:“……”

殺手道:“現在病好全了吧?”

貴人:“滾啊!”

殺手端了碗粥和一些小菜送去了神醫房中,神醫剛剛醒轉,頭發淩亂,表情懵懵地包在被子裏發呆,見殺手進來,恍恍惚惚地往這邊看了一眼,眼神無害純粹,很像毛絨絨的小崽崽。

殺手:“……”

殺手一時被萌得有些找不着北。

神醫勉強清醒了一點,看着拿着布巾給他擦臉的殺手,也沒有任何抗拒。他心知有一便有二,昨夜也算意料之中,殺手臉好看,自己也舒服,不虧。

他臉色平常:“幫我捏捏背。”

殺手點點頭,将布巾擰幹淨放在水盆邊給神醫捏起了背。

神醫衣服還沒穿好,脖頸上還留有暧昧的痕跡,殺手看得愉悅,嘴角不自禁勾了勾。

“我的藥草呢?”神醫想起了昨日的草藥苗苗,閉着眼睛問殺手。

殺手道:“種到藥圃裏,專隔出來一塊地,已經叫藥童多注意了。”

神醫聞言笑了笑:“你倒是好用得很。”

殺手也笑:“商先生對我再好些,我還能更好用。”

殺手本就是聽人差使的角色,桀骜逆心藏于骨血,乖順忠心浮于表面。

——表面上好用的很,心裏就那點子下流想法呗。

神醫嗤了一聲,突然想到了什麽:“我昨夜……”他頓了頓,“摸到你胯側……那道是傷疤嗎?”

殺手聞言一愣,點了點頭:“無事,舊傷了。”

神醫昨夜光是無意撫過便已覺得猙獰,哪裏能是“無事”那麽簡單,他凝了凝眉,狀似随口道:“你們血見樓的‘十洲‘都是怎麽養出來的?”

血見樓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組織,“十洲”更是其中翹楚,據說“十洲”中的每一個人都武藝高超,手上少說都捏了上百條人命,其中不乏一些名門高手。

血見樓養殺手的方式神醫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此刻問來不過是想印證心裏的猜測罷了。

“多多少少你心裏也有數吧。”殺手的聲音沒什麽波動,“一群什麽都還不懂的小孩放在一起,被要求殺來殺去殺來殺去……活下來的,就是‘十洲‘。”

——養蠱。

神醫沒想到血見樓養殺手的方式當真這般殘忍,不過若不用這種手段,沒有‘十洲‘,血見樓怕是也保不住它第一的位置。

“……”神醫沉默了一會,想了點什麽,十分突然地問道,“吃過糖葫蘆嗎?”

殺手一愣,還是誠實道:“沒有。”

該吃的年紀身處煉獄,重回人間之後卻過了眼饞甜食的年紀。

神醫道:“那也沒有飛過紙鳶吧?鬥過蛐蛐嗎……不說遠的,堆過雪人嗎?”

殺手搖搖頭。

神醫:“那你太慘了。”

殺手:“……”

哦。

吃完晚飯之後,藥童們不知何時買了糖葫蘆,每只小藥童都穿着小棉襖,嘻嘻哈哈地拿了一根糖葫蘆坐在凳子或是臺階上吃,開心得你推我搡,像一群精力無窮的小狗。

一個藥童見了殺手,連忙拿了一根糖葫蘆出來放到殺手手中:“周公子,吃糖葫蘆!”

殺手一愣,接了過來:“怎麽突然吃起這個了?”

“先生買的。”藥童道,“先生平日很少讓我們吃甜食,說會壞牙,今天估計是很高興很高興了吧!”

殺手聽了,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揉了揉小藥童的頭發,拿着糖葫蘆大步走了出去。剛剛走到神醫屋前,就看到神醫蹲在房前的雪地上捏雪,身前已然堆起了個矮矮的小雪人。

神醫畏寒,此時臉色發白,手心紅紅的,殺手見了趕忙走了過去握住了神醫的手,放在自己手裏搓了兩下。

殺手笑道:“商先生這是在做什麽?”

神醫橫他一眼:“堆雪人,你個白癡。”

殺手笑得更開心了。

他讓神醫坐到階上,又拿了湯婆塞到了神醫手裏。神醫抱着湯婆看着殺手笨手笨腳地把自己原本形狀漂亮的雪人堆得越來越醜。

殺手似乎還挺滿意,站起來自己看了兩眼,拍了拍手,看向神醫,像是在邀功。

神醫露出個鄙夷的表情。

殺手又繞着雪人轉了兩圈,靈機一動,将剛剛插在雪裏的糖葫蘆串拿來,咬下一顆,拿手一捏,紅紅的一顆,裹着晶亮糖漿的紅山楂,摁在了雪人的左胸口。

“它有心了。”殺手看着神醫道。

神醫道:“春天來了,就算有心也會死。”

殺手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不過。”神醫一頓,抱着湯婆道狀若無意地說道:“就算雪人化了,但春天可以放紙鳶,夏天可以鬥蛐蛐,秋天可以打秋谷……”

殺手突然打斷了神醫。

“我可能等不到春天了。”

“我要走了,回血見樓。”

神醫聞言一愣,接着面色難看地站了起來。他提了提被雪濡濕的衣擺,對着殺手惡聲道:

“那你盡早給我滾,天天多吃我家一口飯,我見着你就煩。”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完結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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