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風球
臺風登陸,橙色預警。
舒雲聯系上陸方遠,已經是後半夜的事了。
狂風大作,沒時間多思考,舒雲拿起挎包一頭紮進瓢潑大雨,瘦削的身影劈開水簾,鏡片瞬間花了,生冷的雨水兜頭灌進嘴裏。
出租車堵在臨近機場的高速公路上,舒雲焦躁莫名,不停看腕表。
機場到達處旅客寥寥,陸方遠一個人,兩只行李箱,孤零零地坐着。
因為演戲的原因,銀色長發被剪斷了,成了一個黑色的寸頭,襯得他的五官更加鋒利。
舒雲狂喘着向陸方遠奔去,陸方遠聽見聲響,起身,一把把驚魂未定的舒雲攬在懷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無聲無息地流了幾滴淚。
他們在通宵營業的港式茶餐廳吃飯,幾口熱菜下肚,平定了一些煩亂心緒。
陸方遠終于吐露了實情:《問靈》他被帶資進組的演員換角,因此跟經紀人也掰了。
“他不誠實,他沒有底線。”陸方遠沒再說下去,眉間有一道深重的刻痕。
舒雲不問,亦不說,目光随着一只小飛蟲,降落在了油膩的玻璃餐桌上。他第一次看見陸方遠的失意和粗魯,怨恨和厭世。
“但我也不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裏。”陸方遠垂着眼睑,揉着發紅的鼻子:“其實……我騙了你,我媽沒死,她還活着。”
舒雲一愣。
“我爸死後,她沒怎麽管過我的死活。我死都不會找她,我一輩子都不想讓她同情我。”
陸方遠目光狠厲,舒雲拿着筷子的手懸在半空,眼神略帶心疼。
陸方遠吞了一口滾燙的粥,沒有絲毫動搖:“我沒有退路,我一定要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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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雲理解這種孤注一擲的賭博,他和梁弘毅那場單方面的傾慕後,他怨恨過,絕望過,也不顧一切地削尖腦袋,想要成功過。
“然後呢?”他在心底輕輕問陸方遠,也問自己。
氤氲的霧氣在浴室裏彌漫開來,磨砂玻璃後是兩個模糊的人形。
舒雲主動尋找着陸方遠,給他安慰,給他渴求。
陸方遠家有一方足夠容納二人的浴缸,淋浴器在頭頂懸着,溫和的水流升騰着一團又一團熱氣,融化陸方遠的冷漠。像一雙溫柔的手,撫摩他的頭發,他的脖頸,他的鎖骨,他的胸膛。
舒雲幾乎是熱切地問:“想我幫你嗎?”
一句話把神游天外的陸方遠拉回了現實,他眨了眨眼,少見的天真懵懂。
舒雲笑了,低下頭,将陸方遠含在嘴裏。
舒雲半個身子在水裏,鎖骨以上露在外面,鮮紅潮濕的唇,溫柔地容納着對方勃起的下體。
舒雲的唇比水還滾燙,一股暖流在陸方遠的莖身上濡濕地摩擦,畫面迤逦而色情。
陸方遠指尖挑起舒雲的下巴:“看着我,再舔。”
舒雲烏黑的頭發貼在額前,發梢滴着水,一雙如水墨畫的眼睛順從地向上望着,浮起一陣餍足的霧,陸方遠下腹一陣難受,擡起腰,加大了挺送的力度。
陸方遠鎖住舒雲的脖子,往右一偏,性器的輪廓在他臉上凸起明顯的輪廓。
陸方遠笑了,他就是惡趣味。
舒雲把陸方遠吐出來,紅着眼睛咳到眼角帶淚。
适應了一會兒,他再次把臉貼上陸方遠的下體,一邊和他直視,一邊貼着臉幫他打,一邊伸出舌頭細密地舔他前端的溝壑。
陸方遠小心靠向浴缸邊沿,在情欲的漩渦裏越陷越深。
快要射的時候,陸方遠按住書舒雲的肩,軟化他:“射在臉上好不好?”
舒雲沒猶豫,點頭。
陸方遠一滴不剩,全都射在舒雲臉上,粘稠的精液順着睫毛、臉頰流下來。
舒雲用指尖擦了擦唇角,放到自己嘴裏舔了一下,神情裏有三分羞怯,也有三分魅惑。
陸方遠滿眼迷醉,看舒雲的眼神完全變了。
今天的舒雲,太主動,太刺激了。
陸方遠捧了一把溫水,擦幹淨舒雲的臉,又情不自禁伸出舌頭,和他交換了一個濕吻。
兩具年輕健康的身體交疊茍合,陸方遠分開雙腿,壓在舒雲身上,粗長的陰莖就着水的潤滑一進到底,大力進犯。
“陸方遠,你慢點……我撐不住……”
舒雲匍匐着跪在浴缸裏,嗓子都喊啞了,水聲和喊聲在浴室裏橫沖直撞。
舒雲被頂得在水裏沉沉浮浮,幾次差點嗆到窒息,他一手扶着浴缸邊沿,另一條裸臂無力垂在半空中晃蕩。
陸方遠擡起舒雲的一只腳搭在浴缸邊緣,握住舒雲的腰,用他的後穴飛快吞吐自己的下身,激烈的沖撞讓浴缸的水飛濺了大半。
舒雲沾了水的身子像一塊滑膩的肥皂,軟着滑了下去,又被陸方遠用雙臂提起。
陸方遠把半濕的舒雲抱到洗手臺上,對陸方遠的身高來說有點矮。
舒雲雙腿彎曲,大敞四開地半蹲在臺面上,陸方遠托着他懸空的屁股,順暢無阻地擠了進去,陸方遠把人按在懷裏,揉着他的後腦,壞笑道:“我要正式開始了,忍不住你就叫。”
舒雲第一次用這種姿勢和人做愛,還沒明白為什麽“忍不住”,就被下身陌生而迅猛的快感刺激得魂飛魄散。
“喜歡嗎,你這樣跟別人做過嗎?”陸方遠雙手掐着舒雲的屁股,瘋狂地往自己身上撞。
這樣的姿勢彼此最為省力,每一下抽插都恨不得把舒雲裏面捅穿。
舒雲搖着頭,尖叫着,扭動着,完全勃起的陰莖抵在陸方遠小腹上,挺立的乳尖混着汗水和淋浴的水,一起在陸方遠身上無意識地反複摩擦。
陸方遠對身下人的所有情緒都找到了一個合适的發洩口,從舒雲身下流出的可恥的水跡,留在臺面上,體力不支的舒雲往下一坐,沾滿了屁股,濕濕滑滑的,他的耳朵紅了。
舒雲最後被按在洗手臺上,白皙的屁股上沾滿陸方遠的手印,陸方遠捏他,打他,戲弄他,舒雲努力擡起眼,在鏡子裏和陸方遠對視,仿佛視線的交纏和對抗,可以看到對方皮肉下真實的欲望和心靈,陸方遠蒙上舒雲的眼,一股滾燙的精液射在舒雲腸道裏。
陸方遠點了一根事後煙,舒雲還在洗漱。
舒雲的微信響了,陸方遠有一瞬間的念頭滑過,他懷疑是梁弘毅,好奇,難過,嫉妒,然後點開了通知的縮略信息,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他認出了這是《問靈》的半成品海報。
舒雲……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竟然做了這麽多,做到這個地步。
可是,他永遠淡淡的,什麽都不說。
陸方遠不由攥緊舒雲的換洗衣服,放在鼻下狠狠嗅着,悲憤堆積在胸口。
他的心坍塌了一塊,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麽。
舒雲洗漱回來,正要去擁抱陸方遠,陸方遠突然把他轉過去,背對背抱着,靠着他的肩膀,開始只是抽噎着掉淚,最後幹脆嚎啕大哭。
舒雲一頭霧水,以為他還在為換角的事難過,輕聲安慰道:“沒事的,就像求職一樣,這個不成,下個再面試就好。”到底還是小孩,舒雲想。
陸方遠哭得更大聲:“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我明明在騙你。”
舒雲愣了,無奈地看着在自己肩頭聳動的一顆腦袋,又氣又笑:“……你何必把話說得這麽不留餘地,我也是成年人,我還比你大五歲,什麽騙不騙的?”
舒雲給自己和對方都穿上衣服,去廚房拿了兩廳冰啤酒,順手把煙遞給陸方遠,兩人坐在地毯上,吞雲吐霧,喝酒,一起看着落地窗的都市夜景。
狂風從窗戶縫隙中擠進來,發出尖利恐怖的嘶鳴,滿天大雨洗刷着水泥森林,整個城市都睡着了,只有兩個孤單的人互相依偎。
有意買醉的話,幾個來回之間,兩人就喝多了。舒雲喝酒臉紅,本來抽煙就不算熟練,這會兒陸方遠只能幫他點上,眯眼吸了一口,又塞回到他口中。
兩人看着對方,眨巴眨巴眼睛,一會兒笑,一會兒哭。
舒雲想陸方遠盡快走出來,便一直主動跟他搭話:“陸方遠,你知道這個小區住着全上海所有最想紅的人嗎?”
陸方遠嘿嘿直笑:“包括我嗎?”
舒雲:“當然,他們一旦真的紅了,就會搬出去。”
“搬去哪兒呢?”
舒雲扶着陸方遠的手,指給他看:“往東,越過咱們小區最後一排樓,看見那片石庫門房子了嗎,再往後,那片低矮的別墅。”
“你知道那邊一套房子賣多少錢嗎?”
舒雲今天特別溫柔,點開一個二手APP,砸在陸方遠臉上給他看。
“1個億起,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
陸方遠盯着一串零,又哈哈大笑。
“你說啊,哪些住1個億房子的人,他們過着怎樣的生活啊?”陸方遠把下巴枕在小臂,呼吸帶着酒氣,噴灑在舒雲臉上。
“大概和蓋茨比一樣吧。”舒雲捏着一把文藝腔,模仿前幾天他們一起看的電影的臺詞,“很神秘,很有錢,一個人住在華麗孤獨的城堡,他們一出生就這麽有錢。”
“你再酸,是不是有病。”陸方遠忍不了,把人攬在懷裏,狠狠親下去。
雲和海的彼端,他們踮起腳,也觸摸不到的虛幻世界。
“你知道嗎,北京,我去過那種飯局。”陸方遠叼着煙,目光悠遠。
“……?”舒雲快枕在陸方遠臂彎裏睡着了:“哪種?”
陸方遠沒說話,狠狠笑,笑到淚流滿面。
舒雲也笑。
“脫衣服那種,就是什麽都不說,先脫衣服的那種。”
舒雲先收住了自己的笑容,輕輕推了推陸方遠的大腿:“你會拒絕嗎?”
他的聲音輕到不能再輕了,夜風在他們之間穿梭,暗流湧動。
陸方遠也收了聲,漆黑的眼睛盯着舒雲,反問:“梁弘毅呢,如果他要幫你,你會拒絕嗎?”
舒雲:“我晚點會同他見面,談合作……只談合作。”
陸方遠未置可否。
陸方遠抽出煙盒裏最後一支煙,吞咽時滿腔都是苦澀的煙草味:“……我的第一個經紀人,都談不上是經紀人吧,紐約的一個雜志編輯,我和她第二次見面就睡了,我那時候經濟拮據,她幫我談了幾個雜志拍攝,幾個廣告拍攝,很小很小的那種,我很喜歡她,她熱情,健康,有活力。後來就這樣,一步步,談了很多戀愛,好像在那個圈子,享受美和皮囊是一件很正當也很時髦的事,只要對我好,只要有感覺,沒有負擔,也沒有負罪。”
“其實命運的禮物都是明碼标價的,終有一天你會知道,上帝不是和你交換,他是把你狠狠踩在腳下,那只腳不輕不重,但是踩在你胸口,喘不上氣,無處脫身。”
“舒雲,我第一次覺得有點害怕。”
陸方遠的表情被黑暗吞沒,迷霧重重。
第二天,陸方遠還在睡着,舒雲接到了梁弘毅的電話。
“舒雲,今天不是約好見一面的嗎,談畫冊出版?我看你昨晚也沒發晚安微博?”
舒雲揉着黑眼圈,沒答話。
梁弘毅的語氣變得古怪起來:“他回來了?那個小模特?”
“哦,他還真是熱情,你跟他……就這麽認真?”
舒雲打斷了他的話:“沒什麽認不認真的,我現在,只是對自己更認真了——我可以主動地選擇一個人,而不是被動地只會接受,是好是壞,我都自己承受。”
只是漫漫人生路上一個岔路口的選擇而已。
舒雲告訴自己。
他回到自己的房子,收視好自己的日常用品,拖着箱子,在陸方遠剛剛起床時,按響了他的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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