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楔子 定親

北海龍王今日晨起眼皮便跳個不停，直覺會有大事發生。

他特意叫來了內海負責巡視的蟹将，得知今日北海風平浪靜，無事發生，這顆心剛放下一半，便有一蝦兵急匆匆行來，面上一片惶恐之色，在龍王面前撲通跪下，結結巴巴說道，“大王，大事不好了，魔君，魔君打過來了。”

北海龍王心髒一抖，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北海和魔族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龍王幾萬年來也沒得罪過魔君和朔，魔族沒道理來找北海的麻煩。

那小兵便急得又重複了一遍，“是魔君，魔君真的打過來了。”

原來就在龍王和自己手下的蟹将問話的當口，魔君帶着魔族十萬魔兵魔将悄無聲息到了北海，黑壓壓全壓在了龍王的水晶宮上。

龍王擡頭一看，險些暈過去。

魔君沒給他暈過去的機會，那小兵話音剛落，魔君已經輕飄飄落到了龍王面前，身後跟着他的四大護法。

魔君随手挽了個訣，現場捏了張應景的水晶王座，在龍王面前坐下。

魔君今日穿了一襲黑色錦袍，墨發用發冠束起，端得一副俊朗公子的模樣，若不是那一身讓人駭然的氣勢，不知情者看來就是一個無害翩翩公子。

若是有人覺得他當真無害，便大錯特錯了。這位魔君委實是個傳奇人物。本是一介凡人，但天賦異禀，以劍入道，得道成仙。

成仙後在天宮得了個閑官，繼續潛心修行，在天上是個存在感極低的人物。

偶爾在大殿上出現，衆仙都想不起來這位仙友是誰。

不過，就是這麽個不起眼的人物，在得知自己的伴侶在三皇子殿出事身死之後，一仙一劍闖入天族戰神三皇子玄明的宮殿，一劍斬下三皇子頭顱，不等天兵圍剿，便徹底在仙族消失。

等到他重新出現，已經是魔族衆魔敬畏的魔君。

神仙歲月漫長，活得久了容易無聊，因此一點小八卦都能流傳甚廣。這些年，關于魔君和朔的八卦可以說是六界最受歡迎談資，北海龍王閑來無事也聽過不少，甚至在心裏還有些暗暗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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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無他，北海龍王膝下最受寵的小女兒就曾被那三皇子玷污。

三皇子是天君之子，又是天族戰神，天生神力，唯一的缺點就是好色。北海龍王的小女兒長得花容月貌，去天宮做客時被那三皇子玷污，天君小懲大戒，最後做主讓龍王小女兒嫁入天宮，龍王無奈妥協。

然而，他女兒嫁去天宮後沒多久竟沒了。

北海龍王敢怒不敢言，後來三皇子隕落，不知道多少神仙覺得心裏痛快，北海龍王也是其中一個。

然而，欣賞佩服是一回事，現在人家打到家門口來了，龍王已經努力端出了架勢，聲音仍含了幾分顫：“不知道魔君如此陣仗大駕光臨，所為何事啊。”

魔君端坐在水晶王座上，居高臨下地說：“去九重天告訴天君，本君要三清盞。最遲到酉時，若本君沒見到三清盞……”

他頓了一下，嘴角噙起一抹陰森笑意，“本君會……踏平天宮！”

說完似乎覺得不夠，他彎腰湊近龍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拿到三清盞前，這北海和這水晶宮，本君便先幫你保管了。”

龍王身子一抖，要不是身體太好，可能就真的暈過去了。

龍王絲毫不懷疑魔君的話。這位可是說宰皇子就宰皇子，說堕魔就堕魔，絕對是說到做到、毫不拖泥帶水的主。

這三清盞是天族聖物，由上古傳承下來，能生死人肉白骨，不管多重的傷只要還有一絲生機就能用三清盞救回來。凡人能重塑□□，仙人能重塑仙胎。

不過，作為副作用，用了三清盞，不管之前多厲害，一身的修為也就沒有了。所以，這三清盞厲害是厲害，但也有些雞肋，不到生死關頭，沒誰會用。

然而，三清盞傳自上古神族，是如今所剩無多的上古神器，一直收在天宮，由歷任天君親自保管，是天族臉面之一，哪怕略為雞肋，也斷沒有給出去的道理。

至于魔君為什麽急着要三清盞，龍王卻也聽到了一些傳聞。

魔君膝下有一女，名曦言，是亡妻所生，自小身子弱，魔君之前多番為她求醫問藥無果。此番魔君求三清盞，怕是那位公主殿下已經危在旦夕。

若是這位公主殿下死了，魔君在世間再無挂礙，到時候會發生什麽，沒有人能夠預料。

龍王絲毫不敢耽擱，慌慌張張招來一朵祥雲爬上去，直奔九重天。

淩霄殿上，衆神仙在大殿裏吵得不可開交。

有主張直接開戰的，也有主張将三清盞送出去求和的。

部分神仙覺得，三清盞就一死物，在天宮放着也是放着，給出去就給出去了，還能避免一場大戰。

還有一部分不堪此辱，寧願開戰。

“魔族氣焰嚣張，簡直不将我們仙族放在眼裏，我們怎能聽之任之，更何況那魔君和朔本就是仙族叛徒，正好捉拿歸案。”

“文偃君你一介文官，說得倒是輕巧，玄明戰神天生神力，尚且折在魔君手上，放眼當今六界，誰能攔下魔君。”

文偃真君底氣不足地反駁：“飄渺山的晏回神君難道也攔不住？”

“晏回神君自從隐居飄渺山，早已不問六界之事，未必願意插手。”

“那也不能放任魔族嚣張。”主戰的仙君據理力争，“而且，我們如何确定讓出三清盞，魔君就會退兵？說不定三清盞只是個由頭，就是為了折辱我們仙族。”

……

大殿上吵得不可開交，現任天君繼位不久，根基尚不穩固，一時之間竟壓不住場面。

上任天君應劫之前本來是想将君位傳給三皇子，也就是被和朔砍掉頭顱的前仙族戰神玄明。

誰知道三皇子就這麽沒了，當時天君應劫，三皇子遭難，現任天君才撿了個漏，登上天君之位。

其他人可以吵，北海龍王可等不起。

他的水晶宮還在魔君手裏，若是真的開戰，北海首當其沖，他那點蝦兵蟹将可擋不住魔君。

他膝行幾步，聲淚俱下：“君上，據臣所知，魔君想要三清盞只是為了救自己女兒，他若真想開戰，直接打過來便是，何苦提前告知。魔君此次有備而來，我等倉促應對，若是開戰，定然吃虧……”

“容朕再想想。”天君揉了下太陽穴，顯然也沒拿定主意。

仙族近千年內鬥不斷，損耗嚴重，正是元氣大傷的時候。

打，以仙族的弱勢對上正強盛的魔族，南邊還有妖族虎視眈眈。魔君就是個瘋子，想打就打，哪管身後事，他卻不得不提防妖族來個黃雀在後。仙族萬萬年基業若是毀在他手上，他多少條命都不夠贖罪。

不打，三清盞乃天族聖物，這麽給出去，仙族顏面何存，他作為天君的顏面何存。他剛繼任天君就行此懦弱之舉，以後何以服衆。

天君還在猶豫，北海龍王急得不停冒汗。

這時，原本争吵不休的大殿裏突然安靜了一瞬，衆仙紛紛讓開。

雪衣銀發的晏回神君走了進來。

晏回神君一頭銀發垂到了腰間，只用紅線在腦後随意的一綁，身上沒有任何裝飾。然而，即便如此，衆仙見到他也只覺自慚形穢，從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敬畏之感。

他開口，聲音如清泉擊石，有種說不出的動聽韻律：“聽說魔君想要三清盞，本君有一個法子，說不定可以皆大歡喜。”

天君連忙說道：“神君請講。”

晏回神君原本是某位尊神府上的神官，經歷過神魔大戰，如今歲數已不可考。後來神族紛紛隕落，他隐居飄渺山，天君在他面前也不過是個後輩。

“魔君想要三清盞，無非是給自己的女兒曦言救命。本君記得，墨昀和曦言年紀相仿。既如此，不如就以三清盞為聘，定下墨昀和曦言的親事。如此一來，曦言作為天族兒媳，用一用三清盞也合乎規矩。若是日後兩族退婚，聘禮自然要還回來。”

他擡頭，“若天君同意，本君會親自去會魔君，促成這門親事。”

天君本就左右為難，現在晏回神君願意攬下這件麻煩事，天君求之不得。

日頭逐漸西斜，北海龍王還沒有蹤影。魔君騰雲立于北海之上，望了眼天，原本還有些懶散的氣質一收，眼神逐漸凜冽：“衆将聽令！”

“在！”聲勢浩蕩。

不等魔君将手揚下，北海龍王終于從雲端現了個影子，急聲道：“魔君且慢！”

龍王身後不遠處，晏回長身玉立，雪白的長袍幾乎和祥雲融為了一體。

他落到魔君面前，身上的冷淡褪去，多了幾分熟稔之意：“和朔。”

魔君的面色微微一變：“師父。”

六界幾乎沒有人知道，當年引和朔入劍道的正是隐居在飄渺山的晏回神君。

晏回點了下頭，眼睛裏多了絲調侃笑意：“我此番前來，不光給你帶來了三清盞，還給你找了個女婿，天君的幼子墨昀。”

和朔皺了下眉，嫌棄之意溢于言表：“……三清盞我收下，這女婿就不要了。”

“估計不行。“晏回說，“我昨日觀窺天鏡，這倆小崽子将來頗有些糾葛，不要怕是會有血光之災。”

和朔：“……”

看在晏回神君的份上，和朔收了三清盞，勉強帶着和天族的便宜婚約，回了魔族。

等魔君走後，窺天鏡從晏回的衣袖裏鑽了出來，化成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做媒不是月老的事嗎？什麽時候你還管起了這個。“

說完就被晏回敲了下腦袋：“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

窺天鏡頓時龇牙咧嘴：“老子都快六萬歲了。”

“你都這麽大了。“晏回突然嘆了口氣，“歲月不饒人啊。”

他的視線落回少年身上：“那你怎麽還沒長高？”

窺天鏡：“……”

是老子不想長高嗎？

是時候給自己換個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