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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九也是來過沈家老宅的,每逢沈老爺子過生辰,總會在老宅舉辦一場宴會。這是生日宴會,但從某些方面來說也是打入一個圈子的入場券。

對參加這種宴會,容九覺得很尋常。

但容父容清就有點不愛來,容清的自尊心在一些特殊的場合總是默默出現。他對溫雅很好,對着溫雅什麽都能想到,被人私下裏指指點點也無所謂,可是參加這種宴會卻讓他渾身不自在。

當然,這可能和一些人說的酸話有關。

有人說容清這個媳婦娶得好,等溫老爺子百年之後,溫家的一切都會改姓成容。

沒辦法,誰讓溫老爺子只有溫雅一個女兒,還疼到了骨子裏。

這些閑言碎語讓容清很難堪,所以一些場合能不參加他就不參加,免得聽到一些讓人不自在的話。為此溫老爺子還勸慰過他,說讓他放開,不要有太多思想包袱。他娶了溫雅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只要兩人感情好随別人怎麽說。

容清心裏明白,也知道溫老爺子是真的為他好。

只是有些時候心裏那道坎很容易就過了,有些時候人會不由自主的鑽牛角尖。

而相比之下,容九就比較坦然。

一些刻意說出來的難聽話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容清是他的父親,溫雅是他的母親,溫老爺子是他外公,這是血緣事實。

想用這些在他面前挑撥的人他看都不看一眼,因為實在沒必要。

這次前去沈家老宅,容清也一起。

自打容九成年後,除卻節日,他們一家三口難得聚在一起。

容清從小就對容九要求的很嚴格,看他向來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所以見了面,父子二人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各自沉默起來。

溫雅則是一會兒同這個說說話,一會兒同那個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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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九不愛聊天,敷衍了溫雅兩聲後就不吭聲了。容清看着他這模樣,從鼻子裏冷哼出聲,溫雅則忙和他讨論去哪裏旅行的事兒。

容九進入公司後,夫妻二人每年都會抽出兩個月去國外旅行。

旅行是一件讓人很放松的事,四處走走看看,煩心事也就遠離生活了。

容清知道溫雅是在替兒子轉移話題,他把對容九的不耐煩摁在心底,然後和溫雅讨論想要去的地方。想要去的地方太多,總要商量出來一個兩人都滿意的地方才是。

兩人說着,時不時還笑出聲,氣氛非常融洽。

容九看着他們,有時會覺得自己的出現是個意外。

好在他們很快就到了沈家老宅外面,也沒有時間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進去時,三人明顯覺得沈家的氣氛有些異樣。

傭人都愁眉苦臉的不說,沈老爺子額頭上的皺紋都深了幾許。

沈庭滿臉疲憊,不知道經歷了什麽。

容清和溫雅把禮物送上,然後坐下來詢問秦霜的情況。

沈老爺子苦笑了下,他看着溫雅道:“她也想你來,你去樓上勸勸她也好。”

溫雅聽着這話有些詫異,大概是沒想到自己在秦霜心中的地位這麽重要。

轉念想想也是,沈家的家業放在那裏,秦霜病了,一般也會等她好了之後再讓她出現在世人面前,以便告訴大家她沒事。

這也是很多人家采取的做法,不想讓人看笑話,也讓別人知道自己很好,沒有什麽病。

溫雅得知秦霜病了的消息,就詢問了一下,玩笑般的說來看她,然後秦霜就同意了。

她當時并沒有多想,現在想想秦霜肯定非常想見她,所以才同意的這麽利索。

關鍵是溫雅一直覺得自己和秦霜的來往很泛泛,并沒有特別深入交往。而且有時她對秦霜的感覺很複雜,和秦霜一起喝下午茶時,她總覺得秦霜在若有若無的打量她,似乎在探索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不過秦霜并沒有對她做什麽,有時甚至在溫家生意出現問題時還會伸手拉溫家一把,溫雅又會覺得自己多心了。

也許秦霜只是寂寞,所以想找個人陪。

而她恰好話不多,又耐得住性子,所以秦霜才樂意同她來往就是了。

知道秦霜想見她,溫雅便起身上了樓,留下容清和容九在客廳。

氣氛有些沉默和尴尬之際,容清和沈庭不約而同的說起了今時今日的商界。兩人聊得東西并不沒有涉及很深奧的東西,加上都是商場的老狐貍了,也沒有冷下場面。

而沈老爺子則是問起了容九最近怎麽樣,容九點頭表示很好。

沈老爺子看着他在一旁感慨說,有好幾年沒見過容九了,還提起了沈言,說他們兩個也有很長時間沒見了。

容九點頭表示各自工作都忙,也就沒有太多見面的時間。

其實在容九心裏他和沈言雖然是校友的關系,不過兩人還真沒怎麽說過話,而且彼此工作也沒有交集,更沒有理由常聯絡。在他看來,沈言邀請他來參加生日宴會也好,不過是一種表面上的禮貌而已。

沈老爺子和容九正說着話,沈言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大概是沒怎麽睡好,眼中布滿血絲,臉色很憔悴。在看到容九時,他嘴角扯了抹笑,然後走上前打招呼喊了聲學長。

沈老爺子在一旁笑道:“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喜歡和年輕人聊天,你們去說說話,多說說話心情就也就會好一些。”

在場的都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了沈老爺子的言下之意,沈言最近心情很不好,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秦霜。他希望容九能夠開導開導沈言,讓他心情不要太過憋悶。

容九今日本來是沖着沈一來的,現在也沒見到人,也不知道在幹麽。

他剛才就給沈一發了個短信說自己來了沈家的事,沈一至今也沒有回,不知道是不是出門了。

沈言不想面對沈庭,因為秦霜變成這樣都是沈庭造成的。

如果沈庭和秦秀沒有對不起秦霜,如果沒有沈一的存在,秦霜根本不會這樣。

聽了沈老爺子的話,他趁機帶着容九去了屋外的小花園。

然後沈言抽出根煙問:“不介意吧。”

容九:“不介意。”

沈言把煙點上,煙霧噴出時,整個人瞬間像是失去了活力和力氣。

沈言和容九并不熟,但沈言只想暫時逃離出來,逃離一切,才能呼吸有限的空氣。

他弄不懂秦霜的想法,既然對沈一有意見,為什麽不躲開。

是的,回老宅居住是秦霜的意思。她出院後,沈庭和他就把她帶到了現在住的地方,可秦霜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說什麽也不同意,非要鬧着回老宅。

還歇斯底裏的說阻攔她的沈庭,說他心裏有鬼,才不想讓自己接觸沈一。

說沈庭心裏只有秦秀,所以才會這樣。

說實話,在沈言記憶中,秦霜一直是自信優雅的,即便和老一輩的人去談判也絲毫不怯場,就好像這世上的事根本難不住他一樣。

可現在她敏感脆弱,一句話一個眼神說不定都能挑動她那根緊繃的神經。

大喊大叫過後,她會道歉會忏悔,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所有和沈一有關的事,只要她想起來,她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對着沈庭發火,指責他對自己始亂終棄,無端猜想他對秦秀有很深的感情,還說沈一就是個讨人嫌的惡鬼。

就算這樣,秦霜還要回老宅。

沈言根本弄不清她在想什麽,既然面對不了,為什麽不遠遠避開。

和沈一一直呆在老宅,那豈不是讓自己更加難受?

任誰都看得出來,她不想讓沈一存在。

那又何必勉強自己呢。

在外人眼中落個大度的名聲就那麽重要?比自己的身體健康還要重要?

最讓人感到無力的事,秦霜在老宅的房子裏貼了很多符,還給沈家每個人準備了一張,說要辟邪。大家都很清楚,她要辟的這個邪是沈一。

沈家也不是不信這些,甚至老宅的布局還有開始建築房子時都會請一些比較有名的人來指點一番。但信歸信,信到秦霜這樣,吃喝都要在房內拜一拜,甚至把符水當飯吃的情況還真沒有。

有那麽一刻,沈言覺得秦霜的精神似乎出了問題。

沈庭因此和沈老爺子商量過這個問題,沈老爺子的意思是,事情源頭既然出在沈一身上,秦霜又要強不要避開,那就讓沈一退一步。

他們可以送沈一出國,給他最好的條件,他去讀書也好,創業也好,只要他能夠遠離秦霜一段時間,讓秦霜感覺不到沈一的存在就好。

然後他們會為秦霜找最好的心理醫生,讓她盡快恢複平靜。

這提議聽起來對沈一挺不公平的,可人在做選擇時,總會選擇對自己比較重要的人。

沈一無論對沈庭還是對沈家其他人來說,都是個陌生人,就算他和沈庭有血緣關系,沈庭還是會選擇秦霜。

可沈一不同意。

在同他說起這件事時,沈一漫不經心的說:“我不去。”

沈老爺子耐着性子和他說,秦霜因為他的存在,心裏已經出現了問題。再這樣下去,她早晚都會瘋掉。

沈一則突然輕笑了下,眼中帶着顯而易見的不屑:“她心裏出現問題是她的事,和我有什麽關系。總之我不去。”

那個瞬間,沈言突然明白了,沈一不會走,因為他在報複。

他的出現,就是一場報複。

對沈一的存在,沈言一直覺得大人的事和小孩沒關系,他對沈一沒什麽特別親近的感情,可也沒有特意找他的麻煩,只是無視了沈一的存在。

當他明白了沈一心存的惡意時,沈言恨不得把沈一給殺了。

如果不是他突然冒出來,秦霜根本不會變成這樣。

他們一家三口還會如以前一樣過着幸福美滿的生活,如今一起都因沈一改變了,他卻還這麽惡毒。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沈言有種感覺,這樣的日子再這麽繼續下去,他早晚都會對沈一動手。

這些想法憋在沈言心裏很久了,今日對着容九,他突然就有了訴說的欲望。

到最後,他喃喃道:“我實在是想不通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個他指的是沈一。

容九眨了眨眼沒有吭聲,在沈言眼中,沈一性格惡劣,對人對事似乎都藏着滿滿的惡意。

可在他看來,沈一根本不是這樣的。沈一喜歡撩撥人,可動作卻很青澀,他說話有時候很直接,做事比較神秘,但是絕對不至于會故意去逼瘋一個人的地步。

雖然和沈一相處不久,容九卻覺得這裏面肯定有什麽問題是他們沒有發現的。

他正準備和沈言說些自己心裏的想法,只是還沒等他開口,別墅內突然傳來震驚的尖叫聲。

那聲音是溫雅的。

容九忙朝房內跑去,只見場面很亂。

溫雅和秦霜站在二樓樓梯拐角處,溫雅臉上還挂着驚慌和震驚,秦霜手裏握着個小玻璃瓶,臉上挂着兇狠的笑。

而在她下面不遠處,沈一手裏拿着一瓶芒果汁,臉上則有血跡往下低落,一點一點滴在他白色的襯衣上。

沈老爺子、沈庭和容清被這一幕震的呆在了原地。

沈庭望着秦霜,沈老爺子捂着胸口一副要暈倒的模樣,而容清瞪大眼睛看看這個,瞅瞅那個,一臉懵逼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容九,他三步并成兩步跑到沈一跟前,“你沒事吧?”

沈一一直低着頭,他長長的眼睫毛上還墜着一顆血珠,聽到容九的聲音,他擡眸,看到人真的站在自己跟前,沈一眨了眨眼,眼中陰鸷之色褪去,而那顆挂在長睫上的血珠順勢落在他唇邊……容九皺眉,從兜裏掏出手帕給他擦了擦嘴和臉。

容九很厭惡血,血會讓人聯想太多不好的事兒。

好比死亡,好比分離。

血腥味不斷往鼻子裏鑽,容九手裏白色的手帕都染紅了,但還是沒把沈一臉上的血跡擦幹淨。

他抓着沈一的手:“我帶你去洗洗。”

随着容九的動作,其他人也清醒了過來,沈老爺子深呼吸幾下,他上前一步,語氣很是生氣:“秦霜,你這是在做什麽?”

早就說了,沈老爺子很看重秦霜這個兒媳婦,這是他第一次對着秦霜用這麽嚴厲的語氣。

沈言忙跑到秦霜跟前,他扶着秦霜低聲安撫着她。

沈庭站在原地,他眼中有茫然還有無措。他突然想,秦霜變成這樣的源頭根本不是沈一,而是自己。如果這樣,那兩個人分開秦霜是不是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容清也上樓扶着溫雅,這種情況他們應該告辭。

溫雅的腿都軟了,剛才一切都好好的。秦霜看到她很開心,她和以前一樣自信大方,一點病了的模樣都沒有。

兩人相攜着下樓還說要一同去逛街購物,然而看到沈一的一剎那,秦霜失控了。

她突然從包裏掏出一瓶液體,直直的朝沈一潑了過去。

當血落在沈一身上時,溫雅控制不住的叫了起來。

沈言不斷輕聲安撫着秦霜,秦霜的眼睛一直放在沈一身上,她眼中似乎有火光跳躍,臉上滿是愉快的表情:“他是鬼,我要殺了他,殺了他一切都結束了。”

沈老爺子氣憤的說:“胡鬧。”

然後他看向容清和溫雅一臉歉意:“今天不好意思,讓你們受到驚吓了。”

溫雅的心即便是跳的如擂鼓,她還是只能說一句沒關系。

容清則看着還在抓着沈一手的容九,他心裏直覺不好,他幹咳一聲壓着聲音道:“容九,我們該回去了。”

沈一滿臉不高興,他反手抓着容九的手不丢。

他這一抓,其他人也看出了異樣。

溫雅動了動嘴,容九回頭看向她。

只這一眼,溫雅明白了,容九和這沈一的關系非比尋常。溫雅晃了晃身體,心裏慌了下,心想為什麽是沈一呢,這都是什麽事兒。

容九則道:“媽,沈一是我的男朋友,我帶他一起回去。”說罷這話,他又看向沈老爺子和沈庭,斯斯文文:“今日拜訪的匆忙,改日我在正式上門拜訪。”

沈言聽了這話訝然的看着容九,眼瞅着兩人要一起離開,秦霜在那裏凄慘的吼道:“不能讓他走,他真的是鬼,放走他,我們都會死……”

容九閉了閉眼,他回頭看向秦霜,眼神冰冷:“他怎麽就是鬼了?”

沈一有體溫有心跳還有影子,會說情話還會啃人嘴巴,怎麽就是鬼怪了。

也許是看潑了沈一一身狗血,沈一卻半分變化都沒有,秦霜終于崩潰了,她腦子一片空白,尖叫出聲:“秦秀在我結婚前就死了,怎麽可能生出他這麽大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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