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二老

? 晚自習從晚上六開始到八點二十，每四十分鐘休息十分鐘。

那會晚自習都有老師管，每天都有一個負責老師，坐在講臺上看着他們。其實說看着，老師也就是坐在那裏做自己的事情而已，偶爾坐不住了就起來轉一圈看看，有不聽話或者做與學習無關的事情的就警告一下。

祁逸炀沒什麽要學的啊，就拿了本書擺在面前裝樣子，然後從自個包裏掏出一本素描本。那也是晚上吃飯回來的路上買的，他從小愛畫畫，他爸媽都知道，之前也給他報過興趣班，但是祁逸炀不樂意去上，單純就是想的時候畫兩下，不過別說，他之前學習雖然不努力，但是他爸媽都說他畫畫不錯，要不是覺得畫家沒啥前途，早就讓他去學畫畫了。

他買這本素描本，就是為了畫一個人。那其實是上輩子的約定了，那會祁逸炀特別愛畫韋亦，起先韋亦害羞不願意給他畫，祁逸炀就偷偷畫，後來畫着畫着韋亦也就随他了，結果後來演變成兩個人的一個甜蜜的小習慣——每個月，韋亦給祁逸炀當一次模特，畫一張素描。韋亦不會擺姿勢，畫來畫去其實就那麽幾個樣子，但是兩個人都不覺得膩。

祁逸炀這輩子還想保持這個習慣，但是這會韋亦和他還不是情侶關系，他自然也不能直白地讓人家當模特，所以只能偷畫。好在，韋亦特別容易專注于一件事不被打擾，所以祁逸炀這才敢畫他。晚自習這會是最好的時機，只要躲過臺上那老師就OK 。

離休息前五分鐘祁逸炀把畫收起來。休息鈴聲一響，韋亦也從知識的海洋裏出來了，這個人雖然不知疲倦地喜歡學習喜歡看書，但是不是書呆子，該玩的時候也玩，該認真就認真。要不怎麽說他讨人喜歡呢，這學校不管教不教他的老師，都喜歡他。

教室布局是左右各一列，兩個人一桌，中間是兩列，韋亦坐比較前面又是裏側，如果繞後面出去就有點遠，還麻煩，所以他都是讓同桌讓一下。但是他這讓同桌讓一下還有技巧，就是首先觀察對方有沒有要站起來出去的意思，如果沒有，再問一下你要不要去幹嘛幹嘛，對方應了就一起出去，如果對方沒打算動他再讓對方讓。這方法麻煩是麻煩了點，但是很多時候都能顯得自己沒有特意麻煩人家讓開。就像這會：“你要去廁所不？”

祁逸炀對韋亦那點小習慣清楚着呢，他雖然沒什麽尿意，但是還是歡快地應了：“去，一起呗。”

“好。”于是，韋亦又順利地從位子上出來了。

都說小女生愛手拉手一起上廁所或者幹嘛，其實男生也一樣，上個廁所做個運動也都愛找個伴，不然一個人多孤單不是？

上完廁所回來，韋亦去抽屜裏拿杯子想喝口水，卻發現杯子沒水了，正想站起來去倒水，眼前忽然伸來一只手：“給我，我幫你倒去。”

“诶？”韋亦一擡頭看見了自己的新同桌，看着對方的眼睛，那句不用了不知道怎麽就沒說出來，乖乖把水杯遞出去，“謝謝啊。”

“沒事，順路。”祁逸炀揚了揚自己手裏的廢紙，表示自己要去扔垃圾。

每個教室裏都有一個飲水機，擺在教室最後面靠裏面的角落裏，而垃圾桶正好在教室最後面的正中央，所以他這一句順路聽起來十分正常，韋亦自然是沒想到，祁逸炀手裏那廢紙是臨時随便捏了一張。

祁逸炀給自己媳婦服務正美着呢，誰知道轉身回來的時候，卻看到自個位子上趴了一個人，正和自己媳婦交頭接耳呢。祁逸炀當下就有點不爽了，他這人吧，獨占欲有點強，這要放在以前因為韋亦對他那心思他明白着呢，所以也放心，但是這會韋亦還不喜歡他啊，祁逸炀沒安全感，就怕媳婦被拐走。這會看着別人和韋亦動作親密，怎麽可能不在意呢。

走進一看，祁逸炀才發現是韋亦的前同桌鄧文超同學。祁逸炀記憶力好，全班同學對着臉認過一次名字他就能記着，更何況眼前這人還是之前不知道霸占了自己媳婦多久的人。【喂喂祁逸炀同志，醋意太大了啊！】

“韋亦，這題我剛剛做了好久都做不出，你快給我講講。”

“這題啊？很簡單，你只要……”

感情這是在教題目呢，祁逸炀挑了挑眉，也沒說話，就端着水杯在一旁站着，看看這兩人什麽時候能發現自己。嗯，這人有時候真挺幼稚的。

結果那兩人做題目做的火熱呢，直到上課鈴聲打響了才發現他這個大活人，鄧文超趕緊站起來說不好意思然後回了自己的位子，祁逸炀面上沒什麽，心裏不爽着呢。

我就這麽沒存在感嘛！！！寶貝兒以前我離你十米遠你就能感受到我啊QAQ這還沒有一米呢，你怎麽就發現不了呢！

說到底，還是沒有愛啊……

“你怎麽不叫我一聲，幹嘛一直端着水杯站着。”韋亦不好意思着呢，別人幫自己接水，結果回來之後不僅沒位置做，還拿着水杯站了好一會兒。

“沒事，我這不怕打擾你們嘛。”這話，細聽之下，咳咳，還有點醋味。

“下次你直接喊我就成。”已經上課了，韋亦趕緊喝了口水就把水杯擰好放回抽屜裏。

“好。”祁逸炀嘴上應着，心裏卻想再沒下回了，誰再霸占你試試。

事實證明，之後的每一天每一年這家夥都以問題目乃至各種其他方式霸占了他媳婦，一輩子。

都說幸福的時刻是短暫的，和韋亦一天的美好（？）相處很快就結束了，最後的下課鈴打響的時候，祁逸炀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不是才過了幾分鐘嘛？！

祁逸炀是和韋亦一起走向校門的，這會他爸媽應該已經在門口等着了，他本意是想讓他爸媽看一下韋亦，然後介紹一下說：這是我新同桌，對我很好那個。讓他爸媽對韋亦留個好印象，畢竟當年他爸媽第一眼看見韋亦的時候就挺喜歡他的，說他長得讨人喜歡性格還乖。但是祁逸炀的計劃落空了，因為他爸媽因為路上的紅綠燈來晚了三分鐘，而韋亦一到校門口就被他爸媽接走了。

他不會知道，他原本的計劃實現在了韋亦身上。

“韋韋，剛剛那人是誰，沒見過啊。”

“哦，他叫祁逸炀，是轉學生，我的新同桌，人挺好的。”

“這樣啊，那要和人家好好相處啊。”

“知道的媽。”

韋亦走了沒兩分鐘，祁逸炀爸媽就到了，那會祁逸炀正望着韋亦家車離開的方向呢，被他媽叫了聲才發現他爸媽，然後是上了車。他媽還笑他呢：“怎麽，換了學校，家的方向都不記得了？我們往這邊來，你看另一個方向幹嘛？”

祁逸炀當時尴尬地啊，好在他會隐藏：“這不還沒适應過來嘛。”

“下午不還說在學校适應地很好。”他爸砍了他一眼。

“那不一樣，一個是和人适應，一個是地理位置的适應。”祁逸炀狡辯的能力一流。

“喲喲喲，新學校呆了一天，連口才都好起來了。”他媽瞬間就笑了。

“我口才本來就好。”祁逸炀摸了摸鼻子，這是他心虛的慣有動作。

“是是是，我兒子最厲害。”他媽從副駕駛扭頭看他，“餓不餓，回去要不要媽給你做夜宵？”

“不餓。”祁逸炀搖搖頭，“您也別忙活了，回去歇着吧。”

“不錯，他知道疼人了。“他爸适時又摻和一腳。

“我不一直這樣嘛。”祁逸炀打了個哈欠。

“成。這樣挺好的。”他媽重新看向前面，“回去洗個澡早點睡，明天還得早起來上早自習呢。”

“嗯。”

至此，三個人這才沒話，祁爸就安靜地開車，祁媽在前面看着窗外的風景，祁逸炀坐在後座看着兩個人的後腦勺，有些情景就這麽浮現在了腦海裏。

上輩子他爸媽阻止他和韋亦在一起的時候，他對他爸媽不是沒有一點怨恨的。後來他生了病，他親眼看着他爸媽東奔西走地幫他找好醫院好醫生，一邊還要兼顧工作，後來索性工作那邊都放下了。祁逸炀他爸平常愛鍛煉，身體一直很好，他媽則會養身體，四十幾歲看起來還跟大姑娘似的，但是就是在他生病那段期間，他親眼看着自己爸媽一點點老下去，消瘦下去。他還記得在國外治療的某一天晚上，他因為疼痛醒來過來，在月光下看到了趴在自己床邊睡着媽媽，後腦勺那塊一大片銀絲。那個時候，哪還有什麽怨恨，更多的是對父母的悔恨而已。他并不後悔愛上了韋亦并且出櫃，他悔恨的只是沒有找個更好的機會和平地去坦白這件事，而是以那樣直白又慘烈的方式讓那兩個老人承受了這麽大的打擊。

此刻，他坐在後座看着二老滿頭亮麗的黑發，覺得眼眶有些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