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三合一
皇宮中一般人的命總是輕賤些, 不過數月,就沒有人還記得那位悄然逝去的靜妃, 而是将眼光放在沁妃的身上,準确來說, 是她的肚子上。沁妃是褚氏舊部家的女兒,雖沒有上過戰場,也依然覺得自己能比其他人更得皇帝寵愛。仗着自己是這後宮唯一一個懷有身孕的妃子, 整日嚣張跋扈, 也不知道這背後裏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話。
要說這沁妃,自從懷了龍種以後身子就比以往重了不少。縱然是氣焰依舊,也只能花大把的時間躺在床上休息。
轉眼,這日子便到了九月, 秋日的風格外的大, 吹得窗外的樹葉沙沙響。何文淵坐在永寧宮中發呆,他之前便指示謝必安回到地府将那《生死簿》翻了個遍,果然如他所料, 這沁妃的命不會因這個孩子就此終結。而孩子的生死卻要在出生的那一刻才會在《生死簿》上顯出名字來。算算日子,恐怕也就是這幾天了。
果不其然, 這日夜裏沁妃寝宮中燈火通明,幾乎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聚集到沁妃的床前,還有接生的嬷嬷也候在一旁。床上的女子喊得撕心裂肺也不見孩子的蹤影,接生嬷嬷急得滿頭是汗,心想着這孩子若再出不來,怕是要悶死在裏頭。
別看這沁妃平日裏氣勢十足, 如今折騰了個把時辰,早已經筋疲力盡,嗓子裏的聲音越來越小,一旁的岳老一看情況不妙,立刻塞了幾片參片到沁妃的舌底。
“娘娘,娘娘,再用用力,加油啊!”接生嬷嬷焦急地呼喊着,就怕這沁妃就這樣阖眼睡去。岳老見狀便知今日恐怕是不能保全一大一小了,正要開門去向皇帝彙報,便被人從外面推門而入,皇後何文淵就這麽推開産房的門走了進來。
一群太醫見狀,緊張的趕緊上前攔着,就怕血光污了這皇後的眼。岳君冼倒是早就預料到一般,給人騰出了位置,并輕聲訴說了沁妃現在的情況。
何文淵站在床邊地看着床上幾近暈厥的女子,許是他的神情太過嚴肅,一旁的太醫都不敢上前請人離開,而那個資歷夠老的岳老卻被自家孫子拉到了一旁,想開口也開口不了。
“你們都出去,穩婆留下。”
岳老自是不願,無奈被這自己的孫子推得只能向外走,其餘太醫就怕到時候哪一個沒有救下來會引火燒身,也巴不得趕緊離開這裏。
待人全部離開,何文淵探手握住了女子緊抓床單的手,很快便感知到了她肚子裏那個小生命脆弱的求救。他沒有理會接生嬷嬷疑惑和驚恐的視線,靜下心來捧着她的頭吻了下去。
不到片刻,沁妃猛地睜開了眼,像是脫水的魚兒一般張着口艱難地呼吸起來。接生嬷嬷見沁妃又有了力氣,哪裏還顧得上這麽多,一邊鼓勵着沁妃再用一把力,一邊用手在她的上腹處按壓。
門外的褚雲辰剛剛來到沁妃的宮殿前就聽聞皇後何文淵在之前闖進了産房,便急着也要闖進去。站在邊上的岳君冼正要上前阻攔,便聽到産房中傳來一聲響亮的啼哭聲。
孩子,降世了。
推開擋路的岳君冼,褚雲辰甩開步子推開了門,剛拐到屏風背後就看見何文淵就着接生嬷嬷的手給了孩子一個蜻蜓點水的吻。何文淵溫柔的神情看得褚雲辰出了神,竟是有種錯覺,好似這個孩子是他的皇後替他生的。方才門外初聽到皇後在産房的緊張感瞬間被秋風吹散。
“哎呀,快關門,娘娘現在不能吹風!”接生嬷嬷帶着緊張的聲音将褚雲辰拉回了現實,這才上前看向嬷嬷懷中粉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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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陛下,是位皇子。”接生嬷嬷樂呵呵地将孩子展現給褚雲辰看。
這孩子個頭的确有些大了,等擦拭幹淨以後也能看出來他白淨的臉,只是整張臉皺巴巴的,不哭也不笑,小小一只便學會了眉頭緊鎖,仿佛當時在門外聽見的響亮的啼哭聲不是他發出來的。這麽脆弱的小生命,褚雲辰竟是不知要如何上手,糾結了許久也就這麽看着嬷嬷懷裏的小肉球,沒有去接。
他見褚雲辰只是站着沒有伸手,便從接生嬷嬷懷中接過孩子。說來也奇怪,這孩子在嬷嬷懷裏一直皺着眉頭哼唧哼唧的,一到了何文淵懷裏便露出了出生以來第一個笑容,還咯咯的笑出了聲。
“你看,他在笑呢。”
何文淵笑着逗弄着孩子,臉上也是難得的笑容,看得褚雲辰又一次晃了神。褚雲辰張開雙手,想要撫摸一下這人的笑臉,卻突然發現這人的身子有些顫抖,再仔細一看,就連臉色也不是很好,雖然笑着卻透着無力與蒼白。
褚雲辰連忙将接生嬷嬷喊來抱走了孩子,擡手抱起了何文淵,将人帶出了産房,開門時還順手提溜走了站在門外的岳君冼。從頭至尾,褚雲辰都沒有瞧上床上半睡半醒的女子一眼。
接生嬷嬷看在眼裏,卻不敢多說什麽。這時,床上傳來女子虛弱地呼喚:“嬷嬷,陛下來了嗎?孩子是男是女?”
接生嬷嬷暗自嘆了一口氣,便笑着将小皇子抱到沁妃面前給她看,嘴裏還不住地誇贊這孩子長得俊俏。其實人心裏都明白,剛出生的孩子紅彤彤皺巴巴的,當真說不出好看二字,更別說能看出來長得像誰了。
那頭,褚雲辰抱着何文淵出了産房,便拐到邊上的偏廳裏。沁妃生産本就是這宮裏的大事,有不少宮女太監在這寝宮裏候着,這何文淵被褚雲辰抱着,一出産房便被不少雙眼睛看個正着,羞得他只想往地下鑽。只可惜,這接二連三的渡鬼氣給他的身體帶來的負荷不小,方才若不是被褚雲辰抱了起來,他怕是要直接癱坐在地上了。有眼力的宮女太監見皇帝抱着皇後來到偏廳,便立刻搬來一把躺椅供皇後躺下,此時跟在身後的岳君冼才上前裝模作樣地為其診脈。
兩人自然心知肚明,這何文淵一時的虛弱是鬼氣輸出過多導致的,根本不是什麽大病。只是這岳君冼見褚雲辰看着臉色淡漠,眼睛卻一直注視在何文淵身上,便起了逗弄的心思,道:“皇後身子只是太過虛弱了,以往傷到了根基,如今只是受驚發作了而已。待微臣開一副方子,服用幾日便會好轉。”
何文淵斜眼瞧着身邊的岳君冼睜眼說瞎話,也懶得拆穿便閉上了眼,現在的他只想好好休息一下。一直注意着他的褚雲辰見他阖上雙眼便制止了岳君冼的唠叨囑咐,待人一寫好方子便将其趕了出去。用手虛描着睡着的人的眉眼,褚雲辰恍然發現自己有許久沒能夠這般看着眼前這人了。平日裏兩人雖然相見,也極少有這樣的機會,他不知道何文淵心中有什麽坎過不去,一直不願與他多說,他也不舍得就此強迫了人,便一直拖到了現在。
為人蓋上一層薄被,掩了掩被角,又囑咐了一名宮女守在何文淵身旁,褚雲辰這才離開偏殿,沁妃那裏還需要他善後。
那名年歲不大的小宮女得了皇帝的命令,站在皇後一側守着。整個偏廳裏只留了一根小小的紅燭在桌上,她便就着微弱的燭光偷瞄着躺椅上那個被人傳得神乎其神的皇後娘娘。
世人都說這皇後娘娘當年憑借手裏的旁門左道在褚家奪天下時立下了大功,這才被太上皇指給皇帝做妻。又聽說這皇後娘娘生得一副傾國傾城之資,勾了皇帝的魂,這才能以男子之身坐上皇後之位。
沉睡的面容在溫暖的燭光中柔和溫潤,神情舒展像是解決了什麽棘手的事情一般。小宮女瞅着瞅着便出了神,竟是沒有發現皇帝已經悄悄進了門。發現的時候,她驚得差點喊出了聲,連忙跪下了身。
她就這麽看着皇帝小心翼翼的讓人靠在自己懷裏,一手托起皇後的背,一手穿過膝下,連帶着蓋在人身上的薄被一起抱了起來走出偏廳。在此期間,皇帝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小宮女心中既松了一口氣,心中又不免有些羨慕。也不知是羨慕皇後能得到皇帝的寵愛,還是羨慕皇帝能娶皇後這樣一個妻子。
第二日,這後宮裏發生的事便傳到了前朝。沁妃生了皇子,皇帝賞賜繁多,并為皇子賜名褚钰。只是,當天夜裏,皇帝并沒有在沁妃殿中逗留許久,而是抱着熟睡的皇後回到了永寧宮。更有人得知了昨夜皇後擅闖産房一事。一時間,前朝對皇帝的做法出現了諸多猜測,也對皇後的行為有不同的想法。有說皇帝喜愛皇後勝過沁妃,雖愛皇子卻不愛其母,所以雖然賞賜諸多,也沒有多留片刻。也有說,皇後善妒,看自己是男子不能生育便妄想在産房中做手腳,好在皇子平安落地。
當然,這些話是沒來得及傳進何文淵耳朵裏的。此時的他還躺在被窩裏睡着呢。溫暖的胸膛和柔軟的懷抱都令他舍不得睜開眼,他舒服地蹭了蹭,還想在這溫柔鄉中多睡一會兒。但是這迷糊勁一過去,他就覺察出不對來了,連忙睜開眼。這入眼的可不是什麽柔軟的枕頭舒服的靠墊,分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對上褚雲辰帶着笑意的眼,何文淵輕咳一聲,默默收回了還在人家衣衫裏的手。
“皇上,早朝時間到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大太監元寶尖細的聲音拯救了何文淵的尴尬,身側的褚雲辰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起身傳元寶進門為他穿戴朝服。直到褚雲辰離開,何文淵都還沒有消化這褚雲辰昨夜是與他一同就寝的事實。
“快把月老給我找來!”
何文淵後知後覺地燙紅了臉,趕緊招來謝必安去找月老。而謝必安也明顯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頂着一個雞窩頭,嘴裏還不停的在吐槽。他與範無救開始休假以來就一直呆在凡間,久而久之也習慣了這裏夜晚睡覺的習慣。再者,本來只有兩年的假期由于他們跟在閻王何文淵身邊而被加長到了七年,就是為了閻王在需要人的時候能夠立刻找到他倆。
自然,為了這件事,何文淵毫無懸念的又被包大人念了一番,什麽放縱屬下偷懶啊,什麽沒有做閻王的樣子啊。聽到這些,何文淵就瞥了眼坐在案桌前悠閑喝茶的判官,然後默默移開了視線。
同樣被一早挖起來的岳君冼打着哈欠被領着走進永寧宮。昨夜那沁妃産子的事情折騰到很晚,這他才堪堪睡了幾個時辰就被人拎出被窩,這會兒全然是半魂游狀态。
何文淵一見岳君冼就甩手設了個結界,迫切地開口問道:“月老,褚雲辰昨日在我這裏留宿了。”
“哦,你們終于洞房啦?”岳君冼支着腦袋無所謂地說道。
“沒……”何文淵輕聲說了一句,但是一想到自己被岳君冼帶偏了,臉就有點黑,瞅着那張半阖着眼的臉就拍了下去。
“咚!”
何文淵出手不算重,奈何這月老太過随意完全沒有防備,就這麽磕在了桌子上,聲音響的連何文淵都有些驚訝。
“……閻羅王,你給我等着。”等我重返仙籍取回仙法,看我怎麽折騰你那根紅線!岳君冼咬牙切齒地在心中想到,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咳。”何文淵也意識到自己出手過重了,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尴尬,“我只是擔心再這樣下去,我到時候走不了。”
岳君冼揉着被磕紅的額頭瞟了一眼何文淵,心裏诽謗道,你是神仙,天尊如今只是凡人之軀,你想走,他哪裏還攔得住,直言舍不得他傷心不就行了。他嘴上也不饒人,道:“要我說,你這法子在天尊身上沒用,什麽時間久了感情就淡了,還不若試試我的法子。”
“什麽辦法?”
“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得到了便不會珍惜。”岳君冼神秘兮兮地湊到何文淵耳邊這般說道,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
送走了岳君冼,何文淵還坐在桌前發呆,他算是聽明白這月老話中的意思了。雖然之後月老也啰啰嗦嗦解釋了一大通,還拿出自己月老的身份表示此計一定有用。那時候何文淵就想說,你和那西乾的事情都還沒弄明白呢,真不知道靠不靠譜。
褚雲辰下朝一進永寧宮便看見這樣一幅風景,一位打扮簡約的男子斜倚在窗前失神地望着窗外,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翹首等待着誰。褚雲辰制止了元寶的通報聲,而是自己走了進去,直到走到何文淵眼前,那人才将視線放在自己的身上,随後像是受了驚吓一般局促起來。褚雲辰不免有些恍惚,自從數年前兩人不歡而散之後,如此生動的何文淵從未出現過。他也曾後悔過當時為何沒有憋住心中的氣憤。
這段時間,他們日日同桌用膳,卻半分找不回當年的自在,不免令他心傷。今日這何文淵像是終于舍得從畫卷中走出來的仙子,一舉一動都如此鮮活,宛若當年随着風沙來到他身邊時一樣。
“已經下朝了?”
“嗯。”
“……”
何文淵從未如此緊張過,只是一想到之前月老所說的,心中也是壓不下這一分沒由來的興奮與喜悅。
“你這樣再折騰個十年也未必能消磨掉他心中的情,還不如将這餘下的這四五年好好的過,圓了褚雲辰的念想,往後也不會對此耿耿于懷了。”
何文淵找了千萬種說法去反駁自己,依然按耐不住雀躍的心,他心想,這樣也好,也許得到過的他在往後也不會對這段情念念不忘。一旦将事情想開,他便無法再像往日那般冷靜的面對褚雲辰。那人的一舉一動在他的眼裏都變得極具魅力,令他緊張萬分。僅僅是坐在桌前用着早膳,他也忍不住去拿眼偷瞧着那人的嘴角和纖長的手指,以至于對方将糕點遞到自己面前,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為何不吃?”
“啊……我。”
何文淵這才看向褚雲辰的眼睛,一對上那雙溫柔的能掐出水來的眼眸,他覺察到自己的臉很不争氣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心跳得異常歡快,好似想出來蹦跶一番。
這與往日一般無二的一頓早膳,兩人竟是用了許久。站在一旁的元寶将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笑在心裏。他作為大太監,自然是一直跟在陛下左右。這些年陛下為皇後所做的事,所承受的孤獨和忍耐,他都明白。元寶是褚雲辰做了平王之後才到他身邊伺候的,對于兩人的相識相知并不了解,但是自從兩人被先帝賜婚之後,他也能發現兩個人似乎是在為一件事情怄氣,這一怄便是三年多,着實讓他這個旁觀者看着着急。如今皇後娘娘先松了口,看着陛下也算是守得雲開,元寶心裏自然樂呵,也不會傻傻的出聲提醒時辰早已過了大半。
待褚雲辰離開永寧宮,何文淵都還沒從那人的話中緩過神來。
“夜裏,先別睡。”
如此暗示性的話又惹得他一陣面紅心跳,整整一日都不知道是如何過去的。許是太過熟悉他的氣息,夜幕降臨之時,褚雲辰一踏足永寧宮便被何文淵感知到了。他連忙站起身想要做些什麽,卻又不知該做些什麽,轉了一圈也沒想到,倒是把自己急得出了一頭的汗。
褚雲辰一開門便見到何文淵坐在桌前喝茶,只是那雙怎麽也遮不住的通紅的耳朵卻出賣了那人緊張的心情。褚雲辰壓下嘴角笑意,突然想要捉弄這人一番。
“怎麽還不睡?”
“嗯,要睡了。”
說着,何文淵便爬上了床。他今日做了一整天的思想工作,回想起曾經自己修仙時,周圍不少的師兄弟會選擇結伴雙修,似乎也是會同床共枕一起休息。修仙之路清苦難耐,所以女修極少,不少師兄弟選擇的雙修道侶都為男性。曾經的他也很是困惑,兩名男子雙修到底要如何達到效果。他還記得,當時有一名師兄這麽告訴他:“你往後找一個道侶雙修便會知曉其中的奧秘了。”
可惜的是,直到他飛升成仙,他也沒有找任何一位雙修道侶。不過,他卻是隐約明白,這男子雙修與男女雙修其實差別不大,都是與那凡間夫妻差不了多少。
何文淵躺在床上一動不敢動,感覺到身邊床上又多了一個溫度,整個人更是緊張,神經都緊繃了起來。他可以相信,若是現在有人吓他一跳,他完全可能失手翻了這座寝宮。
可是他左等右等,直到身旁的人要求熄燈了,呼吸也平穩了也沒等來動靜。何文淵這才稍稍放松下來,卻不能忽略自己心中淡淡的失落。正想側身睡去,前一刻還背着自己“睡熟”的人,這一刻已經翻身壓在自己身上,夜色中,那雙眼睛閃着星光,像極了天邊的星辰。
“你……”
“怎麽,皇後以為今日還會是蓋着棉被純睡覺嗎?”
“……”
褚雲辰很喜歡何文淵的眼睛,明亮清澈,讓人覺得在他眼裏的世界必定清澈明亮。可此時,他卻希望這雙眼睛裏能染上些別樣風光。這般想着,他也沒有閑着,伸手輕柔地撫上他的眉,惹得那人緊張的閉上了雙眼。平日裏這麽一個氣定神閑的模樣,到了這事上居然緊張的像個大姑娘,這倒是令褚雲辰笑彎了嘴角。
何文淵緊閉着雙眼,心髒撲通撲通地跳着,突然間嘴上傳來柔軟溫暖的觸碰,溫熱的舌尖在他不知所措之時闖了進來,驚得他又睜開了雙眼,想要避開,只是這褚雲辰哪裏會讓他得逞,雙手禁锢着何文淵的臉,令他無處可逃。嘴裏總有一個讨厭的東西強迫着他的也随着它起舞,何文淵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裏,一時間忘了思考,忘了呼吸。等褚雲辰放開身下的人,就發現這人已經憋紅了臉,輕笑出聲。
就着微弱的燭光,褚雲辰也看到了身下人的眼眸裏已然染上的水汽,觸摸下的臉頰也在漸漸升溫。他的眼神更是深沉了些,嘴上更是賣力,另一只手也在對方沒留意時伸進衣服裏向下探去。
沒多久,兩人的氣息都有些混亂,周圍的空氣也灼熱上幾分。
何文淵整個人暈暈的,就是之前那幾次親吻也沒有像這次這般令他失了方向。可這顯然還沒有結束,當他感覺到褚雲辰手上的動作時,當真是又羞又窘,想要制止卻發現自己的手棉軟無力,輕飄飄搭在那人手上,倒像是催促着那人似的。
也不知這褚雲辰是從哪裏學來的,不到半晌便使得何文淵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體內異樣的感覺一波接着一波的沖擊着他的神經,引得他失了神,沒多久便交代在了褚雲辰的手中。
“……”
衆仙神明在上!他閻羅王的元陽就這麽交代在了靈寶天尊轉世的手裏!而且看人一臉戲谑的樣子,分明是在說他這也太快了!
何文淵捂着臉,根本不敢看褚雲辰手中的東西,側過了身只想往被子裏鑽。可褚雲辰怎麽會讓他得逞,一手摟住他的腰将人禁锢在自己的臂彎裏,三下五除二将人撥了個幹淨。
何文淵的身上一片光潔,曾經受的傷并沒有在這具身體上留下傷痕,這一點倒是令褚雲辰寬慰不少。昏暗的燭光中,那人透着嫩紅的肌膚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只是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倒是一直注視着他,令他心猿意馬,恨不得直接化身猛獸。
只可惜,他還是舍不得傷了這人。
何文淵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也許是害怕,也許是緊張。想來也是,要讓一個男子雌伏在另一人身下,多少還是會有些無措的。褚雲辰低頭細細輕吻着那人的每一寸肌膚,虔誠的,帶着愛撫。有了他的安撫,褪下沒多久的熱度又升了起來,這一次直接沒過了頭頂。他的手在何文淵還未覺察之時已經向他身後進發。
何文淵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整個人都彈了一下,然後居然悄悄地摟住了他,好讓他的動作更自由些。褚雲辰見他如此動作,氣息又粗重了幾分,但手上依舊溫柔。
當兩人同時發出一聲喟嘆,褚雲辰俯視着身下人迷蒙的眼,輕輕吻了上去。何文淵微微喘着氣,還沒緩過神來就感覺到眼睑上輕柔的觸碰,和來自耳邊的那一句“我愛你。”他摟住了身上的那人,也在自己心中輕聲說道:“我也愛你。”
這一夜,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這一夜,他何文淵徹底将自己交給了褚雲辰。昏黃的燭光中,只能看見那床帳中兩人交疊的身影和時而傳出的呻、吟。殿外秋風蕭瑟,殿內春光無限。
今夜注定是個無眠之夜。
遠在皇宮之外的壽王府中,書房的燈也亮了徹夜。
壽王褚陽握着手裏他花費數年找來的種種,眼神晦暗,交握的雙手已經爆出了青筋,褚陽卻還是一無所覺。就在門外仆人昏昏欲睡的時候,書房內突然傳來了巨大的聲響,激地打瞌睡的仆人摔在了地上,環繞着自己的瞌睡蟲一下子跑了個幹淨。仆人緊張兮兮地敲了敲房門,出聲詢問道:“王爺,請問出什麽事了?”
書房內,良久才傳來一聲壓抑着憤怒的聲音:“退下。”
仆人不疑有他,趕緊行禮離開,就怕這房內的人遷怒在他的身上。
次日清晨,上早朝的官員們明顯能夠感受到皇帝今日心情頗好,雖然依舊如往日那般面色清冷,但是那眼角的愉悅是藏不住的。
一下朝,官員們紛紛開始打聽起這昨日皇宮中又發生了什麽值得皇帝高興的事情,還是說,這皇帝反射弧極長,直到今日才為得了個皇子而高興嗎。事情顯然不是這樣的,多番打聽之下,大臣們才知道這皇帝昨夜是留宿永寧宮了。想必是昨夜,這帝後終于揭開了兩人間最後一層面紗,這才使得皇帝樂呵成這個樣子。
有幾個不看好皇後何文淵的老臣搖了搖頭,幸虧這皇後是個男子不能生育,不然指不定要成為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後。可是,這些老臣也就是抓着何文淵是個男子才不喜這皇後,倘若何文淵真是女子,也許他們也不會對這個皇後這麽反感了。
同樣神情餍足的還有何文淵,今日早晨,褚雲辰又拉着他溫存了片刻,好歹還記得要去早朝,不然,這何文淵也不知要被那些個大臣罵成什麽樣子。這用個早膳,雖是無言,這一舉一動之中皆是膩歪的緊,一旁的元寶倒是樂得見到帝後關系和睦,只是那另一邊的謝必安卻沒忍住,拽着範無救便蹑手蹑腳的跑了。
這時,門外一個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想要撞進何文淵的懷裏要抱抱。幸好有褚雲辰攔着,才沒有再累着何文淵。
小朗詣顯然更喜歡那個時常抱他的何文淵,伸着手要求換人,整張臉可憐兮兮的,眼眶都濕潤了,但卻沒有哭泣。
褚雲辰看着這個自己名義上的大兒子,大哥褚淩天的兒子,臉上神情有些複雜。褚朗詣現在不過三歲多的年紀,才剛剛開始摸索這個世界,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這個孩子能夠永遠活在無憂無慮之中,但是他注定會受傷,被外界的閑言碎語,被事情的真相所傷。
何文淵見褚雲辰抱着孩子愁眉不展,便伸手抵住他的眉心,想要揉開那處的褶皺:“朗詣交給我,你放心。”
這句話,褚雲辰也曾經聽到過,不過不是從何文淵的嘴裏說出來的,而當年太子妃褚方氏去世時對褚雲辰說的。他還記得他那個溫婉堅強的大嫂在臨死前握着他的手對他說:“朗詣交給你,我放心。”
然後,她就閉上了眼睛,随着大哥的腳步離開了人世。
別看這孩子不過三歲多,脾氣上來,力氣也是不小,看這孩子執着,褚雲辰便還是将孩子輕柔地放到了何文淵的懷裏。見他逗弄孩子的模樣,褚雲辰一旁看着也是舒心。
這時,門外太監來報:“陛下,沁妃娘娘差人來報,說是二皇子不願吃奶,奶娘也沒有辦法,請陛下過去瞧瞧。”
褚雲辰皺了皺眉,起身便想去瞧上一眼,畢竟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邊上的何文淵在這時出聲道:“陛下,不若讓臣妾也一起去看看吧。”
褚雲辰撇了何文淵一眼,點了頭。
何文淵從來不計較兩人之間的稱謂,若不是在外人面前,他怕是不會喚他“陛下”而稱呼自己為“臣妾”的。不過令褚雲辰奇怪的是,他竟是沒有一點嫉妒,還提出去看孩子。
不過轉念一想,何文淵是男子,與女子争風吃醋未免太過掉價。
兩人結伴來到沁妃殿,還沒進門便聽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走進門一看,這奶娘,老嬷嬷都在屋裏呢,可就是哄不了這個孩子。躺在床上的沁妃被孩子吵得有些神經衰弱,整個人無精打采的,臉頰透着蒼白,見到皇帝來看她,這才支起身子來勉強要請個安,卻被褚雲辰制止了。
跟在褚雲辰身後的何文淵走到奶娘跟前将孩子抱了過來哄着,心裏卻在奇怪。前日裏他明明已經仔細控制鬼氣的量了,沒道理這麽快就失了作用,這孩子怎麽今日怎還會哭得這麽慘。
說也奇怪,這孩子被何文淵這麽抱着哄着,也當真漸漸不鬧了,就着何文淵的手就想允吸一番,模樣乖極了,哪還有方才大哭大鬧的架勢。
褚雲辰見着了打趣道:“皇後對付孩子可真有些本事。”
何文淵笑了笑沒說話,他還沒弄明白這二皇子今日為何會鬧這一出呢。将安靜下來的孩子交到奶娘手中,何文淵便起身要離開。這嫔妃的宮殿一般是不允許除皇帝以外的男子進入的,他雖然身為皇後也是盡量避免的好。只是,就連褚雲辰也這麽快離開倒是沒在他料想之內,他以為這人會留下來安慰那個女子幾句,卻被那人以公務繁忙為由給堵了回來。
在兩人離開之後,殿內的女子哪還有之前柔弱無力的樣子,坐起身來恨得牙癢癢,一屋子的嬷嬷宮女都不敢輕易出聲。她們可以猜到,若是這沁妃身體條件允許,怕也是要撒一頓潑的。只可惜,前日才生了孩子的沁妃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力氣生氣,醒了沒多久便氣飽了肚子睡下了身。
那頭,得知皇後與皇帝昨夜同寝,鳶兒錯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一臉驚愕的看向彙報消息的宮女:“你說什麽?陛下他……”
“娘娘,小心燙!”
站在一旁的婢女擔憂的在一旁護着,就怕滾燙的茶水傷到鳶兒。
還沒等鳶兒緩過神來,門外又傳話說岚貴人求見。鳶兒愣了許久才明白過來這岚貴人是哪號人物,臉色當即難看起來。之前那一次并不愉快的談話之後,她以為那只狐妖不會再來找她,沒想到昨夜的事情一出,今日這人便來上門拜訪了。
“請她進來。”
鳶兒沉着臉看着數月前見過的那張臉,看到她臉上挂着的微笑心中便是一陣煩悶。揮退身邊的宮女,她定了定神,問道:“岚貴人今日怎麽有空來我這裏。”
只見那岚貴人輕笑出聲,道:“喚我小岚吧,我們都是妖,也不用講究這凡間的俗禮。小岚這次來,就是想問問鳶兒姑娘,對于我上一次的建議,考慮的如何了?”
想起那狐妖上次提出的建議,鳶兒心思一沉,看向小岚的眼神都冷了兩分。她承認自己的确是很希望褚雲辰的仙氣為她所有,更是不明白明明她能夠利用那仙氣修仙,何文淵卻偏偏不讓的道理。如今一想,這才明白過來,這何文淵分明是打算自己霸占着,不給她修煉。還說要将她送到妖界去,不就是要把她趕得遠遠的,不能再來強褚雲辰的仙氣嘛。
那當時為什麽說要她寸步不離的跟在褚雲辰的身邊,為什麽在第一次發現她吸收仙氣的時候沒有阻止。到現在居然來搶仙氣,還說要把他當做哥哥,這是一個哥哥該做的事情嗎?
鳶兒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心中不住想到:仙人,別怪我,是先你搶了我的東西,我只是想要拿回來。
瞥了眼笑得妩媚的狐妖,鳶兒咬了咬下嘴唇,下了決心,道:“行,我答應你。”
小岚就等着她的這句話說出口,如今聽到,臉上笑容更是妖嬈:“好,小岚一定幫助鳶兒姑娘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将人送走,鳶兒站在院中看着蒼藍的天眼神晦澀難明,若是一句謊言便能換來她所要的東西,她自然樂意開這個口。只不過是一個謊言罷了,她也不是沒有說過謊。
只是,這時候的鳶兒還不了解,一個謊言一旦說出口,那便要千萬個謊言去掩蓋。到最終,失去所有才恍然發現,曾經的那個謊言不僅僅只是一句話那麽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嘛……這一章寫得小識……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
紅撲撲的臉頰告訴你,這是小識最大的誠意!!!再多……哎呀,好羞澀……
今天愚人節,不知道各位筒子們喜不喜歡小識送上的愚人節禮物?放心!這絕對是正文!放心這絕對是真話!
至于那個鳶兒嘛……小識只想說,她就是一個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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