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養育

前往地府的路上, 上清回想起方才老君所說的話，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按照兄長所說的, 我估計那小閻王那是身子虧空所致。神仙皆有仙氣，仙氣更有多少。孕育仙胎不但需要仙魂, 更需要足夠承受父輩仙力的仙軀才可。而這仙軀的成長便需要父輩雙方攜手守護。”

當初何文淵以一人仙力孕育了他與上清兩人的孩子，而由于上清的仙力比他高出太多，胎兒的成長也就需要大量的仙氣。為了能夠令孩子順利成長, 當時的何文淵恐怕是将自己體內幾乎所有的仙氣都用來養護這個孩子, 致使他本人仙氣不足，身子虧空的嚴重。在阿青出生以後，又緊接着是地府的造魂年，必須要在一年內造出大量新魂, 這又加重了何文淵身體的負擔。

“恐怕是種種因素加起來, 這才導致了他如今這般心悸時不時發作的情況。若要說救治辦法也不是沒有……”

上清伸手按住胸口那一個小瓶子，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再一次踏足何文淵的寝殿，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守在床邊。上清不願驚動那個小小人影, 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只是從阿青突然間加速的心跳聲中, 他明白那孩子是知道他的到來了。

只聽孩子糯糯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聽孟婆姐姐說，自從爹爹生下阿青之後身子就一直不好。阿青很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這樣才能讓爹爹少操心些，少些疲勞才能養好身子。可是這麽多年下來，爹爹的身子依然沒有好轉。這一次，阿青知道阿青自己做錯了, 又讓爹爹操心了。”

孩子說着說着，嗓音中便夾雜了哽咽。

想來這一次的變故也是吓到他了。

上清想要上前安撫一下孩子，而阿青的下一句話直戳他的心窩，令他的心頭也湧起一陣酸澀。

“可是，阿青還是找到了。”

阿青轉過身看着上清，那雙眼睛如同璀璨的寶石一般，晶瑩剔透的，仿佛在述說着他的不悔和堅毅。

“找到了父親。”

上清本以為他哭了，可事實是，阿青雖然紅了眼眶，兩眼卻甚是明亮。他就這麽堅定地看着上清，告訴着上清，縱然再選一次，他依然會選擇取了那追魂玉，再闖一次幽華山。

可越是神似何文淵的眼睛在此時卻越是會刺痛上清的心。當上清還是“褚雲辰”時，他曾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也幻想過他與何文淵的孩子必定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他要他的孩子天真快樂，不需要接觸人世間的種種磨難，而不是像如今這般忍受着苦楚卻還強撐堅強。

他上前撫摸着孩子的頭，将他摟近自己懷中，感受着手中柔軟的觸感。他聽見懷中傳來一個悶悶的聲音。

“爹爹會沒事的，是嗎？”

“是，會沒事的。”

按住懷中的藥瓶，上清摟緊懷中的孩子，眼睛望向床上已經睜開眼的那人。

“……”

何文淵不知道自己這一次昏迷了多久，記憶停留在他制止上清帶他上天的那一刻。他瞅着靈寶天尊輕撫自己的孩子，對方眼中的自己卻是如此的冷漠。他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适合撫養這個孩子，他給不了阿青他想要的父愛。而這個孩子的存在也好似無形的鎖鏈，将他與天尊緊緊聯系在一起。

何文淵記得，在那一段凡塵的記憶裏壓抑苦痛多過歡聲笑語，更別說那一段本就是違反天規的情感。每次見到阿青睜着大眼睛望着自己的時候，他總是有一種想要尋回情根的沖動，他想要明白孩子需要什麽，當然只是沖動。他明确的知道，尋回情根的後果将會非常嚴重，首先他就不能确定自己能否對孩子放手，這個應該屬于上古仙人後代的孩子是怎麽也不能一直留在他的身邊的。

也許是時候将孩子交給他的另一位父親了。

“阿青。”何文淵開口說道，“你往後就跟着你父親。”

上清感覺到懷中的孩子猛地一僵，震驚地轉過頭，方才還能憋住的淚珠如今像是倒豆子似的滾落下來，止都止不住。

“爹爹，我很乖的。”

阿青這一哭倒是在何文淵意料之外，他大約是能夠明白阿青為何哭泣，卻也不知如何安慰。

這時，只聽上清說道：“跟着也好。”

對上清如此快速的回答而趕到詫異，何文淵瞅着上清看了許久，希望能看出些什麽來。可惜，自從失了情根之後，他對喜怒哀樂這些情感的感知力幾乎為零，有時甚至無法明白那些凡人口中話語的真實意思。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上清這句話的意思。

何文淵看着坐在床沿笨拙地哄着阿青睡覺的天尊，少見的皺起了眉，但是他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之前地府裏就出現有陰兵失蹤的情況，起先何文淵還沒有太注意，以為是遇上惡鬼了。直到近幾日，失蹤的陰兵數量越來越多，頻率也越來越高，何文淵不得不引起注意。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當初留給“褚雲辰”的陰牌。

陰牌不僅會壓制持有者的仙氣，也能夠用作召喚陰兵的媒介。

何文淵擔心是有心之人得了陰牌，正在借陰兵謀劃些什麽。若是那有心之人是凡人倒也不會翻出大浪來，就怕是仙或者妖得了那陰牌，妄圖擾亂三界秩序。也不知上清是從哪裏聽說了這件事，便提出要幫助尋找陰牌。如今的首要任務便是找到陰牌，再将那些陰兵找回來，多一個上仙幫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不然到時候，那紫微大帝又要怪罪，若再捅到玉帝那裏去，他這個閻羅王也不知能不能繼續做下去。

終于将緊張的阿青哄入睡，上清與何文淵兩人便輕聲離開了寝室，在凡間尋了一個隐蔽的地方施展追蹤術。追蹤術是一種古老的術法，當一人将自己的仙力分成小股四散開去的時候，沾有那人仙力的物件便會吸引那小股仙力，然後當仙力與物件彙合時，那人就能憑借感知仙力而知曉所尋物件的所在。這要使追蹤術有效，前期的要求也十分苛刻，很難全部附和。但在陰牌這件事上倒是正好。

陰牌是由何文淵鑄胎，太上老君鑄型，上面必然沾染着兩人的仙力，上清的仙術與老君師出同門，自然相近。為了能夠提高找到陰牌的可能性，何文淵接受了上清的建議，将兩人的仙術凝成一股，施展追蹤術去尋找陰牌的下落。

“開始了。”

上清沒有多說，牽上何文淵的手，将自己的仙力流經何文淵體內，然後在追蹤術的引導下四射而去。

在何文淵閉上眼全神貫注釋放仙力的時候，他并沒有注意到一股極細的仙力并不是向遠處散射，而是直接竄入地府，在彼岸花海上空徘徊。

作者有話要說： ……小識聽說今天是端午節，上來道一句：端午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