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45.045 酒醉訴情
張易安背着蘇瑾歡從寝宮內走了出來。
兩人都穿好了夜行衣, 這一會兒, 張易安算是體驗到了一把自己給自己挖坑跳的感覺了。
誰讓他自己做了那麽些允諾現如今連拒絕的話都不好說出口。
但, 好在這一次與上一次還是有些不同, 兩人沒有再悄悄的溜出長寧殿,反而是光明正大的穿着夜行衣從後門走的。且, 再一次一道出行, 知道公主身邊暗處有人保護, 安全無虞的情況下,張易安也不再是那般的提心吊膽。
能與公主兩人一道做些什麽, 他比誰都高興。
“張易安,本宮重不重”
蘇瑾歡趴在張易安的背上, 離目的地還有好一會兒,閑來無事, 她便找起了話來聊。
張易安繼續呼吸平穩的朝前方走着,“不重, 公主很輕。”
四下沒了旁人,又是黑夜,蘇瑾歡漸漸起了調笑的心,她把臉貼在了對方肩上, 不經意的感嘆道“本宮從未穿着夜行衣在宮中這般肆意的行走, 張易安, 也只有你才會這般遷就本宮。”
張易安呼吸一滞, 雙眸微微一垂, “這些都是奴才該做的。”
蘇瑾歡開心的蹭了蹭, “若今後本宮的驸馬像你這般,本宮也就滿足了。”
身後之人依賴的小動作讓張易安嘴角止不住的上仰了些許,哪知這邊還未來得及維持多久,這後一句話便徹底把他從天堂打入了地獄。
張易安的神色突然一僵,他的唇不可抑止的顫了幾顫,好一會兒才穩住了心中那陡然冒出的酸澀,“公主這話折煞奴才了,公主的驸馬定然是人中龍鳳萬裏挑一。又豈會如奴才這般。”
“如你哪般”蘇瑾歡就在張易安的背上,對方的變化哪怕掩的再好她也察覺到了。
這本是她暗示他的話,未曾想這人竟然多心了。
“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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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說你好,那便是千般好萬般好,在本宮眼中,哪怕十個狀元也不及一個你,若真要本宮說,本宮還寧願要你這樣的驸馬”
蘇瑾歡有些氣張易安如此敏感又自卑的內心,她知道這或許是他心中的一個結,她雖說動了他努力争取,可一時之間卻無法改變他打心底裏的那抹認知。
兩個人想要進一步,定然要有一個人主動一些。她早前的打算是讓這人以為自己喜歡其的美貌,再讓其主動勾引自己,這樣自己便可以順理成章的将計就計,最後讓這人知道自己是真的被其吸引而喜歡上對方非是容貌。
但現如今來看,張易安心中的自卑感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她的計劃定然得變上一變才行。
如此斬釘截鐵的一番話,帶給張易安的震撼遠非是其表面表現的那般。
張易安的心跳的有些快,“砰砰砰砰”的,就像是鑼鼓齊鳴一般,他的雙眸在暗夜中顯得越發的深邃,口中似是有千言萬語想要湧入,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以此來拉回自己的神智。
“公主這是賞識奴才,奴才心底清楚,還請公主不要動怒。”
就算是私心吧,這一次,張易安并沒有拒絕蘇瑾歡對他的那番評價。
他想,這樣的話,他或許可以一個人回味許久許久,且讓他小小的自私一回,一回就好
蘇瑾歡被張易安的這反應弄得沒了脾氣。
這一晚,她原本想的是兩人出去散散步,再是找一個沒人的地方賞賞夜景談談心,可僅僅是這樣的幾句話,卻是突然讓蘇瑾歡意識到了他們兩人目前最大的問題。
身份地位懸殊太大,縱使她現在與他說她喜歡他,非是他的容貌他的模樣,而是他的好他的一切,恐怕張易安也是不信的。
若是這樣,以他自卑又敏感的心來看,哪怕他再主動,想要兩人有所結果,也不知得到猴年馬月去了。
這樣怎麽行
就像是肉在眼前看得到吃不到,你讓她怎麽甘心
想通了這一點,蘇瑾歡散步的心也就漸漸淡了下去。兩人這邊僅僅只在外邊走了半個時辰不到,便回到了長寧殿。
清弄伺候自家公主洗漱上了床,見公主秀眉微微皺在一起,未免有些擔憂的問“公主,您這是怎麽了怎麽和張公公出去一趟,回來反而更愁眉苦臉了呢”
蘇瑾歡聞聲看了看身側之人,“清弄”
“奴婢在呢,公主有何煩惱,與奴婢說就是。”
“本宮想不通”蘇瑾歡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淡淡的。
清弄一愣,忙問“想不通什麽”
“你說說,本宮怎麽樣,才能讓張易安更主動些呢”
清弄好笑的搖了搖頭,“現在還不好麽”
蘇瑾歡沒好氣的嗔了對方一眼,“本宮自是想要更好”
又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讨打
清弄被蘇瑾歡的反應逗笑了,她想了想,稍稍斟酌了一下,道“公主”
“嗯”
“奴婢有些話,說了你可別罰奴婢。”
蘇瑾歡白了清弄一眼,“本宮什麽時候罰過你,你個小沒良心的。”
“那奴婢可說了。”清弄當然知道自家公主不會罰自己,不過好話人人都愛聽,可這不中聽的就不一定了。
見蘇瑾歡不計較,她噙了噙自己的嘴角,不急不緩道“張公公身份與公主所差太遠,若是公主不給其一些可以主動的信息,奴婢若是張公公,也是不敢有什麽癡心妄想的。”
“本宮不是已經給”
“我的好公主,您給的那些哪裏夠,再說了,往日裏您可沒少調戲人張公公,這會兒人家許都分不清您那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了。”
“是這樣”蘇瑾歡被說的微微愣了愣。
“公主認為呢”清弄反問。
一直以來精明的蘇瑾歡這下算是徹底無奈了,“那本宮應該怎麽辦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宮的顧慮。”
她前面可是一直按着前朝暗衛的卷宗中記載的方法來行事的,這一會兒卻陷入了死胡同,蘇瑾歡再怎麽厲害也不過是一個到現在才情窦初開的姑娘,面對這樣的問題,她難得有束手無策的時候。
好在她還有可以詢問的人,對于張易安的事,尋常女子該有的嬌羞在這一點上可是一絲也看不出。
在蘇瑾歡看來,嬌羞若是有用,那人恐怕就沒了。
清弄想了想,建議道“公主可以把身态放低一些,再主動些。”
“你這”
“公主別急。”似是猜到了蘇瑾歡的想法,清弄連忙打斷了道“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
“公主,你聽奴婢慢慢說”
耳側的細語傳來,蘇瑾歡聽着聽着,那雙微蹙的秀眉終究是漸漸舒展了開來。
屋外月色正撩人,蘇瑾歡兩眼微微彎了彎,一錘定音道“姑且就這樣辦”
長公主已經十四,逾明年便到及笄之年,近日來長寧殿送來了許多畫卷,其中無一不是才子青年。
張易安每一日都有事做,只有晚上的時候才會在蘇瑾歡屋中伺候,關于自家公主看畫這件事,他都是從旁人口中知道的,稍稍一聯想,也大概猜到了是怎麽樣的事,對此,他也只能是一聲苦笑。
雖然他告訴自己要努力争取讓公主依賴于他,但到底抵不過這些東西,或許不用公主厭倦,等公主成親有了驸馬之後,他便會徹底抛之腦後了不一定。
這是一個多麽殘酷的認知,縱使張易安想做什麽,卻也是有心無力。
他争不過的東西太多了,最主要的是,公主對他,不定有他對她的那般心思,他又哪裏來勇氣與做其他的事呢
從外屋進來,見自家公主坐在書桌前正饒有興趣的看着什麽東西,張易安餘光瞥了一眼,“給公主請安。”
蘇瑾歡似是才發現這人進了屋,乍聞此言,連忙把桌上的畫卷做賊心虛一般的收了起來。臉上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張易安,你怎麽走路都沒聲兒似得。”
非是他沒有聲,而是你看的太過認真
一想到這人之前看的東西,張易安心下略微泛起了一股酸澀之感,他雙眸微垂,“是奴才的不是,奴才下次一定注意。”
蘇瑾歡揮了揮手,難得幹脆的道“行了行了,這裏今日暫且不需要伺候,你先下去吧。”
張易安的心瞬間一墜,他欠了欠身子,卻也面不改色的應了聲“是”。
張易安走了,清弄獨自走了進來,她來到蘇瑾歡的桌前屈了屈膝,笑道“公主,都安排好了。”
蘇瑾歡聞言,輕輕勾了勾嘴角,“好。”
她就不信這一次,你還能無動于衷
張易安帶着沉重的心獨自走回了自己的屋子,他看着自己之前為了伺候特意洗漱後換下的衣物,兀自扯了扯嘴角。
明明一早就知道的事,可為何他還是會如此難過明明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事,他又在奢望着什麽
走廊上稀稀疏疏的走過一些人,談話聲也漸漸傳了過來。
“昨日據聞平南王世子在禦花園遇到了我們公主,今日殿中便送來了畫像,你們說,這驸馬會不會”
“噓別瞎說,公主的驸馬是誰都與我們沒有幹系,反正公主喜歡就好,別說這些,小心被人聽見拿住把柄。”
“是,姐姐教訓的極是,是碧螺大意了。”
“走吧,一會兒還得”
張易安杵在屋內,聽到這樣的交談,他下意識的便想沖出去問問,可這邊剛走了兩步,卻是又倏地停了下來。
他垂在兩側的雙手漸漸握在了一起,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他不能,他也不可以。
屋外漸漸起了微風,吹落了夏天的最後一片樹葉,秋,來了
照常吃飯,照常習武,照常去寝宮伺候,照常看着人臉上偶爾微微走神後面這幾天,張易安的生活過的比誰都規律,神色也越發平淡了起來。
既然是不能奢望的事,那他便更不能露出異樣讓某人察覺。
是夜
張易安按照慣例來到了寝宮這邊,但一路走來,衆人無不是神色慌張,偶爾一兩個看起來還像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心下疑惑,待來到寝宮門口,見清弄有些焦急的左右徘徊,連忙走了過去,詢問道“清弄姑娘,這是怎麽了”
“張公公”
這麽久以來張易安還是第一次看見清弄如此着急的樣子,他心頭一緊,“可是公主發生了什麽”
“公主”清弄聞聲看了一眼屋內。
“發生了何事你倒是快說啊”
“是公主心情不好,把所有人都趕了出來,現如今獨自在屋內喝着”說道這裏,清弄似是想到了什麽,眼前一亮道“對了張公公,公主素日除了奴婢的話最能聽你的話,你可要進去”
張易安根本就沒給清弄把話說完的機會,清弄的話才說了一半,他便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進去。
清弄見人擔心的進去了,她的眼底泛起了一抹笑意,卻是貼心的把門帶了帶,而後默默的守在了門口,把起了風。
張易安快速的走進屋內,外室還好,內室這一會兒地上已是一片狼藉,自家公主獨自坐在桌前,其雙頰泛着胭脂一般的顏色,手邊是一壺清酒,這會兒倒在一旁,也不知喝了多少。
“公主”
“誰誰”
張易安眼中升起了一抹心疼,“公主,是奴才。”
“你你是誰”蘇瑾歡作勢要碰對方。
張易安連忙握住了對方纖細的手心,“奴才張易安。”
“公主,您醉了,奴才帶您回床上去。”
“床上”蘇瑾歡愣了愣,一臉好奇的問“床上是哪裏”
知道人醉的厲害,張易安直接把人便打橫抱了起來,而後直直的朝着床上走去,“床上是睡覺的地方,公主睡一覺,一覺醒來,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煩惱煩惱哈哈。”說起這個,蘇瑾歡的神色就激動了起來。“張易安”
“奴才在。”
蘇瑾歡倏地抓住了張易安身前的衣襟,“本宮好不好”
“好,公主最好。”
“那你喜不喜歡本宮”
張易安抱在某人的雙手一緊,他吸了口氣,苦笑了一聲,“喜歡,奴才喜歡公主。”
“胡說”
“本宮雙腿有疾,你們所有人都嫌棄本宮看不上本宮”
“沒有,奴才沒有,奴才沒有嫌棄公主。”
蘇瑾歡聞聲搖搖晃晃的看着抱着自己的某人,“你沒有”
“對,奴才從來都沒有”
蘇瑾歡雙手握成拳頭輕輕錘了錘對方,“臭男人。”
這句評價顯然不是對自己的,張易安用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稍稍安撫了一下,且順着對方的話道“對,臭男人,臭男人沒有什麽好的。”
說話的功夫兩人便來到床前,張易安小心的把蘇瑾歡放在了床上。
“本宮不稀罕”
“嗯,我們不稀罕。”
“張易安”也不知怎麽的,原本情緒漸漸安撫下來的人,卻是突然又拔高了語調,這讓張易安這邊正打算給人整理衣襟的手都吓的抖了抖。
“公主。”
“他們都嫌棄本宮,本宮讨厭他們,你不嫌棄本宮,本宮喜歡你”
雖說這是醉酒之言,可這一刻,張易安私心裏卻把其當了真,看着床上雙臉粉嫩的某人,四下無人,張易安緊了緊自己的雙手,此間猶豫了片刻,他到底還是小心的俯下身子,來到了蘇瑾歡的身前,心下酸澀道“公主,您再這麽說,奴才真的會當真的”
蘇瑾歡聞聲,緩緩的睜開了自己一雙迷離的雙眼,“當真”
“當什麽真”
“公”對于蘇瑾歡突然的睜眼,張易安心頭瞬間一緊,然而下一刻,待看清對方瞳孔略微有些渙散的樣子,知曉對方并未清醒,他稍稍松了口氣,但是,這邊他還沒來得及放下心來,脖子上頓時環上了一雙玉臂,頃刻間天旋地轉,入鼻是那抹熟悉的味道,張易安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便被人撲倒壓在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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