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一位行色匆匆的年輕男人闊步走進等候大廳,濃眉細眼,個子不高,頭發理得很短,他的步伐稍一停頓,望着滿屋子的人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怎麽回事?”張捷邊走邊喊,“小朱,小朱呢?”

那位叫小朱的年輕男人應聲從屋裏跑出來:“張導,怎麽了?”

衆人聞聲紛紛看向那位面色不佳的男人。

“這幹嘛呢?”張捷一張口便是質問的語氣,“怎麽這麽多人?”

小朱慢吞吞道:“試鏡啊……”

“試鏡?”張捷掃了一圈四周的各色人等,“你當選秀海選呢?試鏡通知誰發出去的?沒寫明白試鏡要求?”

“是楊導發的,”小朱的嗓音越來越低,“……要求可能是定得寬泛了一點。”

張捷不耐煩道:“趕緊撤了,這些人也全都打發走,當挑大白菜呢。”

時引在一旁瞧着,心說這人嘴巴好毒。他眼看着這位導演從自己身邊走過,驀地停下腳步,扭頭看向他。

這位導演後退了一步,看着時引問:“你試的誰?”

時引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了那些試鏡的演員垂頭喪氣離開的模樣。他愣了一下,才擡起頭:“我不是來試鏡的。”

“不是?”張捷面露狐疑,而後又問:“那你有沒有興趣演戲?”

“啊?”

張捷遞給他一張名片,幹脆利落地介紹:“張捷。就今天試鏡的這部劇,有個角色我還沒找到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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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引沒接,說:“我真的不是來試鏡的,我也不會演戲。”

“不會演戲的演員多了去了,長得還沒你漂亮呢,照樣賺得盆滿缽滿。”張捷把名片塞進他手裏,“我就需要個花瓶,你這樣的。”

“……”這話怎麽聽着像在罵人。

“你是混血?”張捷問道。

時引愣了一下:“……對。”

“我說呢。”張捷端詳着他的臉蛋,“混哪兒的?”

“外婆是德國人。”

張捷的眼睛很毒辣,因為時引的五官并沒有很明顯的異域感,只是瞳色和發色比大部分純種中國人要淡一些。

“你先別急着拒絕,考慮一下。”張捷看了眼手表,“考慮好了打名片上的電話聯系我。”

“張導……”小朱從後面小聲勸道:“太草率了吧,要不要跟楊導商量一下,他那邊已經定了兩個中戲的學生了。”

“定了又怎麽。”張捷扭頭看他,“你告訴楊導,回頭讓朱停遇這個原着作者過來看一看這個人合不合适,我草不草率。”

張捷急着去給演員試鏡,說罷風風火火地走了。

喻惟江前腳剛進試鏡的房間,張捷後腳就進來了。屋裏除了一架攝像機,還有一張桌子,桌後放着三張椅子。導演和副導演都已經到了,還有一張位置空着,留給《隐風》作者的。

承南也在,他跟喻惟江試的是同一場戲,方才看到喻惟江,他還激動了一陣。

張捷跟喻惟江和承南握了下手,然後入座。

“停遇還沒來。”副導演楊敬說。

“不等他。”張捷擺擺手,“他做事向來磨叽,我行我素的,估計今天都不會來。我們直接開始。”

《隐風》這個劇本并不長,主創們最初定的拍攝周期也只有三個月。故事圍繞一宗兇殺案展開,主角梁越是慶市公安局緝毒大隊的副隊長,作為此案最大嫌疑人,被卷入了一系列政治陰謀中。而身為販毒集團安插在公安系統內部的線人,梁越本人卻又是這些陰謀的策劃者以及參與者。

喻惟江的試鏡角色就是梁越,男一號。梁越這個角色的身份背景十分複雜,他既是緝毒警察,又是毒販的線人,真實身份是雙重卧底,是正義的一方。

承南的試鏡角色是刑偵大隊的一名刑偵警察,段飛羽。

今天試鏡的這場戲是梁越與段飛羽的對峙。

對峙的最終結果是梁越一手掐住段飛羽的脖子,一手壓住他抓着槍的手,膝蓋頂住他的胸腔,将他死死地壓倒在地。

“是不是你殺了我爸媽?”段飛羽額頭青筋暴起,雙眼猩紅,他的嗓音被堵在喉腔,像在幹枯的樹皮上刮過的嘶啞聲音,“十年前的那場大火,是你放的嗎?”

梁越的臉上不見任何表情,眼眸有些渾濁,微微顫動着,聲音異常平靜:“是又怎麽樣呢。”

“你——”段飛羽目眦欲裂。

“好,咔。”張捷叫停,低頭在随身攜帶的軟面抄上記錄了一點東西,他沒作評價,臉上也沒什麽明顯的表情。叫人看不出他對他們的表演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喻惟江将承南拉起身,承南拍着胸口咳嗽了幾聲,又揉了揉脖子,說:“喻哥,你力氣真大。”

“不好意思。”喻惟江抱歉地說。

“剛才真的感覺要斷氣了。”承南方才有些缺氧,此刻臉蛋憋得微微泛紅。跟喻惟江對戲特得勁,承南真誠地說:“喻哥,很期待跟你再次合作。”

張捷聞言笑道:“萬一我不給你們過呢。”

“不給過,還有下部戲,下下部。”承南笑着說,“日子長,機會多呢。”

“今天辛苦了。”張捷說,“過兩天會給你們消息。”

兩人轉身準備離開,張捷叫住喻惟江,看了眼他略顯寒酸的T恤,問:“惟江,你這衣服平時就這麽穿?”

喻惟江說:“不是。特意換的。”

張捷不甚明顯地笑了下:“嗯,知道了。”

時引在外面等候半晌,終于見到人出來。就在這時,大廳之外有一個身影懶洋洋地晃蕩進來。

承南跟喻惟江正有說有笑,見到來人呆了一秒,然後與喻惟江齊齊停下了腳步。

“試完了?”那人的視線是看向喻惟江的。

時引在一邊看戲。

他細細地端詳了一下那人。身材跟喻惟江差不多,個子很高,穿着随意,工裝褲加棉質T恤。他的頭發理得短短的,戴了副橢圓形的銀邊眼鏡,下巴上冒着淡淡的青茬,不修邊幅,氣質有些懶散。

“很久不見。”那人走到喻惟江面前說。

時引一愣,承南也一愣。

承南不解地看向喻惟江,喻惟江說:“他是《隐風》的作者。”

承南一驚,訝異地看着對方。從時引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他的耳朵緩慢變紅了。

“朱老師。”承南驚訝又乖巧地叫了一聲。

朱停遇看向他:“你認識我?”

“我是你的書粉。”承南看過《隐風》原着,也很喜歡朱停遇的作品。在《隐風》影視化之前,他只知道朱停遇的筆名[亭雨],也從未見過朱停遇本尊。

今日一見,滿心都在說:顏值好加分。

朱停遇嗯了聲,說了聲“謝謝”,重新看向了喻惟江,“我來得不巧,你們都試完了。”

“你是掐着點來的吧。”喻惟江很了解他。

承南見喻惟江和朱停遇如此熟絡地聊起來,忍不住問道:“喻哥,你跟朱老師認識?”

“大學同窗過幾年。”喻惟江說。

其實喻惟江把他跟朱停遇的關系說得有些淺薄。他們的确是大學同學,都在國外念的書,實際同窗了三年不到,但他們兩家是世交,有着生意和人情上的往來,他與朱停遇,交淺言深。

朱停遇大三的時候就辍學了,提前棄商從文,之後被他爸趕出了家門,現在正在富貴地流浪,過得很逍遙。

喻惟江偶爾羨慕他。

張捷今日來此一趟,就是為了看喻惟江的試鏡,其他試鏡的演員都歸楊副導演負責,他拿着軟面抄走出來,看到姍姍來遲的朱停遇,冷笑了一聲:“你倒是挺會挑時間,結束了都。”

大廳裏的人已經所剩無幾。

朱停遇平日深居簡出,喻惟江又忙于奔波各個劇組,兩人已經有一年多沒見了。

喻惟江不經意地往時引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從餘光裏瞥見時引呆呆地望着他們,手裏捏着一張卡片。

時引安靜地坐在一邊,沒有上前主動跟喻惟江打招呼,有太多外人在,他要注意自己的身份,避免給喻惟江帶來不必要的困擾。

時引的識大體,喻惟江并不買賬。嘴角平平的,眼神冷淡,視線在時引的方向稍一停留,倏忽就移開了。

怎麽又不高興了?

時引心想,該取個外號,叫“不高興”。

時引聽到朱停遇要跟喻惟江去吃飯,還詢問了張捷。

張捷拒絕:“我不去,忙着呢。”

“随你。”朱停遇轉了轉手裏的車鑰匙,扭頭看了眼承南。他跟這個小明星不是很熟,但出于禮貌,還是問了句:“有人接你吃飯嗎。”

承南點了點頭。他的五官很俊朗,身材結實,跟時下流行的小鮮肉風格不盡相同。不是那種嬌柔的氣質,但是眼神很軟。

朱停遇的目光往他泛紅的耳朵上掠了一眼,沒說什麽,跟張捷道別後,和喻惟江走出了大廳。

“是張導主動聯系的我。”喻惟江對朱停遇說,“看到劇本的時候,我還以為是你給我開了後門。”

朱停遇笑了起來:“想多了,我又不愛扶貧。”

承南的經紀人後腳趕來,接走了他。

時引此時拿出手機給刑骁打了通電話,壓低聲音說:“刑哥,我這有一堆禮物,都是喻老師粉絲送的,你在哪,一會我給你拿去,咱們交接一下。”

刑骁說了個地址,時引準備前往,臨走前被張捷叫住了。

“今兒我沒時間,你方便給我留個電話嗎?”張捷對時引這個花瓶有些執着。

“導演,我真的不會演戲。”

“不會可以練。”張捷把手機遞給時引,讓他輸個號碼,“為什麽不試一下呢,說不定還能跟喻惟江對戲。”

時引一怔。

“你是喻惟江的影迷吧。”張捷問他。

“……你怎麽知道。”

“你剛剛一直在看他。”

時引抿了下嘴唇,抓着張捷的手機猶豫了會。

片刻後,他的玩性占了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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