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妖在作祟 這丫頭的反應,何止是火氣大……

一旁的溫簡輕咳了聲,開聲溫和道:“我們印版的材質,确實與玄寺丞的腰牌相近,不過還不能完全确定都是質地純粹的北寒玄鐵……”

說到這,溫簡的話頓了頓,似有什麽難言,打眼看了看玄策。

花玉龍知道他接下來想說要帶回去再檢查,但玄策這邊肯定不允,像他這麽——

“你把印版給我看看。”

玄策朝溫簡伸手,示意他把印版碎片給他。

那碎片上有飛錢票的紋路,玄策仔細看了幾眼便明了:“北寒玄鐵不僅觸手生冷,而且能吸噬光源。”說着,似想到了什麽,目光無意朝花玉龍的手腕掠了下,才道:“所以只需拿火星子一撩,若是光亮從暗至熄,便是玄鐵無疑。”

“原來如此!”

溫簡話音落,引來了花玉龍的目光,只見他忙從衣服裏掏出了火折子,吹出了火來。

不是說大理寺與崇玄署不對盤麽,這溫簡方才來的時候還端着官臉,現下不過待了不到半炷香,少年性子就出來了。

此刻,那腰牌經火光一試,竟真如玄策所說那般結果,溫簡又拿印版再試了試,嘆道:“真是神奇,火光暗了,玄鐵卻更亮了。玄寺丞,您真是厲害!”

衆人:“……”

花玉龍:“溫寺丞,敢問眼下大理寺是将飛錢案子,全權交給您處理麽?”

溫簡這才注意到站在玄策身後的紅衣少女,心裏不由疑惑,崇玄署的人一般是不與外人打交道的吧,心裏有些驚奇,道:“并非全權,此等涉及鑄錢監的大事,還得有大理寺卿部署人員,我是先來了解情況的。”

花玉龍點頭,這大理寺是派了個軟柿子過來,知道玄策不屑得一捏。

花重晏:“我看這腰牌上寫着‘樓觀’二字,卻不知是何解釋?”

這問題,也是花玉龍想不明白的。

這下,大家都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了玄策。

不過當事人,卻把問題轉到了溫簡那兒:“溫大人飽讀書籍卷宗,不知對‘樓觀二字’,有什麽看法。”

溫簡沒想到玄策會問自己,那白皙的臉蛋忽地紅了一下,搜腸刮肚想了一番,開口道:“在歷朝的建築制式裏,都沒有樓觀二字的記載,莫不是指在樓裏修了個‘觀’?可長安城地輿圖上,卻不見有這等奇怪建築。不過,本官聽過,在修道門派中,“樓觀”,據說是一門能夜觀天象,凝神修煉的法術。”

花重晏聽完,嘴角一笑,這玄策,不能讓大理寺蹭崇玄署的人力,可不得看他們自己有什麽本事呢。

花玉龍插了句:“可這腰牌是妖的,怎會與正道扯上關系?”

溫簡讪讪道:“确實蹊跷,但妖道之事,還是玄寺丞清楚。”

說着,就見玄策坐到了涼亭的石凳上,示意竹猗收回腰牌,才道:“既然溫寺丞手上的案子與我崇玄署線索相關,還請您将案情細節告知,免得到時候兩寺有什麽誤會,就說不清了。”

花重晏見狀,朝溫簡作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坐到玄策對面。

溫簡也客氣地讓花重晏坐下,雖說對方是商賈之家,但花府的富貴可是長安城裏排頭號的。

哪知兩人剛相請坐下,花重晏一擡頭,就看到花玉龍已經坐在了旁邊,雙手托腮地等着他們說正事。

花重晏輕咳了聲,怕對面玄策這尊大神不悅,忙開口轉移他的注意:

“溫寺丞手上的玄鐵碎片正是我們印制飛錢的印版,不久前,我們發現長安城出現了編號一模一樣的飛錢,真假難辨,而且越來越多。花家櫃坊以誠信做生意,因為無法辨認真僞,所以不得不兌換,這就導致了嚴重的虧損,我們先是內部自查,加之飛錢出現重票,舊的印版已經不能使用了,便以更換新版飛錢為由,暫停飛錢的發行。”

玄策:“就算我手上這塊腰牌與你們印版材質相同,也不能說明飛錢案與妖有關。”

花重晏與溫簡對視了一眼,溫簡道:“我們派人查遍長安城,目前除了玄寺丞手上這塊玄鐵,還未有其他發現。”

花玉龍皺了皺眉:“當日那妖看起來不像是個很大的頭目,連他都能佩戴這塊腰牌,就不應該是獨一份才對,那他們會在什麽地方做這些腰牌?”

玄策:“這飛錢的樣式,是誰畫的。”

花重晏:“正是在下。”

玄策眼裏倒沒什麽驚訝,只道:“連你都分不清哪張是真,哪張是假?”

花重晏自嘲一笑,從袖袍裏掏出兩張飛錢:“寺丞請看,這上面的編號一樣,但一個編號只對應錢庫中的一份五百兩,如今兩份編號一樣的飛錢,能在櫃坊裏兌換走兩份五百兩。我仔細比對過了,這些飛錢的痕跡與真的一模一樣。”

花玉龍不由道:“連我阿兄都分不清楚,說不是妖在作祟都很難解釋得通。”

玄策聽到,目光饒有興味地看了眼花重晏:“這麽多天過去了,外界還沒什麽風聲,花家還真是金庫充盈。”

花重晏:“玄寺丞公務繁忙,自然不會聽些小道流言。”

玄策:“一模一樣的飛錢,連刻版的人都分不清楚,确實有蹊跷,不過,現如今花家的錢被流水一樣兌出去,我想花二郎也不會坐以待斃罷。”

花重晏手中折扇一點,道:“眼下我們還不知這假飛錢是從哪裏流出來的,但可以肯定,背後的謀劃者就算能造一百張假飛錢,也不可能找到一百個不同的人來兌換。所以,我們花家櫃坊對外聲稱即将發行新版飛錢,而舊版的飛錢只能在指定的櫃坊兌換,在那裏當差的下人們都是記性極好的,只要發現第二張重票,便會将兌換人的相貌記錄下來,若是頻繁兌換,定然有疑,而那些有假飛錢的人自然不敢常來,近日的重票率已然降低了不少。”

聽到這,花玉龍忍不住拍了下手掌,驚嘆道:“哇,二兄,你好聰明啊!這麽厲害的法子你都能想到!”

溫簡也笑道:“不愧是花二郎,難怪當初少府監提議由花家櫃坊發行飛錢時,朝堂竟鮮少有反對之聲。”

花重晏擺了擺扇子:“花某也只能做到如此,要破案還得靠二位官爺。”

花玉龍追問道:“二兄,你那新的印版何時做好,如果新飛錢印出來了,還有重票怎麽辦?”

花重晏:“這也只是權宜之計,這新飛錢,恐怕還得等案子破了。”

“新飛錢,又不一定是真飛錢。”

忽然,花玉龍旁邊的玄策開了口。

花重晏眼眸一亮:“玄寺丞是有何良策?”

玄策感覺花玉龍一雙圓圓的杏眸轉而盯着自己,想到她方才耍賴不肯交還自己小像的舉動,心裏不由有些悶氣,遂從袖中拿出那卷小像,但只遞給了花重晏。

“你看看這畫像中的女子,是誰。”

花重晏有些奇怪,但卻注意到花玉龍眼裏陡然生起的緊張,不由背對着她,打開了那畫軸。

“呀,阿兄!”

畫卷逋一展開,卻是副女子小像。

玄策繼續道:“這是玄某那日在南曲樓後巷拾到的,今日原本是要歸還給主人,奈何她不認賬,也不願交還玄某的東西,花二郎機敏過人,不知對此有何辦法?”

南曲樓後巷……

他一說,花重晏便知玄策指的是誰,眼眸登時掃向這個妹妹,聲音也沉了起來——

“玉龍,你看這畫的人是誰啊?”

花玉龍嘴硬:“我怎麽知道!”

“你還拿了人家東西!”

“我沒有,他還拿了我的東西呢!”

“那還說不是你拿了玄寺丞的東西?”

花重晏深知自己妹妹最讨厭別人冤屈她,一激她就撒不了謊話。

花玉龍心裏頓時憋着一股氣,扭頭眼睛睜得大大地瞪着玄策,氣得下眼睑的睫毛都分明起來:“你這人怎麽這樣!”

“玉龍,怎麽跟玄寺丞說話的!”

花玉龍生氣地站起身,朝他道:“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要小像是吧,且等着!”

說完,氣鼓鼓地提起裙擺往涼亭外走了。

花重晏無奈地朝玄策道:“抱歉,舍妹失禮了,她平日裏就是火氣大了點,有什麽都寫在臉上,但她肯定會把東西還給你的。”

玄策腦子裏還刻着方才那雙眼睛,委屈的,泛紅的,生氣的,好像……小鹿的眼睛。

這丫頭的反應,何止是火氣大了點。

花重晏見他似在想什麽,便道:“玄寺丞,還請不要跟舍妹一般見識。”

玄策眼光一動,看向那副畫,道:“花娘子到南曲樓找畫師畫了副小像,然後聲稱這便是她自己,那所有人便都以為這畫像上畫的人是她。同樣的道理,若是印出了新版的飛錢,說這是真錢,那大家也便會如此認同。”

花重晏一下便明白了玄策的意思:“我們櫃坊發行新的飛錢,那謀劃者便會以此為模板複刻。而且他想要掩人耳目,就必須複刻,這樣才能分散他的人到多個櫃坊點兌換。”

溫簡激動道:“沒錯!一旦分散兌換地點,那花家就無法及時統計真假飛錢,這也是他們前期能得手的緣故。但問題是,我們新做的假飛錢,要怎麽才能實現這個目的?”

花重晏:“這就看我們櫃坊的操作了,如果這假飛錢是以非正常的手續流出,也就是說,它不存在兌換金銀的能力,那就是一張畫紙罷了,一旦誰拿來兌換,櫃坊便可聲稱這是假的。而且,就算持有者在民間流通交易過,我們也可以按圖索骥地追查。”

溫簡恍然一悟:“原來如此!假飛錢在錢庫裏不存在對應的金銀,便是假的,哪怕誰拿來當銅錢交易,如此大筆的數額往來,肯定也能一個個追查下去。”

玄策指尖在桌上點了點:“那麽,現在只需想,新的假飛錢,該如何巧妙地放出去。”說着,他擡眸看向花重晏:“這長安城裏,有哪個地方,錢流得特別快。”

花重晏淡笑,說了三個字:“平康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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