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生日

薛晗拉過路瑤右肩處的安全帶，笑着給她扣上。

“學姐，你不能一天到晚只是念書，好歹看點電視劇啊。”

“怎麽？”

“電視劇裏都這麽演。我就給你系個安全帶，你要看過電視劇，就不會那麽害怕了。”

路瑤從包裏拿出本子和書本，低頭寫着什麽。

“我沒害怕啊。”

她聲音平穩，好像真的心無波瀾。

薛晗聳聳肩不說話，下一秒就用力踩了下油門。車開出去的時候路瑤手一歪，筆在本子上劃出好長的一道口子。

“你慢點兒開。”

“你這寫什麽呢，作業啊？”

“對，不過是你的作業，給你出題呢。”

薛晗開了一路，路瑤就出了一路的題。到咖啡店後還是埋頭寫題目，給薛晗留了厚厚的作業。

“我一周只能給你輔導幾個小時，時間肯定不夠用。所以我換個方法，題目我平時出好，你拿回去做。等周日我給檢查，有錯的我再給你講解。這樣時間利用率比較高。”

薛晗有點吃驚。短短兩個小時，路瑤給他寫了滿滿幾本作業題。

“學姐，你這是要累死我的節奏嗎？”

“我高一的時候，做的題是這個的一百倍都不止。累不死你。”

薛晗自嘲地笑：“幸虧我今天開車了，要不我都不知道怎麽把這些運回去。太多……啦。”

那個“多”字念得又重尾音又長，顯然有點不滿。

忙完天已大黑，路瑤催着薛晗趕緊回家。到家一看姚菲正在那兒生悶氣。

“你怎麽才回來，面都坨了。”

路瑤把書包往肩上提了提：“下午學生會有點事兒，耽擱了。”

“什麽事兒？”

“校運會的事兒。”

姚菲又有點心疼，那點氣就沒了，起身給女兒重新下面條去。

“你們學校也是，你都高三了，就不能讓你專心念書嗎，整天弄這些東西。”

“最後一次了，校運會結束後我的工作就沒有了，以後都交給學弟學妹去弄。”

路正民趕緊勸自己老婆，又招手讓路瑤過去：“拆禮物吧，徐淩給你寄的。”

路瑤心領神會，當着姚菲的面把禮物給拆了。

禮物分兩部分，一座複古風的歐式小座鐘，精致可愛。還有就是一套英文的複習材料，翻開一看裏面密密麻麻劃了重點。顯然是下了心血的。

姚菲心裏特別高興，嘴上還要挑刺兒：“徐淩這孩子也是的，怎麽送人家鐘啊，多不吉利。”

“哎呀人家外國人沒這個講究。再說了送鐘再送書這不沒關系了，人家管這叫有始有終，是吉利話兒。”

路瑤沒拆穿他爸的美好願景。

以她對徐淩的了解，他才不會管這些東西。他送她這兩樣東西，純粹就是覺得合适罷了。

不過确實很合适。

書可以助她提高英語，小座鐘就擺在她的書桌上，省得她每次看時間還得擡頭看牆上的挂鐘。

路瑤挺滿意，在父母對徐淩交替的誇獎中，過了一個簡單的生日。

吃完面條又吃了蛋糕，路瑤整個人撐得不行，慢悠悠上樓寫作業。天氣漸漸轉冷，她最近已不大開窗。

窗簾拉開着，能清楚看到對面房間裏照出來的光。

光影裏薛晗走來走去，突然就這麽背對着她，直接脫起了上衣。

路瑤趕緊跳起來拉窗簾，緊張得呼吸都亂了。好容易調整好情緒坐下來翻開練習冊，手機又響了。

薛晗的聲音有點慵懶：“學姐你幹嘛拉窗簾，我這送你禮物呢。”

“什麽禮物？”

“你今天生日是不是？我聽我奶奶說的。”

路瑤不說話，電話那頭是薛晗低沉的笑聲。

“學姐，我這禮物你喜歡嗎？”

“不喜歡。你跟誰都送這種禮嗎？”

“當然不是，你看我什麽時候亂脫衣服了。這是你才有福利。”

“我不稀罕。”

“是嗎？那軍訓的時候你怎麽偷看我？”

路瑤都忘了有這回事兒了。薛晗就在那裏提醒她，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隔着窗玻璃，看到他撩衣服下擺擦汗的畫面。

“我這腹肌可全讓你看見了。”

“你有腹肌嗎？一塊吧。”

電話那頭愣了兩秒，随即傳來薛晗的笑聲，邊笑邊咳嗽：“哎喲我說學姐，你也學壞了，居然會開玩笑了。”

“跟你學的。”

“那你多學學，我還有很多優點值得你學習。”

“先不管那些，你把我布置的學習任務完成再說吧。”

路瑤說着就要挂電話，薛晗趕緊叫住她：“先別着急，你今天過生日，我一定得送你個禮物。”

“寫完作業就是最好的禮物。”

“不不，我要送你點別的。”

“那你趕緊送吧。”

“你不是應該問我送什麽才對嗎？”

路瑤翻開課本開始背書，嘴裏含糊地應付着薛晗：“我對你送什麽不感興趣，你要送就趕緊送。”

電話貼在耳邊，路瑤卻已經在背歷史課本了。背了一段後正準備往後翻，耳邊傳來輕輕的歌聲。

薛晗在電話那頭給她唱生日歌，先是中文版，再是英文版，這之後又是法文版。再然後是什麽語言路瑤就聽不出來了。

前前後後薛晗大概唱了十來個版本的生日快樂歌。路瑤本來專心背書，到後來也忍不住放下課本，認真聽他唱的歌。

薛晗聲音很好聽，在電話裏更加富有磁性。明明很簡單的歌，從小到大都會唱會聽，卻頭一次感覺被他唱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聽到最後路瑤笑了，忍不住和他說：“如果面對面的話，我應該會給你鼓鼓掌。”

“那你現在打開窗戶，給我鼓個掌呗。”

路瑤想了想，微微起身拉開了窗簾。

窗簾對面的玻璃裏，薛晗正站在那裏。他房間沒有開燈，唯一的光源來自于他手裏托着的那個蛋糕。

上面插滿了蠟燭，正晃動着微微的光。

光把薛晗的臉照得棱角分明，連笑容也充滿了暖意。

路瑤的胸口一下子像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說不清道不明。

窗戶那邊薛晗沖她打手勢，示意她繼續聽電話。他沖路瑤道：“學姐，你許個生日願望吧，然後我們吹蠟燭。”

“這要怎麽吹？”

“你開窗戶，然後我們一起吹。”

“可我今天已經許過願了。”

“那就再許一個，多多益善。不過先說好，你可不許許什麽讓我離你遠點的願望，不會實現的。”

路瑤終于笑出聲來。

她閉上眼睛許了個願，然後推開窗戶，和薛晗兩人同時喊一二三，然後做了個吹蠟燭的動作。

燭火明明滅滅，很快就被薛晗吹滅。

“學姐，咱們來吃蛋糕吧。”

“這要怎麽吃？”

兩家的窗戶大約隔着兩米的距離，再怎麽手長也沒辦法把蛋糕遞過來。薛晗想了想把蛋糕放下，轉身下樓，邊走邊沖電話那頭的路瑤道：“你等等啊，我馬上回來。”

路瑤只聽得電話裏嘈雜一片，像是在翻箱倒櫃。過了很長一會兒，薛晗才重新跑回樓上，手裏拿了個長長的像棍子一樣的東西。

光線太暗，路瑤看不清。

薛晗放下東西開了燈，開始切蛋糕。切完後小心翼翼移到桌子的另一邊，然後開始往路瑤這邊送。

到這會兒路瑤才看清，那是一根扁擔，前排綁了個羽毛球拍。拍子中間的格子上擱了個紙碟，上面是塊蛋糕。

蛋糕一直送到她窗口，路瑤趕緊拿下來，擱到桌上一看，上面有一朵裝飾的紅玫瑰。

這人真會玩浪漫，小小年紀這麽會哄女生開心。

路瑤看到紅玫瑰的時候，心真的有微微的觸動。

薛晗在電話那頭叫她：“學姐學姐，你嘗嘗味道怎麽樣？你這是玫瑰的，我這塊上面是一顆心，你喜歡嗎？”

路瑤嘗了一口蛋糕：“味道不錯，不過以後玫瑰和心什麽的就不要了。”

“不好嗎？”

“不好。”

“學姐，你老實說，你是不喜歡我這個人，還是不喜歡我的年紀？”

路瑤坐下來一邊吃蛋糕，一邊講電話：“如果我說都有，你會不會不高興？”

“會有一點。不過沒關系，我會選擇原諒你。”

他這麽死皮賴臉又寬容大度，搞得路瑤都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你太小，感情這種事情以後再談不好嗎？”

“為什麽要以後談。愛情難道是按年齡來談的嗎？不滿十八歲的人，就不配有感情？”

“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你覺得我對你只是玩玩，是不是？”

“有點吧，咱們認識時間也不長。你這麽花心思追求我，讓我心裏也有點打鼓。咱們之間也沒發生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我自認也不是美若天仙，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讓你這麽死心踏地喜歡我。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一個。”

“什麽？”

“圖新鮮。”

“所以我為你做這樣的事情，就只是圖一時新鮮？”

薛晗的聲音明顯有了怒意。長這麽大頭一回被女生拒絕，還是這麽爛的理由。

他光是學那十國的生日快樂歌，就花了一個多小時。

路瑤聽出了他的不高興，有點為難地拍拍額頭，視線突然落到了徐淩送她的那座小鐘上。

長痛不如短痛吧。

“不好意思薛晗，其實你沒什麽不好的，只不過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對不起。”

話沒說完，電話突然斷了。

再擡頭看對面，窗戶砰一聲關上，窗簾随手拉上，很快連燈光都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