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 (1)

Arthur在Beddow Library(當地一家公共圖書館)裏度過了将近三個星期。這是一座新古典主義風格的莊嚴建築,在十九世紀建成。在它那有着十幾個拱頂的威嚴壯觀的大廳裏,洋溢着一種與其他許多類似地點迥然不同的氣氛。人們在那些保存城市檔案的地方,經常碰見方濟各會資深教士與那些重回圖書館的上了年紀的嬉皮士在一起,彼此交流有關這個城市歷史的閑聞逸事,相同和不同的觀點。

Arthur登記在第27室,那裏集中了所有的醫學文獻,他坐在第48排,這個位置毗鄰有關神經學的文獻。幾天之內他在那裏啃了幾千頁有關昏迷、失去知覺以及頭顱創傷的資料。這些閱讀使他對Merlin的情況更加清楚,但沒有一份材料讓他有可能解決擺在面前的問題。每次合上一份文獻時,他都希望能夠在下一篇資料裏得到一點啓發。每天早上圖書館開門的時候他就到了,座位前擺着一大堆書籍,然後埋頭在他的“作業”裏。有時他會停下來,離開座位來到電腦臺前,把滿是問題的電子郵件發給著名的醫學教授。一些教授給他回音,其中有些甚至還表示對他研究目的感到驚訝。在這之後,他又回到座位上,重新開始他的閱讀。

中午,他在咖啡廳裏用餐,只歇一會兒工夫,他還随身帶來一些讨論同樣主題的雜志,然後直到晚上二十二點圖書館關門時才結束他勤奮的一天。

那之後,他還要和Merlin相聚,邊吃飯邊告訴他一天的研究情況,于是開始真正的讨論。在讨論中Merlin最終忘記了Arthur不是醫學科班出身這個事實。Arthur用快速學成的醫學詞彙迅速地把他駁得啞口無言。他倆之間論據和反駁互相連接或者互相對立,經常辯到深夜,筋疲力盡。

清晨,在用早餐時,Arthur告訴他白天要進行的研究中他所采取的思路。他拒絕Merlin的陪伴,說是他在場會讓他分心。

雖然Arthur從未在他面前洩氣過,而且他的言語總是充滿樂觀,但每次的沉默都能讓人感覺到他們沒有成功。

Arthur的研究已經有三個星期了,這是個星期五,他比平常稍稍早些離開圖書館。汽車裏的收音機播放着Darren Hayes的歌,他把音量開到最大,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突然,他把車拐入Winter Rd,然後停下來買點東西。他沒發現什麽特別的物品,卻突發奇想,要吃一頓節日的晚餐。他決定回到家中後,支起一張桌子,點亮蠟燭,讓整個房間回響着音樂,他要請Merlin跳舞,并禁止所有醫學方面的交談。當黃昏燦爛的晚霞映照着港灣時,他把車停在Osborne Rd這座維多利亞式小樓的大門前。他踩着節奏爬上樓梯,耍了幾個雜技動作,把鑰匙插進鎖裏,随後把兩只提着大包小包的胳膊伸進去。他用腳把門推開,然後把所有的包放在廚房的吧臺上。

Merlin坐在窗臺上。他正出神地望着窗外,沒有轉過頭來。

Arthur用一種調侃的語調招呼他。

Merlin轉過頭來,很勉強地微笑。很明顯他心情不好。

“你怎麽啦?”Arthur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問道。

“沒什麽。”Merlin的目光躲閃,聲音帶着顫抖。

“Merlin. ”Arthur态度堅持,目光離開充滿擔憂。

“什麽事兒也沒有,真的。”Merlin的視線落到了吧臺上滿滿的幾只購物袋上,立刻試圖轉移了話題,“你今天回來怎麽這麽早?有什麽好事兒需要慶祝嗎?”但是後一個問題的語調讓Merlin自己也注意到了自己難以掩飾的情緒。

Arthur繞過吧臺的同時Merlin突然消失了。

Arthur聽到從卧室裏傳出低聲的抱怨:“我甚至不能砰的一聲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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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發生什麽了?”Arthur一邊說一邊脫掉大衣,急匆匆地向卧室走過去。

“別再問了!讓我冷靜一下。”

Arthur打開卧室門,看見Merlin站在窗戶邊,額頭貼着玻璃窗,雙臂緊緊抱着自己,肩膀在輕輕顫抖。

“我不想掃你的興,但請讓我一個人冷靜一下。”

Arthur完全不理會他的話,徑直走過去,輕輕拉過他的胳膊,讓他面對着自己。“你哭了?”

“我沒有眼淚,你讓我怎麽哭!”

“你哭了!出什麽事了?”

“沒事,什麽事都沒有。”

Arthur找尋他的目光,但Merlin回避着,求他別管自己。Arthur把他擁在懷裏,Merlin終于有了情緒的出口,也緊緊抱住他。

就這樣安靜地擁抱了一會兒,天邊暖色的晚霞已經消失,只剩下給雲朵鑲的金邊。

Arthur慢慢松開胳膊,慢慢轉動他以便看清他的臉。

Merlin也松開他,低着頭。

Arthur雙手捧起他的臉,“怎麽了?”

“他們——他們要結束了。”Merlin低聲說。

“誰要結束,要結束什麽?”

“今天早上我去了醫院,姨媽在那裏。他們在勸她同意實施安樂死。”

“怎麽回事?誰在勸她這麽做?”

Merlin的姨媽像往常一樣,每天早上來到St James醫院。但是今天,有三位醫生在病床前等她。當她走進病房時,一位中年女醫生立刻向她走過來,請求與她單獨談談。這位心理學醫生抓着Nimueh的手臂請她坐下。

醫生開始了長篇大論,其中提出了所有的論據來說服Nimueh,讓她接受這無法令人接受的事實。Merlin只不過是由他的家庭照料的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對于社會來說代價高得過分。繼續維系一個植物人親屬的生命比接受死亡要容易,但這要花費什麽樣的代價?應該接受這無法接受的事實,把“它”解決掉。這樣,每個人都不會有犯罪感。一切都已經嘗試過了。這裏容不得怯懦,應該有勇氣接受它。Helen醫生強調她與外甥的軀體之間存在着相依關系。

Nimueh猛地掙脫醫生的精神控制,她搖搖頭表示完全拒絕。她不能夠也不願意這樣做。她的外甥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姐姐和姐夫去世後,她發誓一定要好好照顧他,她絕對不能失去他,更不能親手殺死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心理學家的理由多次來回重複,一點一點地蠶食了她激動的感情,代之以有利于理智和人道的決定。女醫生用巧妙的辭令證明拒絕安樂死對于Merlin以及對于他的家人都是不公平的、殘酷的、自私的和不健康的。

最終,Nimueh動搖了。

心理學家提出Merlin當前或許非常痛苦,他渴望與外界交流但他做不到,這就像把人固定在一個狹小的盒子裏,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接着,女醫生又非常溫柔地說出一個更加巧妙、更加讓人産生罪惡感的理由:她的外甥在監護室所占據的這個位子阻止了其他病人入住,妨礙了另外一個家庭建立希望。醫生用一種罪惡感去替代另一種罪惡感……Nimueh終于對原先的想法産生了懷疑。

Merlin看到這一幕,恐懼極了,他望着姨媽一點一點地在往後退。

經過四個小時的交談,Nimueh的防線崩潰了,她眼淚汪汪地接受了醫生小組在談話中提出的理由。她同意考慮外甥的安樂死。她提出的唯一的條件,也是唯一的請求,是讓他再等四天,“為了确信無疑”。

今天是星期四,下星期一前任何措施都不得進行。她自己得要做好準備,也要讓其他的親朋好友做好準備。

醫生們都同情地點了點頭,表示他們完全理解。他們感到非常滿意這個科學所不能解決的問題,在一個同母親般相依為命的親人那裏找到了解決的辦法:對一個既不死又不活的人究竟該怎麽辦?

希波克拉底肯定從未想過醫學有朝一日會介入這樣的悲劇。

醫生們離開病房,留下Nimueh一人陪着外甥,她抓住外甥的手,彎下身把頭貼在外甥的軀體上,眼淚汪汪地請他和他父母的原諒。

“我受不了了,親愛的。我唯一能做的應該是代替我的姐姐好好照顧你,我本來以為我可以好好照顧你,我真的已經完完全全想能扮演好你的母親的角色,但是我想我最終還是做不到像你媽媽那樣堅定。所有人我自己都無法肯定是不是因為我不是你的媽媽才會做這樣的決定,但我真的早就把你當作我的兒子。其他人如果要責備我就讓他們去說吧,我實在沒辦法看到你這樣遭受折磨。我親愛的外甥,我真希望能代替你承受這一切,我真想代你去啊。”

在房間的另一頭,Merlin凝視着他的姨媽,內心充滿了交織在一起的害怕、憂傷和恐懼。他走過來抱住姨媽的肩膀,但Nimueh卻毫無感覺。

在電梯裏,Helen醫生正跟同事們說話,她為這件事的解決感到滿意。

“你不擔心她會改變主意嗎?”Gaius醫生問道。

“不,我想不會的。況且,如有必要我們可以再找她談。”

Merlin離開姨媽和他自己的軀體,留下他們倆在病房。

Merlin說他最痛苦的時間已經度過了,而且認為自己像個幽靈這樣到處游蕩并不是一種多餘的重複。他直接回到窗臺上,決定要沐浴所有的光線,看遍所有的景色,聞遍所有的味道,感受這個城市所有的顫動。

Arthur把他摟在懷裏,用他所有的溫情擁抱着他。

“你即使在哭的時候也很有魅力。不用再哭了,我去阻止他們這樣做。”

“你要怎麽阻止?”

“給我幾個小時讓我考慮一下。”

他離開Arthur,又回到窗前。“這又有什麽用!”Merlin盯着街上的路燈說道,“也許那樣更好,也許是他們是對的,也許他們有理。”

“‘也許那樣更好’是什麽意思?”Arthur用一種咄咄逼人的口氣問道,他的問題沒有回應。

Merlin平時是那麽強勢,現在卻完全是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如果說實話,他只有半條命,他毀了他姨媽的生活。用他的話說,“沒有人指望他能夠走出隧道。”“如果他蘇醒的話……可這實在沒有任何把握。”

“因為你甚至有過那麽短暫的片刻,相信如果你一死了之,你的姨媽就會解脫。”

“你真可愛。”Merlin打斷他說道。

“我說了什麽啦?”

“沒說什麽,只是你那句‘一死了之’我覺得挺可愛,尤其是在目前這個場合。”

“你相信她能彌補你留下的空缺嗎?你認為對她來說最好的事情就是你放棄嗎?還有我呢!”Arthur用疑問的目光注視着他。

“你會怎麽樣呢?”

“我會在你醒來時等着你,在其他人的眼裏也許是看不見你的,但在我的眼裏卻不是。”

“這是一個聲明嗎?”Merlin挖苦起人來了。

“別這樣自命不凡。”Arthur語氣生硬地答道。

“為什麽你要做這一切?”Merlin幾乎是生氣地問道。

“為什麽你要惹人惱怒,咄咄逼人?”

“為什麽你要在這兒,在我的周圍,圍着我團團轉,盡力來幫我?你腦袋裏到底出了什麽毛病了?”Merlin大聲叫喊起來:“你的動機究竟是什麽?”

Arthur目光嚴厲地注視着他,片刻後終于開口,“瞧,你變得惡狠狠了!”

“那麽你回答我,老老實實地回答!”

“來,坐到我身邊來,你冷靜下來。我給你講一個真實的故事,這樣你就會明白了。有一天我們在Fareham附近的家裏吃晚飯。當時我最多只有七歲……”

Arthur的父母請了一位老朋友吃晚飯,吃飯時這位朋友說了一個故事,Arthur現在便把這個故事講給Merlin聽。Gedref醫生是一位著名的眼外科醫生,那天晚上,他變得很奇怪,好像局促不安或者膽怯害羞似的,這不像他的性格。Arthur的母親非常為他擔心,問他究竟出了什麽事。他敘述了下面這個故事。

兩個星期前,他為一個先天失明的小女孩動了手術。小女孩從來不知道自己長什麽樣子,不了解天空是什麽樣子,沒見過顏色,甚至連自己母親的臉也不知道長得什麽模樣。外面的世界她一無所知,沒有任何圖像進入過她的大腦。她一生都在猜想形狀和輪廓,卻不能把某個影像和雙手告訴她的東西聯系起來。

後來,Gedref醫生竭盡全力做了這個“無法施行”的手術。在來Arthur父母家吃晚飯的前一天早上,他一個人和小女孩待在病房裏,他解開了她的繃帶。

“在我完全取下你的繃帶之前,你會看到某個東西。你準備好!”

“我會看見什麽呢?”小女孩問道。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你會看見光線。”

“但是光線又是什麽?”

“是生命,再稍稍等一會兒……”

……就像他所許諾的那樣,幾秒鐘之後,白天的光線射入了她的眼睛。光線穿過瞳孔,比決堤後自由奔騰的河流還要迅速,它洶湧激蕩,全速穿越眼睛的晶狀體,把它攜帶的無數信息傳到兩只眼睛的眼底。孩子從出生起,視網膜成千上萬的細胞還是頭一回受到刺激,引起了一種神奇複雜的化學反應,把映入視網膜上的所有圖像進行編碼。這些編碼立刻被傳到兩根視神經上,這些神經從久睡中蘇醒過來,并且急忙将這突然湧入的大量數據傳遞到大腦。在幾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大腦把接收到的所有數據解碼,将它們重新組合成活動的圖像,并且把組合和解釋這些圖像的工作留給意識。世界上最古老、最複雜又最微小的圖像處理器,突然與光學聯系在一起,并且發生作用了。

小姑娘既焦急又驚恐,她抓住Gedref醫生的手跟他說:“等一下,我害怕。”他停了一會兒,把小女孩抱在手裏,并且又一次告訴她等他拆完繃帶時會發生的事。小姑娘理解、領會了許許多多新的信息,并把它們和她所想象的東西進行比較。這樣,Gedref醫生才重又開始拆繃帶。

小姑娘睜開雙眼時,首先看見的是自己的手,她轉動着兩只手就像轉動木偶一樣。然後她彎下頭,微笑起來。她又哭又笑,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的那十個手指,就像是為了避開身邊的一切,避開成為現實的東西,因為她很可能是受了驚吓。然後她把目光投向她的玩具,停留在那個布娃娃身上:它曾陪伴她度過了那永遠是黑暗的日日夜夜。

在這間大病房的另一頭,她的母親悄悄地走了進來,沒說一句話。小女孩擡起頭,盯着她看了幾秒鐘。小女孩也從未看見過她!然而,當這位婦女離她還有幾米遠的時候,小女孩的臉龐發生了變化。剎那間,這張臉重又變成了一個嬌小的女孩的臉。她張開雙臂毫不猶豫地呼喚這位從未見過的人“媽媽”。

“當Gedref醫生說完這個故事的時候,我明白從此以後在他的生命中便有了一種巨大的力量,他能夠感到自己做了某件重要的事情。實話跟你說吧,我為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紀念Gedref醫生。要是現在你平靜下來了,你就應該讓我好好想想。”

Merlin一句話也沒說,但他的嘴裏咕哝着什麽,誰也聽不清。

Arthur坐在長沙發上,把在茶幾上撿起的鉛筆塞進嘴裏咬起來。他就這樣待了很久,然後一下子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前坐下,在一張紙上潦草地寫起來。

就這樣過了近一個小時。

這段時間裏,Merlin就像一只貓咪仔細觀察一只蝴蝶或者一只蒼蠅一樣瞧着他。每當他開始疾書或者停下來,嘴裏又咬起鉛筆時,Merlin都歪着頭,驚奇地撇撇嘴。

寫完後,Arthur用非常嚴肅的神色跟他說:“在醫院裏他們對你的軀體實行了哪些護理?”

“你是說除了梳洗之外?”

“特別是治療方面。”

Merlin告訴他說自己要輸液,不能進食。為預防起見每星期打三次抗菌素。他還說要在他腰部、肘部、膝蓋和肩膀做按摩,以防止結痂還有褥瘡。剩下的護理便是檢查與生命有關的常數和體溫。他不需要人工呼吸器。

“我是自己呼吸的。他們遇到的問題也正是在這裏,他們需要親屬簽字實施安樂死,否則他們大概只需把管子拔掉就行了。大致的情況就是這樣。你該吃晚飯了,Arthur。”

Arthur完全忽視了他的提醒,直接問道:“那麽為什麽他們要說你的住院費用非常昂貴呢?”

“這是由于床位的原因。”

Merlin解釋了為什麽住院部的一個床位會非常昂貴。對于病人的治療類型,醫院裏确實是不加區分的。人們只是用各科室擁有的床位數和這些床位一年裏占用的天數去除住院部的運營成本費用,由此得出神經科、康複科、矯形外科等各個科每天的住院費。

“我們也許可以把我們和他們的問題一下子全部解決掉。”Arthur斷言道。

“你有什麽主意?”

“你曾經照管過像你這樣的病人嗎?”

Merlin照管過送進急診部的病人,但都是短期的,從來沒有照看過長期住院的病人。

“但是如果他必須長期照看呢?”

“我想那也不會有什麽問題,那幾乎都在護士的工作範圍內,除非遇到病情突然複雜的情況。”Merlin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那麽你知道怎麽辦嗎?”

Merlin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輸液,這很複雜嗎?”Arthur堅持問道。

“你是指什麽而言?”

“得到這種藥水很複雜嗎?我們可以在藥店裏找到輸液的藥水嗎?”

“在醫院的藥房裏可以找到。”

“在普通的藥房裏沒有嗎?”

Merlin想了一會兒,表示可以這麽辦,可以去買葡萄糖、抗凝劑、生理鹽水,然後把它們混合在一起就得到了輸液藥水。所以這是可能的。家庭病房的病人也是讓他們的護士在中心藥店訂購這些藥品的。

Arthur點點頭,說道:“現在我得打電話給Gwaine。”

“為什麽?”

“為救護車的事。”

“什麽救護車?你有什麽主意?我可以了解得更多一點嗎?”

“我們去把你劫出來!”

Merlin不明白他到底要幹什麽,但已經開始擔心起來。

“我們把你劫出來。沒有軀體,就沒有安樂死了!”

“你是完全瘋了。”Merlin像是受到了驚吓,睜大眼睛,聲音卻很小,近乎自言自語的程度。

“還沒瘋到那個地步。”

Merlin對Arthur不以為然的态度惱火起來:“你們怎麽劫我?你們把軀體藏在哪裏?誰來照看?”

“問題一個一個問。”

Arthur來照管他的軀體,Merlin則有所需要的經驗,只是得要找到儲存輸液藥水的方法。但是聽過Merlin前面的解釋後,這個問題似乎不是不可能的。也許得不時地更換藥店以免太引人注目。

“用什麽處方?”Merlin問道。

“這包括在你的第一個問題中,也就是說怎麽做?”

“那怎麽做呢?”

他和Gwaine的一個共同朋友Percival的繼父是車身制造技工,在修理急救車輛,如救火車、警車、救護車方面有專長。他們要去“借”一輛救護車,偷幾件白大褂,然後去找他,把他從醫院裏轉移出來。

“我終于明白了,你完完全全就是個傻瓜!”Merlin哈哈大笑起來:“這種事可不是這樣做的!”Merlin提醒他進一家醫院不是進一家超市。“要轉院,我們行話稱為‘二期’,得有許多行政手續。必須要有轉入部門的擔保證明,由主管醫生簽字的出院許可證,救護車公司的轉遷憑條,還要有一封遷移的信件,上面這些是一個病人轉院的必不可少的手續。算了吧,去吃你的晚餐吧,Arthur,別再……”

Arthur立刻打斷道:“正是在這點上你可以參與進來,Merlin,你要幫我獲得這些資料。”他完全沒有被Merlin起伏不定的情緒所影響,仍是一副溫和的态度。

“但是我根本辦不到。你要我怎麽做?我什麽都抓不住,什麽都動不了。”

“但你知道這些東西在哪兒!”

Arthur仍保持微笑,這讓Merlin慌亂的情緒鎮定了很多,不過,這并不能改變他們當前的困境。“是的,但又怎麽樣呢?”

“我去把它們偷來——我是說借來。你認識這些單子吧?”

“當然認識,以前我每天都簽單,尤其是在我們科裏。”

Arthur讓Merlin詳細地告訴他這些單子的模樣。這是一些格式統一的清單,印在白紙、紅紙和藍紙上,上面有醫院或者救護車公司的箋頭和圖案标記。

至于紙質問題,Arthur平時做工程圖的各種紙質的紙張還不能應付的話,市場上也可以買到這種紙。

“那麽我們把它們仿制出來。”Arthur總結道,沖他眨眨眼,“Merlin,你陪我去。”

Arthur迅速穿上夾克,拿上鑰匙,完全忽視了Merlin第三次強調他至少應該先吃點東西的話。他好像一反常态,打定主意,完全不給Merlin對這項不現實的計劃提出異議的餘地。

他們坐進車裏,Arthur啓動開啓車庫大門的遙控器,然後将車駛入Osborne Rd。

天已經黑了。如果說城裏很安靜,Arthur心裏卻不然,他飛也似的把車開到St James醫院,将車直接停在急診部的停車場上。Merlin擔憂地問他到底要做什麽,他只是嘴角笑了笑答道:“跟着我,不要笑。”

在他們穿過急診部雙層門第一道門的時候,Arthur突然彎腰曲背,皺着眉頭,然後就這樣一直走到接待處。

值班護士問他怎麽回事。Arthur告訴她晚飯後兩個小時突然發生強烈的痙攣,他兩次明确地說明以前曾做過闌尾手術,但是從那以後他也曾有過這種難以忍受的疼痛。值班護士請他躺在一副擔架上等住院醫生來照管他。

Merlin坐在一張輪椅的扶手上,他也微笑起來。

Arthur把戲演得十分逼真,剛才他幾乎要倒在候診室時,真的把Merlin吓到了,直到聽到他給護士講話,他才終于松了口氣,畢竟,他根本就沒有吃晚餐。

“你不知道你正在做什麽。”Merlin悄悄地對他說。這時,一位醫生走過來替他看病。

Owain醫生走過來,把他帶到沿着走廊延伸的一個大房間裏,大房間裏的各個小房間之間只用一道布簾隔開。

醫生讓他躺在體檢床上,一邊問他疼痛的情況,一邊看着卡片,上面有在接待處登記的一切有關信息。除了他何時成為一個男人外,幾乎所有關于他的情況都得登記到上面,情況那樣具體,就像是警察的審訊記錄。

Arthur告訴醫生陣陣痙攣讓人受不了。

“你什麽地方有這種強烈的痙攣?”醫生問道。

“肚子裏什麽地方都有。”這讓他痛極了。

“不要再添油加醋了,”Merlin趴在他耳邊吹風道,“不然你要挨一次止痛針,在這裏過上一夜,然後明天一早讓你做腸道鋇劑造影,還有纖維內窺鏡和結腸鏡檢查。”

“不要打針!”Arthur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我可沒說要打針。”Owain醫生從他的那份材料上擡起頭說。

“你沒說,但我還是喜歡說在前面,因為我讨厭打針。”

住院醫生問他的性格是否有點神經過敏,Arthur點點頭。醫生要替他做觸診,Arthur得告訴他什麽地方痛得最厲害。Arthur又點點頭。

醫生兩手交疊,放在他的肚子上,開始觸摸診斷。

“你這兒疼嗎?”

“是的。”Arthur猶猶豫豫地答道。

“這兒呢?”

“不,你這個地方不可以痛。”Merlin微笑着在他耳根吹風道。

Arthur立刻否定了住院醫生正在觸摸的地方有任何疼痛。

在整個診斷過程中Merlin就這樣指導他回答。

醫生診斷他為神經過敏性結腸炎,需要服用抗痙攣藥,憑他開出的處方單可以到醫院的藥房去取藥。

在這之後,握完兩次手,道了三聲“謝謝醫生”,Arthur便步履輕松地走在通往藥房的走廊裏。

Arthur手裏現在捏着三張不同的單子,都印有St James醫院的箋頭和徽章标記。一張藍的、一張紅的,還有一張綠的:第一張是處方,第二張是收據發票,這最後一張是出院單,上面寫着醒目的大字“可以轉院/可以出院”,還用斜體字印着“劃去無用一欄”。

Arthur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對自己非常滿意。Merlin在他身邊走着。Arthur突然挽起他的胳膊,“我們還是結成了一個好對子!”

Arthur先開車中途去了一趟辦公室,從那裏翻出了一厚沓相似紙質的紙張,然後他們回到家裏,他把三張單子放入電腦的掃描儀,把它們複制出來。

從此他便擁有了永不枯竭的源泉,可以印制St James醫院所有顏色和所有尺寸的正式單據。

“你真厲害。”Merlin望着從彩色打印機輸出的第一批有箋頭的紙張,用近乎驚嘆的語氣對他說道。

“過一個小時,我打電話找Gwaine。”Arthur回答道,成就感激起的驕傲已經消退了,他的注意力已經投入到了下一步計劃中。

“我們先談談你的計劃,Arthur。”

Merlin說得沒錯,他必須向Merlin問清楚所有涉及轉院過程的手續。但是Merlin要讨論的不是這些問題。

“那麽是什麽呢?”

“Arthur,你的計劃讓我非常感動,但是很抱歉,它是不現實的,是瘋狂的,而且對你非常危險。如果你被逮捕了,你會被關進監獄,以什麽罪名呢?這真是該死!”

“但如果我們不去試一試,對于你不就更危險嗎?我們只有四天時間,Merlin!”

“你不能這樣做,Arthur,我沒有權利讓你這麽做。對不起。”

“我以前認識一位女性朋友,她每句話都要說對不起,她這樣過分以至于她的男友們都不再敢請她喝杯水,生怕她因為口渴而說對不起。”

“聽我說,你是個可愛的誠實的人,這是你最寶貴的品質,但你看看你已經做了什麽還計劃要做什麽,再這樣下去你只會把自己給毀了!是我逼你這麽做的!”

“哦,上帝!我是個成年人,Merlin,我要做任何事情都是我自己的決定,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你知道那些在飛機出現故障時選擇駛離人群機毀人亡而不是跳傘求生的飛行員中基督徒的數量有多少?你難道還要說他們都是些自殺的人不能上天堂嗎?還有那些完全服從命令處死猶太人的納粹,違背良知的任何行為準則都根本一文不值!”

“但你這樣做是違背法律!不管它是不是一文不值,它都會把你給毀了!”

“該死的!你們醫生不是都宣過誓,生命高于一切嗎?我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也知道我在做什麽,我也知道我可能會面臨什麽,就這樣。”

“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麽不能當醫生了。”

“所以我成了建築師。”

“Arthur!別做蠢事了!你必須冷靜下來!你必須聽我說的,這是一個瘋狂的計劃!這會把你給毀了!”

“瘋狂的是現在的情況,Merlin!我沒有其他選擇。不這麽做,就這樣看着你沒命,這才真正會毀了我。”

“那麽我呢?我是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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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