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氣氛

顧雲清聞言, 當即就愣住了。

她以前，都是這麽吃的啊！

程驿看出了這只德牧犬的迷茫, 于是上前一邊拍了拍她的頭, 一邊皺眉道：“陸露習慣跟我一個桌子上吃飯了。”

所以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驅趕她的。

看到自己這個小兒子半點不肯退讓的模樣，再加上手臂上妻子微微拉拽的力道，程懷宗只能僵硬着一張臉, 拉開椅子坐上去。

自從程驿回來，這一個多小時裏，自己就沒有半點覺得順心的地方。

如果不是阿延……想到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程懷宗的心情頓時變得沉痛起來，也沒有心情去理會程驿和他的狗了。

顧雲清松了口氣, 然後安穩的蹲在凳子上，等着鏟屎官的投喂。

程驿看着飯桌上的湯湯水水, 頓了一下, 然後對着一旁垂手站立的管家喊了一聲，“趙伯。”

管家在程驿爺爺在的時候就為程家打理各種吃穿事宜，雖然他自己也有家庭，有妻子兒子孫子, 但和親人相處的時間，還沒有在程家多。

程驿是趙伯從小看着長大的, 比起其他人來說, 更多了一份長輩一樣的疼愛在裏面，程老太爺過世之後，他理所當然的繼續為程驿服務。

趙伯現在已經六十多歲了, 跟程懷宗和溫玉雯年齡差不多，說老不老，說年輕也不年輕，正是該考慮養老的時候。

為程家操勞了一輩子，他想的很清楚，程驿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離結婚生子也差不了幾年，等程驿結婚以後，他就可以功成身退，離開程家去過他自己的日子了。

程家現在唯一能讓趙伯放心不下的，就只有程驿，他也只聽從程驿的吩咐。至于程懷宗和溫玉雯，趙伯就沒有見過這樣子為人父母的，也就不願意跟兩人打交道。

這邊趙伯剛聽到程驿叫他，他接着就走上前去，問：“程先生，有什麽事麽？”

對，是程先生，不是程二少。

程老太爺在的時候，趙伯叫程老太爺就是程先生，現在程老太爺去世了，程先生這個稱呼就落到了程驿的頭上。

程驿指了指旁邊的座位，緩聲道：“把我以前的餐具拿過來，再拿一條圍兜，然後你也坐下吃飯吧。”

之前這個別墅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兩人都是一起吃飯的，想在沒道理為了別的人，讓趙伯就這麽站着看他們吃飯。

至于那三個保姆，她們單獨有一個小餐廳，就不用叫過來了。

趙伯聞言，也沒有拒絕，轉身就去了廚房。雖然不知道程驿為什麽要那兩樣東西，但趙伯并沒有多問。

程懷宗和溫玉雯都能容忍一只狗上桌用餐，再多一個管家也無所謂了。雖然這麽想，但心緒還是有些翻湧，看着這一桌子菜，他們忽然覺得有些不合口味。

他們來這裏，完全是自讨沒趣。

很快，趙伯就端着一套做工精美的餐具，拿着一條格子花樣的圍兜走了過來。

“坐吧。”程驿先是指了指自己旁邊的椅子，等趙伯依言坐了下來，程驿才把顧雲清面前的餐具換掉，然後把小圍兜給她圍上。

之前顧雲清吃飯的時候并不會弄得哪裏都是，但今天的飯菜，湯水實在是太多了，一不留神就會弄到身上，不如圍個圍兜，這樣還方便，也不用太克制。

趙伯還是第一次看到程驿這麽有耐心的一面，先是把蔬菜和肉搭配好放到盤子裏，然後再把碗裏盛上湯放在那只德牧犬夠不到的地方，最後竟然還溫和的對她說一聲“吃吧”！

看到這裏，趙伯完全知道這只德牧犬在程驿心裏是個什麽地位了。

這才多久，他身上就有了這麽大的變化，再過一段時間，哄女朋友、帶孩子還不得樣樣拿手？

趙伯心裏不由得開始琢磨起來，自己到底該什麽時候提出辭職。

這種架勢，應該不遠了吧？程先生這麽個長相，又有這樣身份，聽說現在還是個明星，這種條件，女孩子還不大把大把的往他身上撲？

這一切，完全要歸功于這只德牧犬。寵物果然能改變一個人。

這麽一想，趙伯看着顧雲清的目光驟然就柔和了起來。

顧雲清先是吞下一口肉，接着飛快的打了個哆嗦。

趙伯看到她脖子上的圍兜，不由的感嘆道：“說起來，這還是程先生小的時候用過的。”

……她說別墅裏又沒有小孩子，怎麽還會随時備着這種東西。

顧雲清甩了甩尾巴，默默地看了鏟屎官一眼。

程驿低咳了一聲，淡淡道：“看什麽看，快點吃飯。”

顧雲清轉頭，繼續跟肉骨頭奮鬥。

趙伯看着這個場景，忽然覺得欣慰，心中對于這只德牧犬的喜愛也在“蹭蹭”的往上升。

吃飯間，趙伯免不得問程驿這段時間過得怎麽樣。

雖然這些問題已經超出了一個管家的工作範圍，但程驿并沒有不耐煩，十分耐心的給予了回答。

同樣一起吃飯的郭博遠偶爾也說上一兩句，讓趙伯了解的更加具體一些。

一旁原本在夾菜的溫玉雯看到這個場景，不由得苦笑一聲。

她這個兒子，可能真的沒有跟他們親近的可能了。甚至于郭博遠在他眼中，可能都比他們的地位高。

早知道大兒子會出事，她也不會在小兒子剛滿三歲的時候，就把他交給他爺爺帶。

一時間，溫玉雯心中忽然有些後悔。

程延原本因為剛剛的事，現在一直在默不作聲的吃飯，然而等他餘光中看到溫玉雯面上一閃而過的情緒的時候，忽然覺得胃部有些發痛。

拿起一旁的餐巾，程延擦了擦嘴，然後低聲問：“媽，之前我說的那件事……”

一同生活了三十多年，溫玉雯哪裏不知道程延要說什麽。然而不等她說完，溫玉雯就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也就兩天的時間，讓姜溪多照顧你一些。”

之前來的時候，程延隐約提過，他在這個別墅裏的房間是在樓上。如果是在車禍之前，不過短短幾階臺階而已，擡擡腳就上去了，可他現在兩條腿都已經廢了，這短短的距離，簡直是不可逾越的鴻溝，上上下下都極其不方便。

簡單來說，程延是想挪到樓下住。

然而樓下除了保姆房，就只剩下一個房間，那就是程老太爺去世之前住的主卧。

之前還不覺得，現在想想，程驿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溫玉雯也就不打算讓他們之間本就薄弱的感情再添龃龉了。

不過，對于大兒子的那一點莫可名狀的心思，溫玉雯還是選擇性的忽略了。

聽完溫玉雯雖然委婉，但毫無商量餘地的話，程延眼中暗色一閃。接着他假裝輕松，重新拿起了筷子，分別給溫玉雯和程懷宗的碗中添了菜，“爸媽，這個白灼菜心味道不錯，你們嘗嘗。”

程懷宗看着大兒子面上的笑容，停了一下，表情放緩，“你別光顧我們，你也吃。”

自那場車禍以後，大兒子性格雖然變了不少，沒有以前沉穩了，但對于他們的态度，卻依舊親昵。

看着程延身旁連頭都沒有擡的姜溪，溫玉雯皺了皺眉，道：“溪溪，你旁邊的那道菜阿延夠不到，他喜歡吃，你給他夾一個。”

姜溪聽到溫玉雯點到了自己的名字，慌忙伸筷子，然後把一塊香菇夾到了程延的碗裏。

程延頓了一下，接着含笑把那塊香菇吃了下去。

盡管他的動作平靜，但姜溪還是感覺到了一陣從頭頂一直蔓延到腳底的涼意。她的手一抖，筷子就這麽掉到了盤子上。

“對不起。”姜溪垂眸，趕忙把筷子撿起來。

聽到對面的動靜，顧雲清下意識的擡頭。

因為身高的問題，她很容易的就看到了姜溪眼中竭力掩藏的情緒。

懼怕？為什麽？

顧雲清還想再看，然而姜溪已經發現了她的目光。

望着那只德牧犬棕黑色的眼睛，姜溪扯了扯嘴角，不自覺沖她笑了笑。

得，姜溪跟程延肯定有什麽貓膩，最有可能的就是程延對她不好。

然而她現在只是只狗，想幫忙也有心無力。

甩了甩腦袋，顧雲清繼續吃飯。

程驿順着顧雲清的目光看過去，接着他就看到了姜溪泛白的指節。神色淡淡的收回目光，程驿伸手給顧雲清面前的碗裏添了一大勺大骨湯，“多喝點。”

顧雲清“嗚嗚嗚”的點頭。

這頓飯，就在這種奇怪的氛圍中結束了。

飯後顧雲清竟然沒有積食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得神經可能又粗壯了不少。

既然吃飽了，那就要稍微消消食才能去午睡。

顧雲清在看到趙伯不知道在哪裏拿出來一個飛盤的時候，沒忍住，嘴角劇烈的抽搐起來。

這些人，到底對狗有什麽誤解？

這東西，真的不是随便一條狗都會玩兒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顧雲清：飛盤愛我，我不愛飛盤。

程驿：嗯，努力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