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捉貓（上）

第二日，素月偷偷用一兩銀子向管理荷塘的周婆子換來一張漁網和一盆小鲫魚，借口為老夫人腌梅子，又向廚房要了鹽和香料。素彎則從雜物房裏找出了冬天用剩下的銀炭，然後又在花園某個角落裏采來一把青翠欲滴的霍香。

孫紫則負責搭燒烤架，當然沒有鐵絲網，只好用生的梅樹枝代替。

一切準備就緒，孫紫親自動手烤起了著名的“霍香烤鲫魚”。

天下沒有不偷腥不吃魚的貓，除非這只貓成了仙，不食人間煙火。

烤魚的香味很快彌散至整個紅梅院，那貍貓果然聞香而至。

“用幾條小魚做誘餌就想捉我？你們這群女人太小看我貓爺了。”那貍貓懶懶地躺在檐頂，一語道破孫紫的用心。

“什麽誘餌？別說得那麽難聽。我們今天是誠心地邀請你這位能看透人心，精通人語的，天上有，地上無的，尊貴的貓仙貓大爺，來品嘗我們精心烤制的霍香小鲫魚的。”孫紫極盡阿谀奉承之能事，只想把那貓哄下房頂。

“貓仙？是妖貓吧？”

“你當然是貓仙！有那只妖貓能長得如你這般美麗健壯，一生正氣的？或者，你先下來聞聞我這盤烤魚香不香？然後再品嘗一下？”孫紫繼續引誘。

“哼，誰知道你在裏面放了什麽東西。”那貍貓仍舊不屑一顧，孫紫恨得牙癢癢，暗罵妖貓太狡猾。

“貓仙，你要是不放心，請品嘗我這一盤吧！”素月忙将另一盤烤魚放在院子中間的石凳上，然後拉着素彎退後幾步，示意那貍貓放心下來享用。

那貍貓終于動心，站起來，嗖地一聲，跳到石凳上，聞了聞說：“這魚和丫頭都不錯。讓那丫頭跟着我吧，肯定比跟着你這笨蛋強。”

居然說孫紫是笨蛋，孫紫嘔得差點內傷。此時貍貓背後的素月素彎已悄悄地拿起了漁網，孫紫忙繼續和貍貓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不過是一只貓而已，沒錢沒房沒本事，你要我家素月跟着你，你拿什麽養活她？”

那貓卻不再理會孫紫，專心吃魚。

如果有人飯量小，吃飯慢，人們都會說他吃貓食，那貍貓此時卻完全颠覆了貓族的形象，一大盤魚一眨眼功夫便只剩下一堆魚骨。吃完後，還惬意地伸出粉紅的貓舌，舔舔鼻子和胡須。

當素月和素彎的漁網從那貍貓的頭上罩下時，孫紫激動得差點暈厥。誰知漁網下白光一閃，那貍貓竟然憑空消失。孫紫三人不可思議地看着把石凳蓋了個嚴嚴實實的漁網，實在想不通那貍貓是怎麽逃掉的。

“就這點小手段，也敢在貓爺我面前擺弄。”那貍貓站在孫紫頭頂的梅枝上鄙視地說，還得意地搖着旗杆一樣的長尾巴。

“看在烤魚的份上，貓爺我今日便不與你們這些小女子計較。不過，下次還想用魚孝敬我貓爺，記好了，貓爺我不再吃多刺的鲫魚。”說罷，不待孫紫破口大罵，那貍貓轉身幾個縱躍，又消失不見。

孫紫三人的捉貓計劃正式宣告失敗，素月和素彎互相埋怨一通，各自生起了悶氣，看來這兩個丫頭也對将那貍貓捉來當寵物很感興趣。

孫紫忙給她們鼓勁，說只要那貓敢來，下次一定不會再讓他逃了。

可恨的是直到老夫人壽辰的頭一天，那貍貓卻再也沒出現，孫紫三人只好暫且放下捉貓的心思。

素月已經将要帶走的東西打成兩個小包袱，主是一些糕點，火石，巴豆粉，還有一根繩子和小匕首。現銀分成三分放在每人身上各攜帶一份，銀票腰帶則由孫紫早早綁在了腰間。

小包袱仍舊放回繡房地板下的暗格裏，這紅梅院原是二小姐張媚和原主孫紫同住的，二小姐進宮做了淑妃後，不到一年便香消玉殒，老夫人傷心，便讓孫紫一人獨住在裏面，這幾年任五小姐張娴如何謀求紅梅院，老夫人都沒松口。

晚飯後，張娴如約而至，順便帶來一大票人，一進院子便讓婆子守住了院門。

孫紫暗道不妙，囑咐素月素彎小心。

張娴見了那紗裙，很滿意。那紗裙上原來繡的是幾叢蘭花，孫紫又讓素月在上面用金線繡了些花瓣雨，倒也別致有趣。只是配上那蝴蝶紗衣就有點不倫不類，倒象一件的舞衣。

張娴示意莺兒拿銀子，莺兒一摸腰間，“哎呦”一聲大叫起來。

“回小姐，奴婢該死，銀袋不見了，剛才奴婢進表小姐院子的時候，銀袋還在呢，奴婢剛才随素彎進了表小姐房間拿繡裙，會不會掉在裏面了？”

“沒用的奴才，既掉了銀子，那還不去給我找回來！”張娴回頭對孫紫笑道，“孫紫，你不會介意吧？”

沒等孫紫回答，莺兒已帶了幾個丫環沖進了孫紫的卧房和書房，翻箱倒櫃地找起來，素月素彎待上前阻止，卻被兩個力大的婆子死死拉住。

孫紫看着張娴微笑，“五妹妹，是要好好找找，最好是其它地方也一并找了，免得将來有人多嘴說五妹妹在紅梅院掉了銀子卻再也找不到。素月素彎，你們都過來吧，讓五小姐看看你們身上是不是藏了東西。”

素月素彎停止掙紮，那兩個婆子還真把兩人身上搜查了一番，進房間搜查的丫環們也陸續回來複命，當然是一無所獲。

“莺兒，你們可搜仔細了？剛才已經搜過素月素彎身上，本小姐身上是否也要搜上一搜？”

“奴婢不敢。”莺兒口裏說不敢，眼睛卻看向她主子。

孫紫忽地上前兩步，照準莺兒嬌嫩的臉蛋就是一耳光，“大膽奴才！你還有什麽不敢的？你自己不知在哪裏掉了銀子，卻說在我院子裏掉的，現在你既已掘地三尺，可有搜出來？我今日替你主子教訓你，你若不服，明日自可去禀告大夫人或者老夫人。”

張娴氣得臉色青白，打狗還看主人呢，孫紫今天打莺兒這一耳光與打在她自己臉上無異。今日張娴本是計劃在拿到紗裙後，以莺兒掉錢為借口，想把上次給孫紫的九百多兩銀子借機拿回來，誰知孫紫早有防備，一兩銀子都沒找到。

“孫紫，你這賤人敢打我的人？你以為有老祖母護着我就奈何不了你？哼，你這紅梅院的一切，還有你這兩個賤丫頭早晚都會是我的，看我到時怎麽收拾你們！祖母下個月就要為我哥聘下沐王府的新月郡主，我家未來的郡主嫂嫂早有谕示，不許驸馬納妾，就算沒有龍女給你做，你想給我哥做妾也是癡心妄想，你還敢在我面前神氣？”

孫紫忽然想想起前些日子偷聽到老夫人的話，“差點連我都糊弄過去……，多費點嫁妝銀子，提前打發出府……。”等語句，心下黯然。

從小缺乏親情的孫紫來将軍府後，唯一對她顯現溫情的只有老夫人，所以對老夫人是有那麽一絲感激和期盼的，誰料到今日從張娴口中聽來，那老夫人應該是那只最後的黃雀。

因将與張建訂親的沐王府不允許納妾，那麽住在将軍府的孫紫便沒有繼續存在下去的理由，恰遇大夫人為了自己親生女兒算計孫紫，老夫人不但保住了親孫女們的性命，還解決了張建婚事的障礙，最主要的是張建和他上面幾個前大夫人生的姑奶奶還怨不到她自己頭上，真是一舉幾得呢。

見孫紫沉默不語，張娴更得意了，索性挑明了說，“今日你打了莺兒，就是打了我的臉，你若是把前幾日我給你的銀子還我便罷，如若不然……，我打不得你這龍女，我還打不死這兩個奴才？”

張娴話語剛落，早有幾個婆子丫環上前将素月素彎死死制住，奈何不了孫紫的莺兒更是怨毒地看着她們，準備找回剛才的場子。

“五小姐饒命，那銀子早就在上回出府時花掉了，奴婢願意領受五小姐的責罰！”素月掙脫婆子的魔爪，向張娴跪下。

“素月，你起來，我看今天誰敢動你們一根指頭試試！”孫紫上前一步，擋在素月身前，冷冷地說，“原來五妹妹今天來是為了那九百兩銀子，只可惜那銀子已經為祖母買了壽禮，五妹妹當真要那銀子，待我明日向祖母讨來還你便是，今日五妹妹還是請回吧。”

“你當我傻瓜嗎？會信你這一套？來人，給我打！”

孫紫護住了素月，卻沒辦法護住素彎，那莺兒一個耳刮子打在了素彎臉上，素月心疼素彎，哭着撲過去和莺兒拉扯成一團。

孫紫更不是省油的燈，前世裏那些和街頭小混混打群架的功夫此時總算有了用武之地，喊着要過去勸架，卻一個伸腿，将張娴絆倒在地，狠踹了兩腳，然後抓住那些丫環婆子一陣亂打。那些婆子丫環見平時風吹就能倒的孫紫此時象瘋婦一般，早吓傻了，又多少顧忌她的身份，還手不是，不還手也不是，一時間紅梅院裏哭聲喊聲震天，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