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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阿明一直在房間裏坐了很久，她感到虛弱，她需要伽馬能量，可是她失去了得到挂墜盒的機會。列瑟究竟在哪裏，她不得而知，只是有隐約的說法，那個逃亡的元首去了紐特帝國。

她起身準備回到卧室，穿越偌大的元首府邸，到處都是忙碌的仆人和腳步匆匆的軍官，可是阿明感到寂寞，真正陪伴在她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那麽匆忙，讓她措手不及。

忽然她聽到一陣優美的樂曲聲，樂曲非常熟悉，熟悉到讓人安穩的想要睡過去。阿明不由自主的跟随這樂曲聲前進，她穿過了一條條走廊，來到某層樓的一個角落裏。

那裏擺放着一架白色大鋼琴。

一個男人正在忘情的彈奏它。

男人銀灰色的長發垂到座椅下，随着他手指的動作輕輕擺動。

阿明站在門口，靜靜的聽了很久，她的眼睛一直注視着彈琴的男人，可是又沒有注視。

直到鋼琴落下最後一個音符，灰鶴擡起他銀色的雙眸，也看向站在遠處的黑發少女。

“小姐小的時候很喜歡跟在我身邊，看我彈鋼琴。格蘭将軍府上的鋼琴太貴重，我這樣卑賤的奴仆沒有資格碰觸，所以我們只能彈奏一張非常簡陋的舊鋼琴，那鋼琴擺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裏，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少年沒人碰過了，音色很差，可是小姐和我都很喜歡。”灰鶴又低頭看向鋼琴的琴鍵，眼中有深刻的懷念。

“我沒想到小姐忘記了一切，卻還會被這鋼琴的聲音吸引來。”他修長的手指點在鋼琴鍵上，發出清脆的音階。

清晨的陽光很美麗，像爽朗的笑聲，讓人感覺很舒服。

阿明沒有說話，而灰鶴起身對她說：“祝賀您，小姐。”

“有什麽值得祝賀？”阿明問。

“您已經是帝國的元首了，是這個世界最強大最尊貴的人，難道這還不值得祝賀嗎？”灰鶴說。

“是嗎？”阿明垂下眼睛。

灰鶴一步步走近阿明，直到走到她面前，他望着眼前這個長大了的陌生的小姐，眼中露出深深的糾結和遺憾，一種苦澀在心中蔓延，簡直無法控制。

“我一直都在想念小姐，沒有一天不在擔心，每一天我都對自己說，小姐會很堅強，即使她只有一個人，也會勇敢的活下去，終有一天我們會再相見。”灰鶴苦笑了下說：“可是說完這些，我又無不諷刺的想，別自己騙自己了，小姐說不定早就已經不在了，她那樣柔弱的小姑娘，真的可以在動亂的外區活下來嗎？”

“可是當我再次見到小姐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小姐已經死去了，過去的小姐已經死去了，活下來的對我而言是個陌生的小姐。我應該感到慶幸嗎？今天的小姐這樣強大，這樣光芒四射。”灰鶴看着阿明，怔怔地說：“可為什麽我總是在想念過去的您呢？我真是個可恥的人，我寧可小姐像過去那樣柔弱的依存在我身邊，也不願意小姐像一個陌生人一樣看待我。小姐，您是怎麽看待我的呢？怨恨我嗎？”

阿明看了灰鶴一會兒，告訴他說：“你多慮了，格蘭椰不曾怨恨過你。”

“我是個很沒有用的男人，我沒有辦法保護小姐，在左将軍府的日子裏，我無時無刻不在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我這樣的人活着還有什麽用呢？可我依然存着希望，想要再見到你，哪怕只見一面我也滿足了。”灰鶴低聲說。

“只要你願意，可以一直留在這個地方。”阿明說：“格蘭椰會很高興的。”

灰鶴失望的垂下眼睛：“小姐給自己新取的名字叫竹安嗎？所以把過去的一切統統抛棄了，可是小姐知不知道，您的母親給您取的名字就叫做椰，尊貴特拉蒂斯國王室都是只取一個字作為姓名的，您不應該丢棄這個名字。”

“格蘭椰已經死了，你不需要跟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較勁。”

“格蘭椰怎麽可能會死，小姐不是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嗎？小姐只是失去了記憶，小姐聽到我的琴聲還會來找我，像小姐小時候一樣。”灰鶴激動地說。

“我也時常會像你一樣，沉浸在過去的記憶中無法自拔。可是我現在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實現，所以沒有時間緬懷過去，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力量完成。”阿明說。

灰鶴一愣，問她：“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時間已經不多了？”

阿明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蒼白的手，手上青筋非常明顯，甚至能看到靜脈流動的樣子，這是強行突破的後果，沒有伽馬能量，她的身體正在一點點衰弱。

黑發少女走到窗前，望向窗外美麗的春光，她淡淡的說：“我還沒有好好的感受這個世界呢，真的很遺憾。”

說着她看向灰鶴：“每個人終有一天都會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那天的到來是注定的，你無能為力，就像伴随着出生的美好一樣，死亡也是另一種身為人類必須要經歷的感悟，否則就稱不上人生了。”

阿明說完這些話，再也沒有看灰鶴一眼，她轉身離開了琴房。

只有在即将接近死亡的時候，人們才會回顧自己的一生，包括阿明也一樣。

她想起了自己在被母親毀滅時的那個瞬間。

她告訴母親，不要毀滅她。

可是她不過是個人類造出來的機器啊，她怎麽可能會懂得人類不想死去的感覺呢？可是她真的懂得，因為那時候她就已經是個人類了。

她得到了許多人終生都未曾得到過的愛。

體會到了人類最真摯的感情，那麽她怎麽可能還是冰冷的機械呢？她早就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類了，就算沒有人類的身體，她也是人類。她眷戀這個世界，眷戀那個給與了她愛的人，所以她才害怕離開這個世界。

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就很難再挽回。

當初阿明是拼盡全力去反抗列瑟的，指望殺掉列瑟，奪回裝有伽馬能量源的挂墜盒，可惜計劃失敗了。她雖然得到了元首的寶座，可其實外強中幹，不知道還能撐到什麽時候。最可怕的是，如果她死了，那麽所有被她掌控過的人都會跟她一起死去，而她至今為止一切的努力也會化為烏有，她該怎麽辦呢？

迎面走着走着，阿明碰到了氣呼呼的梅麗莎。

梅麗莎見到阿明，即刻向她發牢騷：“那個卡納真是太嚣張了，大人您最好一直晾着他，讓他知道知道厲害。”

“他是代表紐特的特使吧。”阿明問。

“這個是當然的了。”梅麗莎說：“有什麽問題嗎？”

“我要立即見見他。”阿明說。

“這個……沒有問題，我現在就去請他。”梅麗莎說。

阿明接見卡納的地方在帝國會議大廳。

這座會議大廳寬闊的像可以容納數萬人的大會堂，過去那些元首建造這裏的時候特意設計了這樣宏偉的建築，似乎為了專門突出帝國的氣派，但實際上除了浪費土地，平時沒有太大用處。

阿明坐在臺上中央的扶手座椅上。

來自紐特國的使者卡納單獨谒見阿明。

“我代表紐特帝國偉大的元首大人向曼尼帝國的新元首獻上誠摯的祝福，期盼兩國之間能夠和平共處，友誼長存。”卡納眯着眼睛彎腰道。

“紐特帝國的元首會希望我們和平共處嗎？真是令人驚訝，我聽聞本國叛逃的前任元首就在紐特，難道他不是去尋找盟友的嗎？”阿明說。

“多年不見，大人變了許多呢。”卡納一副傷腦筋的樣子看着阿明：“如果是過去，大人絕對不會問這樣犀利的問題，您綿軟的像一個面團，現在嘛……像冷冰冰的鋼鐵。”

“卡納大人也變了許多，過去是讓人仰望的強者，而如今退縮到讓人鄙薄。”

“并非在下退縮了，而是大人您變強了，但是聽到大人對在下曾經的評價，還真是讓我自豪不已呢，在下曾經讓元首大人您仰望嗎？”

“無論何時都不會低頭示弱的人都是強者，都值得人仰望。”

卡納笑眯眯的看了阿明一會兒，低聲哼笑道：“大人太看得起在下了，在下不過是個小小的軍官，精神力低下，面對強權怎麽敢不低頭示弱。”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來觐見我？”

“自然是奉命前來送上我紐特帝國的祝願，難道大人以為還有別的原因嗎？”

阿明蒼白的臉微微動了動，她對卡納說：“當然有原因，因為卡納大人不會搭理他不感興趣的人和事。”

“哼哼，大人想多了，在下只是來看看曾經生活過的故土而已。”卡納嗤笑道。

“我現在遭遇了麻煩，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幫助。”阿明開門見山道。

“在下人單力薄，不知道能有什麽地方可以效勞大人。”

“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阿明看了看自己蒼白的手臂說：“你都看到了，我非常虛弱，而且将越來越虛弱，如果時間拖延太久，我将沒有還手的力量，所以，我需要盡早跟他們開戰。”

“在下是可是紐特帝國的人呢，還是曾經背叛了曼尼帝國的奸細，大人覺得在下可以信賴嗎？”卡納的臉上露出了非常明顯的笑容，那笑容太大，顯得格外陰森。

“我相信的人沒有幾個，但卡納大人算其中之一。我一直都相信哪怕所有的人都不值得信任，卡納大人也是最靠得住的人，只要你承諾了的話。”阿明平靜的說：“大人曾經救過我的性命，你是唯一救我命的人，可是我卻從未向你表達過謝意。”

“這樣的褒獎在下可承受不起。”卡納說。

“我要你幫我一個忙，你願意答應我的請求嗎？”阿明蒼白着臉，鄭重其事的提問。

卡納猙獰着笑容說：“我們卡氏一族的人最讨厭平淡的生活，誰帶給我們叛逆的生活我們就追随誰，您能夠帶給我們這一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