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破日的光落在琴弦上

半霞峰一到深夜總是會不時萦着一團又一團的迷霧,教人摸不清楚,望不真切。

“娑沙部也是悅心霁自己找上門的嗎?”一直負弓走在後面的姜嫱突然開口問。

“……”

山棧之中的霧絞作一團。

懷刀走在前面帶路的哀魚腳步有一時的一滞,卻也很快的恢複了過來繼續往前走着,只是面色很是沉默,直過了良久他才點頭答,“是。”

“為什麽會相信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姜嫱問。

“并非是相信,只是各取所得。”哀魚道。

“我只是奇怪為什麽娑沙會相信他能做到?”姜嫱負弓望了他一眼,“一個境外異族人。”

“起初,族長确是從未有過将他放在眼裏。”哀魚道,“但他的手段……你已經見過了。”

姜嫱望着他許一會兒,再一次問道,“娑沙到底和他做了什麽交易?”

“……”

“我不知壽尤到底想要做什麽,又是為了什麽而這麽做。”見他沒有回答,姜嫱一邊走着一邊自顧着說道,“但我知道這十多年,不,是近二十年以來,壽尤每年的大慶日都會打着祭山神的口號,将族中的族人送至山窯之中。”

“壽尤的話,我大概知道他和悅心霁做了什麽交易。”哀魚沉默了一會兒,道。

“你知道?”姜嫱一怔。

“嗯。”哀魚颌首,略有思忖的說道,“我其實有過幾次見到壽尤過來,他每次都會來拿走一個匣子,據說,那個匣子裏面放着能夠延年益壽長生不老的丹藥,若是長年服用,能讓人得以百歲千歲的壽命,與天齊元。”

姜嫱神色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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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魚道,“他就是為了這一個丹藥與悅心霁做的交易。”

“簡直荒誕可笑!”姜嫱不可置信的喝道,“這世上又怎麽可能會有能讓人長生不老的藥?這等鬼話他竟是信了?!”

“他确實是信了。”哀魚道。

“就為了這一個?就為了這一個!就為了這一個死了這麽多的人?!”姜嫱不覺低吼間咬碎了牙。

哀魚沉默了下去,神色隐有嘆息。

“你不會也信這等鬼話吧?”許是太過嘲諷,又許是太過可笑,姜嫱一時之間竟不由得笑了。

哀魚擡頭望向了她,“永生,在娑沙從來不是恩賜而是詛咒,所以對于每一個娑沙族人來說,長生不老到底是真是假、有沒有、存不存在,那并不重要。”

見她思緒混沌像是很是不解的樣子,哀魚繼續說道,“娑沙的歷史記載過一個背負着永生詛咒之人的傳說。在那幾千年漫長的時光中,那個人孤自一人行走在茫茫的大雪原中,身後的每一個雪丘全是埋葬着他死去的愛人,親人,朋友。他在愛人的墓碑前劃破了自己的手腕,直等到紅色的血染透了墓碑上的花,染透了墓碑下的那一場雪,他卻也還是沒有死去,只剩下漫無邊際的痛苦與孤獨。”

說到這裏,哀魚低下了目說道,“這世間,如果說死亡就是絕望的盡頭,那永生,便是比絕望更深的絕望。”

姜嫱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情,“那後來呢?”

“後來,他瘋了。”

哀魚道,“在撬開了雪中他曾經親手埋下的棺椁後,他将自己活埋在了愛人的棺椁裏,從此便再無人知曉他的後續了。”

姜嫱聽着不覺沉默了下去,半晌,她道,“但你說了這只是一個傳說,并不一定是真的。”

哀魚走在了前面,神色似有猶豫,他道,“我并不知道悅心霁給壽尤的那一顆所謂長生不老的藥到底是什麽,但是……”

說到這裏哀魚還是有些猶豫,不覺微皺着眉頭面色有些凝重。

“什麽?”姜嫱問。

“……”哀魚望向了她沉默了一會兒道,“半霞峰有一處密室,是一座非常隐密的地下冰窖,那個地方悅心霁看顧的非常的緊,從來沒有任何人進去過,我只隔着很遠看到那裏好像埋有一方冰棺,裏面放着一個看似死屍卻又像是沉睡着的女人。”

姜嫱聽着只覺得這事很是詭谲,不由得也皺緊了眉頭,直待思忖半晌後她道,“我還是不信這世上真有長生不老之藥,也不信這世上有永生不滅之人。”

哀魚沒有再與她争辯什麽,只是在走出了山棧後擡頭望向了眼前迷霧煙鎖的半霞峰。

“我要進去了,你……”哀魚有些遲疑。

“我會藏在你身後不遠的樹隙裏面,跟進一探這裏頭的詭怪。”姜嫱負着弓答。

“……”哀魚有些怔愣住了。

“去吧。”姜嫱道,“不要怪我沒提醒過你,若要耍什麽花招的話,我一箭便可取你性命。”

哀魚又怔了怔,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這裏這麽重的霧又是夜晚你還能看得見山林?”

“你可以試一試我看不看得見。”姜嫱望了他一眼。

哀魚怔愣住了,卻也是不經意間注意到了姜嫱的眸子有些異于常人的妖詭,尤其是在夜晚的時候,那雙眸子便生的格外的銳利,在這黑暗中閃爍着懾人心魂的光色。

那是一雙仿佛就是為了黑暗而生的眼睛。

見她說完之後便負着弓轉身正準備離開,哀魚突然說道,“小心這裏的霧,切莫要走到兩處交團一起的地方,那裏有劇毒。”

姜嫱聞言停住了腳步側眸望了他一眼。

半晌。

她微微颌首,“多謝。”

夜色又濃了幾分,漸凝漸散的霧盤踞不定,像一團團飄忽游離的魑鬼,便是讓整個半霞峰都透着陰詭迷離的森冷之感。

哀魚懷着刀獨自走在前面,若不是姜嫱有說過随行,他當真感覺不到半分生人的氣息。

這讓他有些後寒也有些後怕。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太像是被獵人盯上的獵物了。

本來每次走近這猶如鬼魅般的半霞峰就頗感壓力心驚,眼下又還加之姜嫱懷弓在後便倍感悚然,直教他在這夜裏生了一層薄汗。

穿過了鬼離之地,哀魚走進了藥翁居留的半春谷,果不其然的看見他正在分揀着藥物。

“……不是我說,小公子,你還是莫要太沖撞了這位悅先生,此人可是個瘋子,便是你父親也很是忌殚他的。”

“這些年悅心霁留居在這半霞峰內心裏想要做什麽當我與父親都不知曉嗎?”

“如此你便更不應該招惹着他,老身伴了他這些年,可是親眼見過他的那些個手段的。”

“是我招惹着他,還是他惹怒了我,藥翁你應當知曉。”

“唉……”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哀魚看見了一人,一個從來不曾見過的陌生人出現在了這裏,瞧着身形看着知道是個男子。

那人生的警覺很快的察覺到了有人靠近,側首望過來正見着一張銀色的面具。

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覺得那眼神生的冷。

“嗯?”察覺到哀魚的藥翁停下了手中的活,有些意外,“竟是你來了?”

哀魚心有疑惑卻還是神色不變的走過去說道,“前日娑沙襲攻山月部落敗,我是來找先生商議此事的。”

藥翁聽到這裏明白了,“先生這幾日都不在谷中,怕是你白跑一趟了。”

“先生不在嗎?”哀魚雖說着,視線卻落在了一旁那個戴着面具的男子身上,語有微頓,“……這位公子似乎不曾見過。”

“這位小公子……”藥翁正準備說什麽卻咳了一聲,“你當他是悅先生的徒弟便好。”

“悅先生的徒弟?”哀魚心裏的疑惑更深了。

“……”

眼前的男子一身黑衣落身高發束冠,似有斂眸的負手長立,雖看不見面容卻隐見一抹桀骜難馴之色。

如果說悅心霁的難以捉摸是在于他生的鬼魅喜歡惑亂人心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間。

那麽眼前的人卻是生的陰冷,喜怒不顯于色,涼薄的不見溫度。

他看着像是在思忖着什麽,從他進來至今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哀魚只覺得這又是一個不好惹的人,卻也不知道其人的目地是什麽,為什麽這幾年之久會突然冒了出來,更不知是敵是友。

“時候不早我得回去了。”突然的,他開了口。

“好,老身會将小公子的事轉答給悅先生的。”藥翁起身說道。

“不必了。”

“嗯?怎地?”藥翁怔了怔,“小公子此來不是特地……”

“我改變主意了,之前同你說的那些事不必再轉告知他悅心霁。”卻見那人一邊說着一邊往外面走去,溫平的聲音聽不見喜怒,猜不度他的心思。

只在走過哀魚身邊的時候他駐了足,不明其意的停了下來側首望向了他。

那一眼不見溫度。

就像是從極深極黑的深淵裏望來一般,如被深淵中潛伏的魔鬼凝視,直透人心。

那一眼,縱是哀魚再風雲不動,也不由得被冷汗浸透了後衣。

“藥翁,閉谷。”

側眸而凝的那一眼,似是從深淵直視而來。

卻見他負手望視他,聲音溫平不見喜怒道,“他不是來找悅心霁有事商讨的,他此來是想找機會搗毀此地的,和他身後不遠處的姜嫱,一起伺機殺了悅心霁和你。”

“——!”哀魚愕然擡頭望向他。

一時間,風雲蕩卷,有無數蕭落的寒葉經風漫卷,斑駁了那一樹投落下來的月光。

時間如沙粒一般流逝。

直至露白時分。

整個三尺峰的霧一點一點的從山頭間褪去,撥開的曉霧露出了微染的山青,半濕的山花凝露生晶,只在走道之間灑落了一地的珠子。

在經歷了一夜的剿匪之亂,三尺峰最外的尺平峰已漸漸聲平。

游雲憐領着一群戎女清點着被綁入山寨中的少年郎,只見着他們一個個臉色蒼白畏畏縮縮猶有後怕的蜷成一團。

“被綁入山寨的男子都在這裏嗎?”游雲憐問。

“回四小姐,都在這裏。”

“但我聽說還有四位自境外來的公子,為何不見蹤影?”游雲憐環顧之下心有焦色。

“那四位公子有得之前入攻山寨的撫其戎女所救,現在正在白溪村。”

白日分明,有旭日自雲層中透染而出,直将那一帶山青溪色披鍍上了一層暖黃的燦金色,連同着山曉的露珠都生着晶瑩的光芒。

順着一彎潺潺不絕的溪流走過,涉入溪澗被沖刷的溫潤的藓石。

見山花落曉,層林間楓紅半染。

隐約的聽到有琴聲傳來,撫弦間,琴聲悠揚,自有一番翺翔天地的暢然與豁達,低弦間又窺得虛若懷谷,猶然與山川自融。

游雲憐聞聲而來,便在那一拱生滿苔藓的石橋上駐了足,見着那半舍小亭間的幾人心裏長舒了一口氣,一直懸在心口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就這樣一直駐足長聽,直伴着山日花鳥與溪流而聽。

只待這一曲落下。

游雲憐執扇走了過去笑道,“陷得如此兇險的囹圄之地也能生得如此從容自得,素兄,隐國一別,你卻還是風骨如斯。”

撫琴的人有些意外的望了過去,待見到她後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起身間,長袖如雲般撫籠上了琴弦。

破日的光芒落下,投落在了林間那一片紅楓之上,斑駁的披染上了他的那一身素衣。

見他雅冠垂玉,一如雲中仙。

素長清笑道,“一別經年,故人如斯,記得小別山一遇,你我二人暢談山川天地可是惬意,此經貴國未及拜訪卻勞動東道主舟車,到是素某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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