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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所謂的解釋。他不能給他們什麽解釋,他相信苗桐,就這麽簡單。可終究股東們不能這麽簡單。
幸虧大姐這個空隙剛好去藥房拿藥,要是碰上了,不知道又會惹多大的氣。
突然白素的電話響了,白惜言看了一眼,是上海白素家裏的電話,想也是姐夫打電話過來問他身體的事,也就接了起來:“喂,我是白惜言。”
電話那端傳來的是女人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聲,根本沒聽清電話的另一端是誰,急忙喊着:“太太,不好了!孩子被一個女人搶走了!她說想抱一下,我不給,她搶了就上了輛車開走了!”
白惜言心裏咯噔一下,是那個不被他承認的孩子。丢了也好,這樣的想法也只有一瞬間。那畢竟是個活生生的孩子,他也不至于冷漠如斯,冷靜地叮囑電話另一端人:“你是照顧孩子的保姆吧?你先別哭,先打電話報警,然後跟着警察去小區調監控。”
這邊剛說完,白素就拿着藥回來了,白惜言挂了電話很冷靜地說:“大姐,剛你家裏的保姆打電話來說,孩子被搶走了。姐夫已經趕回家去了,你先不要急,我馬上叫錦之給你定回去的機票。”
白素手中的藥掉了一地,血色從臉頰上褪得幹幹淨淨的。白惜言知道自家大姐打小就穩重,當年母親去世,本應是頂梁柱的父親卻垮得不像樣。他年紀還小,二姐指望不上,是未滿十六歲的大姐親手操持着母親的迎來送往那些吊唁的親戚朋友也是她在招呼,穩重成熟沒半點失态。此刻她卻慌了手腳,可見這孩子在大姐心中的分量。
“大姐,你和二姐回去吧,不用擔心我。”白惜言哽了半天,還是小聲補充了一句,“不過八成應該是苒苒抱走的吧。”
白素一愣:“你二姐都告訴你了?”
“還用她吿訴我麽?報紙上都寫成那個樣子了,我稍微有點腦子也該想到了吧?還是你們真把我當傻瓜?”
“對不起,惜言,我們并沒想到會這樣。”
白惜言大聲質問:“你們想到了什麽?我高高興興地稱贊你們給那孩子找了個好母親嗎?”他僞裝的冷靜已經藏不住了,他真的很想知道她們到底在想什麽,或許她們根本就已經瘋了。他握住大姐的肩膀,“你們瘋了嗎,那是二姐本家的表妹啊!你們怎麽能害她! ”
白素有苦難言,關于孩子的身世其實遠比白惜言知道的還複雜一些,她實在不應該在這裏再添一把柴火了。
這個時候,白素看到了站在門邊的苗桐。
“小桐……”白素慌了,“你什麽時候來的?”
她抱着保溫壺,不知道站了多久了,可看她的神色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她全聽到了。
白惜言猛地回過頭,苗桐正擺着章茫然無措的臉看着他們。沒有人能知道他此刻多麽慌亂,他總想着要找個恰當的時機将這件事告訴她,可人算不如天算,卻偏偏是這樣最糟糕的時機。
苗桐一時間還無法消化他們說的話,此時她應該問點什麽,可地找不到任何的頭緒。直到白惜言向她走過來,她才像受驚的兔子似的退後一步,背後是門,苗桐全身的重亮全落到了那顫巍巍的門板上,她伸出手做了個制止的手勢:“你別過來了,我沒事,讓我冷靜一下。”
白素心中愧疚,卻也搭不上什麽話,他們之間沉默的氣氛連一根針都紮不進去。
最終還是白惜言先開口讓她先回上海,他已經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解決。小莫的車停醫院門口,白敏心急火燎的恨不得一下子就飛到上海去,見白素還慢騰騰走神,急得把地拉進車裏:“大姐,別蘑菇了,我都要急死了。”
雖然小莫是他們家的司機,但也不算外人了,這個代孕的事他早就知道,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避諱的。白素順了順頭發,這會兒已經鎮定下來了,先讓小莫慢點開車注意安全,而後對妹妹說:“有什麽好急的?還真能藏到天邊去?既然已經種了因不早就想到會結這種果?”
白敏是個多聰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大姐說的什麽,搖搖頭:“不會的,不會是她的,她知道分寸的。 ”
“知道分寸是一回事,做到是另外一回事,哪個人能真的管住自己的?再說了,你最好祈禱是她搶走的,要真是人販子反而麻煩了,不知道給你賣到什麽深山老林裏去。”
白敏掏出手機撥出苒苒的手機,前兩天報紙曝出她赴英國生子的事,雖然朱家把她關在家裏逼問,她的私人手機卻是通的。她打電話苒苒也是接的,聽起來情緒倒是很穩定,反過來總裏安慰她。這讓白敏對她更是愧疚,對她保證說孩子在白素那裏保姆養得很好,請她放心。
苒苒的電話拔了幾次都是忙碌,白敏不傻,這是将她的電話屏蔽了。
“大姐,是我告訴她孩子在你那裏的。”白敏懊悔得想哭,“我只是想安慰她而已,我沒想到……”
“你沒想到的事還多着呢,惜言和小桐都巳經知道了。”
“……就剛才?”
“對。”白素看着高速公路兩邊的翠色的大片農田,微微嘆了口氣,“而且我還有件事要吿訴你。”她讓小莫先把駕駛位和後排之間的隔板升起來,窗戶裏灌進的風又熱又燥。今年的夏天還真星沒完沒了的。
第七章 玻璃荊棘 人生無非是赤腳行走,有鮮花草地,也有玻璃荊棘,唯獨沒有捷徑。
不知道白素離開了多久,或者根本沒多久,因為杯子裏的水還在冒着熱氣。可他們一個貼着門站着一個站在床邊,這樣面對面的就好像過了好幾年。
還是護士推着小推車進門來給白惜言打點滴,敲了敲門,才打破了魔咒,苗桐才大夢初醒般讓開門。白惜言制止了護士,請她出去:“對不起,請你一會兒再來。”
護士見他們氣氛不對,一聲不吭地退出去了,病房內又剩下他們兩個人。
“你還好嗎?”
“不好。”苗桐搖頭,“一點都不好。”
這一句話讓白惜言有種突然垮掉的感覺,和苗桐相遇後他小心翼翼地隐瞞着這件事,就像塊愈合不了的膿瘡。可背叛就是背叛,他一點都不懷疑這件事對苗桐造成的創傷會有多大,所以他總想着這件事能夠軟着陸,可事實上怎麽可能軟着陸呢,無論是什麽情況下知道,她所承受的傷害都不會少一星半點。
“對不起,我一直不敢告訴你這件事,所以搞成今天這樣。”
“你愛我嗎?”苗桐突然問。
白惜言一愣,正要回答,苗桐又狠狠打斷了他:“我以為你真的愛我!”
“我……”
“雖然那時候我們分開,可你要是真的愛我,怎麽可能答應這種事呢?”
“那時候我以為你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了。”而且他也活得太辛苦,不想再撐下去了。
苗桐捂住眼睛,諷刺地笑出聲:“沒獵,我是不會生你的孩子的,就算跟你一起,我們也沒資格有孩子。沒有連累你白家斷後,我應該高興才對,應該笑着恭喜你才對。”
這一會幾她已經稍稍緩過來的,她以為自己會哭,因為心窩子裏一抽一抽的,酸疼得厲害,可眼睛裏卻一滴眼淚也沒有。她以為白惜言的人生裏只有她,不會有第二個女人。那全心全意的愛裏面,怎麽可能摻了假?
“苒苒……那次在茶餐廳你就這麽叫她的……是我糊塗了……不是她觊觎我的男人,而是我占有了她孩子的父親……”
“不是那樣的,那時候我并不知道是她。”
苗桐尖銳地反問:“是誰有區別嗎?”
白惜言像被扇了一巴掌,再說下去無非都是些狡辯的話。他幾乎是在哀求她,聲音低低的:“我知道你現在生氣,只是,別把我推得那麽遠。你是真的不想要我了嗎?”
真是惡人先告狀,苗桐覺得沒有力氣了,哀戚地說:“是你不想要我了吧?”
這句話讓白惜言猛然醒悟過來了,怕下一句苗桐就說出決絕的話,更怕她就這樣走了,而且又走得遠遠的,那他真的不知道去哪裏把她找回來。所以苗桐轉身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扣住了她的胳膊:“你要去哪裏?”
“放開我。”
這句話冷冰冰的,她甚至沒有擡頭看他一眼,仿若他是個胡攪蠻纏的陌生人。
白惜言着急了,不知怎麽嘴裏就說出傷人的話,咬牙道:“你要去哪裏,找羅佑寧嗎?你還想和他跑去酒店過夜?”
苗桐心熱了又涼,早就氣昏了頭,完全失去了理智思考:“你調査我?!”
“你要是沒做什麽,還怕人調査?你是打算把源生都賣給他?我就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跟他那麽要好了!怪不得他還肯花那麽大的價錢買你的照片!”
“我是隐瞞了你一些事,可是我沒背叛過你,更沒跟別人生孩子!”
“那你跟他在酒廟裏待了一夜是做了什麽?”白惜言狼狽地生硬地說,“別說你們像小朋友那樣手拉手純聊天。”
他不是不介意的,即使心裏知道苗桐沒有背叛他,可自己喜歡的人和別人在房間裏過了一夜,他也會吃醋嫉妒。其實他一點都不大度,相反,他極度自私占有欲又強。他的東西從來不允許別人染指。而現在顯然是選了最差的時機爆發出來。
他們此時沒有了大腦,只是用腳底板在思考。
苗桐冷笑:“反正我說什麽你都不相信,你的事也讓我覺得惡心,既然這樣,我去哪裏還關你什麽事?”
以前她傷心了,就會像只烏龜那樣把手腳都縮到殼裏靜靜地待着。她從醫院裏出來,不想回自己家被洛雨問東問西,社裏已經請假了,無處可去。正好卓月打電話過來,她知道是白惜言打電話給了師父正猶豫要不要接,面前停了一輛車,車窗玻璃落下來,羅佑寧支着車窗吹個口哨:“真巧,我是來給你的好哥哥探病的。”
他把副駕駛座上放着的一大把白菊花捧起來,聞了聞,又笑:“好香啊,這一大捧菊花不少錢呢。”
白菊花不是看病人的,是看死人的,羅佑寧能安什麽好心。
“咦?你這是什麽表情?”羅佑寧做出大驚失色的表情,“難道他已經死了?糟了,忘記買鞭炮了。”
苗桐轉身沿着街道走,她沒有任何搭理他的力氣,羅佑寧不死心地開着車悠閑地跟着她。
“你跟着我幹什麽?”
“我看你心情真的很不好啊,難道是因為我不小心把你複印給我的那個文件丢了,接着又被源生董事會的人撿到了?還有我們見面的照片我本想留個紀念的,可是不小心也一起丟了!真是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羅佑寧誇張地問,“難道就因為這件事你跟你的好哥哥決裂了?”這副無賴的樣子和小學男生欺負女同學沒什麽區別。
羅佑寧說得痛快,料想着白惜言看到那些東西後也不會容得下她,苗桐這會兒應該看到他的臉就恨得要命。可她只是停下來呆看着他,沒什麽情緒的臉,好像透過他在看什麽。這讓羅佑寧感到不快,他想要看到她不安、慌張、恐懼和恨意,背叛的人活該會有這樣的下場。
他收斂了笑容,臉上沒了耐性,陰沉沉地問:“你是難受傻了麽?想殺了我?”
“你為什麽那麽恨我?你本就不該相信我。”
“你說為什麽?”羅佑寧煩躁地點了根煙,英挺的濃眉蹙在一起,“因為你不要臉!你賤!你父母生你還不如生―條狗!”
“我再不要臉再賤,也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苗桐走到街邊的報刊亭買了包煙,坐在路邊的花壇上,點煙的樣子像個吸毒分子。反正她剛請了假,自己家不想回,也無處可去。她對着天空慢悠悠地吐着煙圈,熟練地賣弄着滄桑,在羅佑寧看來卻像個離家出走的叛逆少女。
“一個女人抽什麽将軍,這煙太烈了。”羅佑寧說。
苗桐沖路邊揚了揚下巴:“交警來給你貼條兒了。”
“你管他。”羅佑寧坐下來,他覺得奇怪話題怎麽突然變味兒了。
“也對,你有錢。”苗桐抖了抖煙灰,又盯着天空不說話了。雖然已經立秋,但是秋老虎勁兒正猛,白花花的太陽蒸着蔫巴巴的碩大樹冠,隐約還能聽到幾聲垂死掙紮的蟬鳴聲。
羅佑寧看着她,只覺得她那即使忐忑不安也永遠都仰着頭不服輸的靈魂,不知道藏到哪裏去了。面前的苗桐頹廢,黯然,像個晃晃蕩蕩的空殼子。羅佑寧心裏很高興,卻笑不出來。一直到苗桐手中那根煙快燒到了她的手,才拿掉那截煙蒂,說:“我請你喝酒。”
苗桐這才把頭扭過來,淡淡地問:“我和你坐在路邊一起抽煙,這樣還不夠拍的麽?還是在酒吧裏一起喝酒,拍起來更過瘾?對了,最好我喝醉了,你把我帶到酒店裏拍點更過火的?”她笑了,嘴邊笑紋淺淺的,“說真的,你這人真的挺惡心的。”
要不是這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羅佑寧絕對會一腳把她踹進綠化帶裏。
本來是去給白惜言找晦氣的,卻被苗桐攪和得忘了來意,直到回到家看到副駕駛上的那捧白菊花他才恍然回過神,還被貼了三張罰單,他圖什麽呢?
有人敲了敲車窗戶,他降下來,吳小芳穿着白蠶絲睡裙趴在他的車窗口,看着那捧白菊花,笑呵呵地說:“比起小白菊我更喜歡紅玫瑰。”
“你怎麽在我家?”羅佑寧情緒壞得很,看到她好比踩了狗屎。
“吳大美女來自薦枕席,不歡迎?”吳小芳伸手來摸他的臉,被羅佑寧抓住手甩開,冷冷地說:“你也收斂點,別忘記你的靠山是誰!”
吳小芳悻悻然地收回了手,看他的眼神帶了點幽怨:“別提那惡心的老東西,你以為我還真要給他守身如玉了?”
“我不管你有沒有玉可以守,你只要記得多吹吹枕邊鳳,給源生的那邊送過去的審批文件找點麻煩,可不能便宜他們。”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羅佑寧,我要是你的話,就會對女人稍微客氣一點。你就不伯我對老沈吹點別的耳旁風?比如你跟他老婆的那點風流韻事。”
羅佑寧毫不客氣地把那捧白菊花扔她懷裏,冷笑道:“你盡管去說。不過你別忘記了,你能巴上老頭子是誰牽的線。我相信你會比我更早收到這捧白菊花!”
這不是威脅,他說的都是事實。
以那個老頭子的精明程度未必不知道他和沈夫人的關系,反正老婆聽話懂事還能帶得出門去裝恩愛,他身邊也不缺年輕漂亮的女人,只要孩子是自己的,其他的都是睜一只眼閉—只眼罷了。
苗桐冷靜下來回到醫院,全身團着消散不去的異味。白惜言正背對着門坐在床上,從光透過玻璃落在他的頭發上,他整個人好似鍍了天光,既柔和又美,讓人心悸。
即使她心中對他模模糊糊地有了怨恨的影子,他的美依舊讓她心棒。
兩個人都冷靜了,智商也回來了,只是那些親密無間并沒有回來,話裏透着種說不出的客氣生疏。
“你怎麽回來了?”
“我只是去透個氣,你明天還要做手術。”她又沒說要離開,為什麽不能回來?”
“做不成了。剛才老魏過來說了,那個腦死亡患者的腎不能用了。說是打掃衛生的阿姨不小心碰松了呼吸機的插頭。”
苗桐待了一會兒,簡直想放聲大哭,只覺得命運簡直是在跟他們開玩笑。好好的呼吸機的插頭怎麽就會松掉?為什麽那麽久沒松掉,他明天要做 術了,呼吸機插頭就松掉了?身上燥熱的汗涼得透骨,她站在門口一動不 動。
“這次做不成也算是天意吧。”白惜言回過頭,眼神平靜溫和,笑着說,“你放心,我會等其他的腎源的。這次也算是巧合,畢竟家裏出了這些事, 我就算上了手術臺也不安心。”沒等到苗桐的回答,他接着說,“明天我要去上海,我已經逃避了太久,也做錯了太多,也到了彌補的時候了。”
這次是真正的冷戰,苗桐不肯說話,白惜言也沉默着。
元元今天剛接到老媽的電話說回了上海,舅舅的手術就在明天,按理說 老媽和大姨就連家裏着了火都不能回去,病急亂投醫地瞎猜問:“是不是我爺爺病死了啊?”白敏氣得罵她:“胡說八道,小孩別打聽大人的事,你的任務就是照顧好你舅舅。”她才不是什麽小孩,不過在老媽的眼裏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怎麽着調。她本想收拾東西去醫院的,白惜言和苗桐卻回來了,說明天一大早就去上海。
元元不知道怎麽回事,也急着要回去,訂票的時候問苗桐:“小姨,你不去啊?”
“去,給我訂一張。”
白惜言正要阻止,苗桐已經回屋甩上門,她會聽他的才怪。
他站在原地,沮喪地看着那扇無情的門,根本沒有勇氣去敲開它。能想象得到,那扇門內等着他的都是傷人的話。元元抱着半個西瓜,一臉地稀奇:“咦?你倆吵架啦?”
“沒吵架。”如果苗桐肯和他大吵一架說不定還好些,她是個什麽都蔵在心底的人。
“這下我放心了,書上說無論多恩愛的夫妻一輩子總有幾回想殺死對方的時候。那是因為有愛就有恨,相敬如賓才不是什麽愛情,不過是包辦婚姻的犧牲品。”元元拍拍胸口,長嘆一口氣,“你們這一對算是及格了。”
第二天在飛機上,元元主動坐到單人位置上把雙人位置留給他們。白惜言知道外甥女打的小算盤,可只能苦笑,苗桐現在連看都不願意看他,能說些什麽呢?
白素上海的家,苗桐只跟着白惜言來過兩次,在黃浦江邊,無比低調不打眼卻奢華的住宅區裏。白素一宿沒睡,上了年紀不經熬,看臉色青白憔悴得厲害,還沒等白惜言坐下喝口水就急忙問:“怎麽回事?那呼吸機的插頭怎麽會松了?找人査了沒?”
“事已至此,査也沒用。”事實上白惜言慶幸自己此時不是躺在手術臺上添亂,“孩子找到了嗎?”
“已經有線索了,不過還沒找到具體的藏身地方。”
苗桐聽他們說話,坐在旁邊低頭喝着茶水一言不發。打他們一進門白敏就看出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交流,顯然白惜言昨晩也沒休息好,眼底都是青黑的。昨天在路上大姐跟她說的事,讓她一整個晚上都沒睡好。她當然無法怪罪大姐,因為她自己也有隐瞞,只是可憐了苒苒。
她看着苗桐,淡淡的眉透着寡情,沒由來地生氣,只覺得她才是折磨他們全家的災星。前些年沒有她,白惜言也過得好好的。越是這麽想就越控制不住自己那找不到發洩地方的怨恨。
“你不要怪惜言,這個孩子是我和大姐一定要他要的。他也是不得已。孕母是苒苒這件事連大姐都不知道,是我自己拿的主意!你要怨要恨都沖我來,不要折騰惜言。”
白惜言聽了臉色變得更難看,把端起來的茶盅重重放在茶幾上。這件事苗桐才是唯—的受害者,只有她完全不知情,口氣透着冷淡:“二姐,我和小桐兩個人之間的事,是對是錯都不需要外人來指手劃腳。”
白敏來了火氣,指着苗桐的鼻子:“我是是外人,那她是什麽?她挂着白家老四的頭銜跟你偷偷摸摸的,她算什麽!”
“你這是遷怒!你有什麽沖我來!”白惜言氣得臉都白了,只覺得傷心,“二姐,你不要再自私了!你說都是為了我,你又做了什麽!你以為苒苒生了孩子,就能改變什麽嗎!你只是在為難我而已。我說了多少次,我寧願你永遠都不要‘為了我’做任何事,這只會讓我更為難!”
他們姐弟一見面就吵起來,元元覺得自己媽媽太霸道的,一邊晃她胳膊一邊怒氣沖沖地說:“你就向着表姑!我跟你說了多少回了,你不要再煩舅舅了……”還沒等她說完,白敏一巴掌打到女兒的臉上,脆生生的巴掌聲讓滿屋子的人都驚得回不過神。元元從小就任性卻從沒挨過打,這個女兒白敏沒舍得打過,現在女兒主意大了,會聯合她大姨一起做那麽大的事都不跟她通氣,她真是失望又難過,眼淚湧出來:“你給我閉嘴!大人說話哪裏有你插嘴的份兒!”
苗桐拉過捂着臉被打傻了的元元,拉下她的手看到鮮紅的巴掌印子和已經腫起來的臉頰,心疼得要命,說話也忘記了分寸:“二姐,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孩子找回來,你要是不願意看到我,那我就離開好了,不至于為了我傷了和氣。”
“我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掃把星!”白敏狀若瘋狂,“誰是你二姐!你個掃把星!”
明明是個受到過良好教育的女人,此時卻堪比市井潑婦。母親養育了三個孩子,只有她最霸道任性,一把年紀了還這樣叫人失望。白素聽不下去了,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冷斥:“白敏你鬧夠了沒有!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什麽身份!再說了,這是我家,你撒潑也要找對地方!”
白敏冷冷地笑了:“是啊,全屋子裏只有我一個外人,應該走的是我。”
看着白敏摔門而去,白素沒有派人去追她,愛怎樣就怎樣吧。她和惜言都縱容了她大半輩子,卻也換不來她顧全大局地稍稍忍耐,逞了口舌之欲圖了一時痛快卻傷了感情。
白素強打着精神對苗桐說:“你二姐的話別往心裏去,她是刀子嘴豆腐心,這事是我和你二姐虧欠你們,等孩子找到了,大姐好好跟你賠罪,好嗎?”其實她早就吃定了苗桐是個顧全大局的孩子,作為長輩放低做小的,她斷然不會讓做姐姐的下不來臺。果然苗桐聽了這些話點點頭,就去一邊安慰抽泣的元元去了。
白家找人的效率還是在的,而且一個女人雇了些所謂的保全公司的保镖也只會緊緊跟着,會點拳腳功夫,隐藏行蹤什麽的完全不在行。只去警察局調取了監控,就找到那輛無牌的車離開了上海,一路去了慈溪。
朱玉珂祖籍在慈溪,已經沒了親人,不過在她的名下有一處房産,是前些年她父親病逝後轉到她名下的。六七成舊的老房子,靠着湖邊,冬天潮得厲害并不适合常住。
幸好現在是初秋,湖邊的涼風吹進大玻璃的窗,以往朱玉柯來度假都喜歡坐在湖邊喝茶,可這次她卻在手忙腳亂地哄孩子。請的月嫂還沒來,頭沒照顧過孩子,便讓孩子尿了拉了弄了一身。她連換尿不濕都不會,更不會兌奶粉洗澡,孩子鉚着勁兒地哭鬧憋得臉色通紅,怎麽都看不出哪裏像她。
就在她最狼狽不堪的時候,門外響起了車聲,她以為是月嫂來了,忙去開門,卻看到略狹長的眉跟,略薄的唇,白玉石頭雕刻的臉兒。她偷偷地從白敏家相冊裏拿了他一張照片做了個吊墜,每天都戴着,垂在心口上。是她夢裏百轉千回的白惜言,除了他還有白素和苗桐。唱戲的主角配角到齊了, 她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能找到。
直到白惜言推開地走進屋子,朱玉珂才大夢初醒地跑進去護住孩子,保護幼崽的母獸一樣擋在床前。這是白惜言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養得圓滾滾粉嫩嫩,只是張牙舞爪地踢開了被子光着屁股哭得聲音都嘶啞了,不像是委屈,倒像是存心折磨人。看朱玉珂的狼狽相就忍不住想,這孩子跟她上輩子一定是冤家。
朱玉珂緊張地擋在孩子面前,強作鎮定地說:“我反正已經這樣了,早就不要什麽臉皮了。我家裏還不知道我生了白家的孩子,如果你們同意讓我一起撫養他,我會和家裏解釋不讓表嫂受到連累。如果你們不同意,我們朱家是沒什麽本事,可我外祖父趙家也不會看我受人欺負,會替我做這個主的。”
朱玉珂的父親是改革開放後去深圳下海起家的,雖然家裏有些積蓄,可在白家眼裏也不過是暴發戶。可趙家不同,晚清的時候還有祖輩裏出過舉人,經過清朝覆滅、抗日戰争和改革開放,家裏起起落落卻一直沿襲着“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舊時觀念,一直到如今還能稱得上“書香門第”。當年十九歲的白敏和而立之年的趙家老二結親,雖然白敏不是趙家老爺子中意的那種知書達理的姑娘,但好歹也是門當戶對的閨秀,一樁婚事倒是順遂。
而趙四小姐從國外留學回來去了深圳的外企在工作中認識了姓朱的年輕人,一來二往有了感情,在家裏還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事實上在趙老爺子的安排下,早就給四女兒安排好了婚事,是個從政的世家子弟。趙四小姐帶了男朋友回來,把老爺子氣病了一場。不過那時趙四小姐是挺着肚子回來的,木已成舟,趙家也丟不起這個臉面,後來生出的女兒就是朱玉珂了。
趙老爺子雖不滿意這粧婚,卻對這個外孫女毫不掩飾地喜歡,從小就養在身邊照顧,琴棋書畫都請了師傅教,完全是按照舊時的大家小姐在養着。當然外孫女的婚事也是老爺子最上心的,前些年她年紀不大不着急,可如今已經二十八九歲的姑娘了,身邊連個合适的對象都沒有,實在讓老爺子着急。
其實以前趙家老爺子是有個中意對象的。很多年前白惜言剛從國外留學回來接手源生地産,春節後去白敏的本家給老爺子拜年。趙家老爺子是個挑剔的人,見了白惜言眼前一亮,脫口而出稱贊道:“神清骨秀,芝蘭玉樹,好,好,好……”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和白惜言成了忘年交。
那時候朱玉珂年紀還小,可惜等她到了适婚年紀,白惜言又得了重病, 如今身體也不好,趙老爺子再欣賞他,也只能感嘆命運作弄,也沒再提。不過對于趙老爺子的心思白家人都猜得到,兩家也一直處得非常融洽,可這件事鬧出來,兩家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在感情上朱玉珂提的要求一點都不過分,可她已簽了放棄監護權的文件,白素雖不忍心,但也只能硬起心腸說:“苒苒,你和白敏一起瞞着我做的這件事,是簽了文件的,法律上你和這個孩子完全沒有關系。你還年輕,鬧起來不過是傷你外祖父家和白家的臉面。不過這件事根本瞞不過去的,無意中你倒是導演了一場逼迫白家和趙家結親的好戲。”
“我知道是我不對,可我實在是放不下,也沒有逼迫惜言哥的意思。只要你同意讓我共同撫養,我絕對不會打擾到惜言哥的生活。”朱玉珂聰明地開始加砝碼,“我可以寫保證書。”
白素毫不客氣笑了:“你的保證一文不值。”
被明擺着罵出爾反爾,朱玉珂的臉都漲紅了,咬住下唇,求救的眼光看着沉默的白惜言說:“惜言哥,我不會破壞你和苗桐的,我不是那麽不知趣的人,做了那麽多也不是想惹你讨厭的。”
大道至簡,知易行難。白惜言聽聽也就算了,這姑娘自己都不知道做事的深淺,還能指望別人相信她什麽呢。可惜她自以為老練,終究是稚嫩。
白惜言心裏五味雜陳,連回頭看一眼苗桐的勇氣都沒有,只能說:“你不必要我相信,你說得對,孩子是你生的,共同撫養怎麽都說得通,他是白家的孩子可并不算是我的,因為我不想要他。你們愛怎麽辦,你們自己來商量,我都沒有意見。另外,我希望以後我們都避免跟對方碰面吧,見了面也是尴尬,你外祖父那邊我也沒打算隐瞞,我會去請罪跟他說清楚,他老人家是明事理的人,時間長了總能諒解的。”他盯着朱玉軻,抱歉卻堅定地說,“這些話不太中聽,可苗桐在這裏,我必須給她一個保證。即使有這個孩子在,我們之間依舊是清白的,我的全部都是她的,以後也是。”
朱玉珂白着臉看他,絕望如蛛絲般一屋一層地席卷了她。她想不到白惜言會對她說這種話,這哪裏是白惜言會說出的話呢?
從第一次在外祖父家見到他到如今那麽多年,毎次見到他都如同一股清冽溫睡的春風,讓人沉醉喜歡。這麽溫柔的人對于自己孩子的母親,就算沒有感情,也總有那麽一分不同于他人的憐憫吧。即使只有一點憐憫,也可以讓她在他的心目中的占有一席之地。
她也知道愛情不能卑微乞憐,也不是天生就長了跪着的膝蓋,可在白惜言面前,她站不起來。
“這不是你會說出的話。”朱玉珂呆呆的,“你變了。”
白惜言只想嘆息:“我沒變,只是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人而已。” 最終留下白素和朱玉珂談判,白惜言拉着苗桐先回了上海。
路上苗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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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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