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過敏

何玲的鼾聲很有特色，高一聲“哼”吸氣，憋住，然後低一聲“呼”放氣，做瑜伽一樣，其餘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連翻身都沒有，安靜地酣睡，偶爾能聽得見“咯咯”的笑聲，或者磨牙聲。

林晚禾生物鐘很準時，每到六點就起來了。她一直有晨讀的習慣，包括放假在家裏，也是這個點起床，洗漱完，把雞從雞圈放出來，在院子裏讀書。

她迅速地穿好了衣服，收拾了床鋪，端着一盆涼水，出了宿舍門，正好碰見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見她從初一宿舍出來，顯然有些驚訝，說：“第一天上學就這麽早起來。”

林晚禾忙說：“嗯，睡不着。”

前一天晚上，大家都把自己的水盆盛滿了水，放到第二天早上用。她又進屋把牙刷缸和熱水壺都取出來放門口臺階上，洗臉，刷牙。

宿管阿姨通過她的穿着，就知道這孩子家裏不寬裕。她家小丫頭上學的時候，她家也不寬裕，看見林晚禾，難免想到自己丫頭上學的艱難，就有些共情，說：“晚上想多學會，可以到我屋子來。我屋裏是長明燈。”

“好，謝謝阿姨！”她站到宿管阿姨面前，感謝的正式極了。宿管阿姨笑起來，像吳姨那樣和藹可親。

這世上好心人很多。

她洗漱完，把東西放回水盆，蹑手蹑腳進了屋，塞進床底下，取了英語書，就見鐘英的床簾拉開了。

“你去讀英語？”鐘英散着長發探出頭。

“恩”林晚禾聲音很低，做了個噓的手勢。

“去哪？我找你去。”鐘英極小聲問。

林晚禾指指西邊，沒有聲音，用嘴型說：“操場。”

鐘英使勁點頭，聽着高一聲低一聲的呼嚕忍不住捂嘴笑，掀開被子穿衣服。

操場上讀書的人不少，占據着不同的位置，或坐着，或站着，或者來回走動。林晚禾繞了一圈，看人家手裏書的書皮和讀出的內容都該是高年級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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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了沒人的地方，拿出魏明智給她找的初中英語詞典，從上一次背完的地方開始挨個背單詞，聲音不小。

在學校很早起床的就三種人，一種努力讀書學習的，一種就是抓緊時間鍛煉身體的，還有一種就是補作業的。

沈晨陽早起就是為了抓緊時間鍛煉身體和打籃球，将來他要考體育學院。

跑了幾圈下來，出了一身汗，他随手把頭發往後一抹，準備去拉幾個引體向上，遠遠就看見一個齊肩短發的瘦高的女生，發音奇怪地背着單詞。

不過她倒是什麽也不顧，背的這麽大聲。他摸摸鼻尖，忍着沒笑出來。

沈晨陽暑假讓他姐給補了近一個月的英語，初一上學期的英語基本都學完了，不過這女生讀的可不像初一的單詞，這是別的年級的女生？他徑直到了單杠下，想着這女生應該明白他要幹什麽。

這女生卻背的很投入，沒發現身後的人。

“同學”

林晚禾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吓的一抖，字典掉在了地上，自己都差點蹲地上去。

沈晨陽看着她一副驚弓之鳥的舉動，後半句“你要拉單杠”的話就忘了說了。

這麽大個子，這小膽子！背詞典？是個厲害的！一定是初三的！

“哦。”

林晚禾鎮定地撿起藍色封面的詞典，扭過身，看見了沈晨陽。

一個高個子男生，頭發濕透了，被捋的朝天上亂翹着，眉眼很好看，正含着笑看她。

“我說你拉單杠麽？”

沈晨陽看見了臉，眼眸亮了下，這臉也太小了，有他巴掌大？他伸手看看自己手掌。

“不拉，我不會。”

林晚禾搖頭，目光裏帶着問題：“幹嘛問我這個？”

沈晨陽覺得這姑娘怎麽這麽呆啊，就指指自己，又指指單杠說：“我要拉單杠，同學，你能去別處背書麽？”

”哦，哦，對不起”

林晚禾後知後覺，臉就紅起來了，徹底明白啥意思了，貓着腰跑了。

“喂，你的單詞讀錯了。”沈晨陽見她落跑的樣子很滑稽，就存心朝她喊了一句，見她跑的更快了。

“真夠笨的！”

沈晨陽笑着說，跳上單杠，抓住了杠子，輕松地做仰卧起坐。

鐘英洗漱完了，宿舍的人陸續都起來。她就跑去操場找人，找了一圈沒找到，就有些洩氣自己找了個地方背起語文課文了。

其實林晚禾上了廁所，發現一排教室後面僻靜的很，比操場還适合學習，于是忘我地瘋狂式背單詞。鐘英能找到她才怪！

教室裏的某個人聽了，皺着眉，忍着外面的越來越誇張的聲音，不知道這姑娘的英語打哪學的，體育老師也教不出這樣的好苗子，又覺得這聲音怎麽像那個小奶貓，于是扔下筆，透過窗戶看外面那個連比劃帶說背單詞的小姑娘，沒一會就被逗笑了，靠椅子上緩了會，又前傾坐直了身子，低下頭繼續寫，明顯思路順暢不少，寫的也快了。

這英語就是林思雲教的，林思雲的英語完全是啞巴英語，暑假抽空給女兒教了教英語發音，看來是把林晚禾帶溝裏了。

待她回來吃飯，就看見鐘英哀怨的眼神望過來，立刻記起來了人家要去找她的，誠懇地道歉：“鐘英，我本來是在操場，後來發現教室後面安靜的很，所以就在那裏背了一會。明天，明天早上我叫你一起去晨讀，好不好？”

鐘英還沒開口，程雲說：“才第一天，你們行不行？這麽不要命。林晚禾，你小學也這麽用功？”

“知識改變命運麽？人家這是要當鳳凰。”何玲說的陰陽怪氣的。

程雲翻了何玲一個白眼：“閉嘴，欠揍咋滴！”

何玲不理她們，幹自己的事情。

“好意思說呢，有人跟豬一樣打了一晚上呼嚕，害的我都沒睡好。”田娜娜瞥了何玲一眼，說着。

何玲可不知道自己打呼嚕，來氣：“誰打呼嚕了？你胡說什麽？”

鐘英這人也不是泥巴捏的，說別人她管不着，帶上她就不行。你何玲說林晚禾什麽改命做鳳凰，那不是也說了她麽！她可不沒有晚禾那麽好脾氣，笑：“何玲，你打呼嚕真有意思，跟修道似的，吸一口，憋住，吐一口，可有規律了，我都怕你一口氣沒上來，嗝屁了，你還是去看看得了啥怪病？晚上打呼嚕讓我們睡不好，白天自己倒是精神的很。”

“你......”何玲也就有能耐說一下林晚禾，欺軟怕硬，不過她确實心虛。

程雲拉着林晚禾說：“別理她，吃什麽？你還吃餅子和鹹菜？”

林晚禾笑着說：“不吃都浪費了，你也幫我吃吧！你們吃麽？”

鐘英說：“聞着你那鹹菜的味很香。”

“我帶了好幾瓶呢，鐘英，我給你拿一瓶。”林晚禾猜她大概想吃她的鹹菜。

“吃不了一瓶，我嘗嘗就行，你看我胖的。”鐘英笑着端着稀飯湊過來，為了減肥連饅頭也不敢吃了。

田娜娜和李亞楠很自覺地拿着饅頭過來夾鹹菜了。

李亞楠“嗯”一聲，說：“好吃！知道麽？饅頭夾鹹菜越吃越有，這樣吃去，鐵定一個星期胖兩公斤。”

大家都笑，田娜娜補刀：“也就我們胖兩公斤，你瞅着林晚禾這個星期得瘦兩公斤。”

李亞楠郁悶了，問：“晚禾，你多高多重？”

“畢業量的一米六九，四十四公斤，估計暑假又瘦了點。”林晚禾赧然，她羨慕人家臉胖嘟嘟，像鐘英這樣，多可愛。

程雲塞給林晚禾一盒奶：“和我體重差不多，我比你矮一公分。來，拿着，我買的牛奶太多了，你幫我解決一下，好不好？幫幫忙！”

“可我對牛奶過敏。”林晚禾又把奶遞了回來。她從小就不喝牛奶，她沒說的過敏反應還有嗓子會嚴重水腫。

何玲插嘴說：“我還沒打稀飯，程雲，你要是喝不了，我可以幫忙。”

程雲沒理她，說了句：“喝牛奶對鼻子不好！”把牛奶給了旁邊的鐘英，說：“牛奶給你喝，不長肉。你不過敏吧？你的稀飯多出來了，給林晚禾吃吧。”

何玲讪讪地走開，不搭腔了，她可不想吃什麽鹹菜，餅子。

鐘英舔舔嘴，有點不想換，她還想稀飯配鹹菜吃呢！

這牛奶和鹹菜也不配啊！

林晚禾擺手：“不用，不用，我喝熱水一樣的。”

鐘英就把稀飯端過去了，笑着說：“給你吃，倒掉了浪費，牛奶扔了更浪費，熱水什麽時候喝不行？”

順手夾了根酸豆角，掐了點林晚禾手裏的南瓜餅，一起塞進了嘴裏，又喝了幾口奶，嘟囔着：“快吃吧，一會還要早點去教室，早上還要升國旗吧！”

這屋裏的人一聽，今天第一天開學，還不知道各班班主任都是啥情況，可不敢遲到，也不說話了，忙着吃飽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