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感動

工地上大家都幹得熱火朝天。林晚禾後背濕透了，隔着王力那見破舊的外套，倒看不出什麽。

“晚禾，休息會！”王力喝了水，喊她。

“唉！沒事，我不累。”林晚禾伸直了腰，拽出自己的衣服袖子擦汗，扭臉就看見了路邊那個穿着白衣，背着書包的孟君堯，不由地愣在了那裏。

他依舊面無表情，長長的眉毛微蹙，那目光蜻蜓點水點了一下她，就如同平日上下操無意遇見一樣。

林晚禾抿嘴，心裏慌急了，移開目光，脊背如刺針芒，慌手慌腳伸手把磚一塊一塊摞起來，彎腰從最底下的磚抱了起來，往遠處用磚的地方送，可她的腿軟的要命。

等她回轉的時候，和穿着工頭那件藍勞保服的孟君堯側身擦過。

“林晚禾”孟君堯沒笑，淡淡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林晚禾身子微微一顫，有些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去搬下一趟。被汗浸濕的頭發一縷縷貼在臉上，眼角滲出的淚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從臉頰流下，順着脖頸流到了身上，她此刻的心情如今已經體會不到了，大約那時候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感動，他那樣的人，絕不是為了賺那幾塊錢零花錢跑到這裏做勞力搬磚。

為了什麽？她說不出，不敢去想，在以後相處的時間裏，也從來沒問過他。

時間給了她明确的答案！

此刻這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心裏明鏡似的，心中蕩漾着一股熱辣辣的洋流，感到自己呼出的氣都是熱乎乎的，一下有了氣力，紅了眼睛，用袖子抹了把臉，吸吸鼻子，若無其事繼續搬磚。

王力瞅着新來幹活學生的鞋子，心裏嘀咕：“這一雙鞋都趕上我四，五天的工錢了，也來搬磚？不是瞎胡鬧嗎？可他留意了他一會，人家一趟抱得磚不比他少，速度沒他快，但一趟一趟從來也不間斷，安安靜靜地就像是來幹活的老實人。

林晚禾默默地跟在孟君堯後面，落後兩步遠，沒有超前，也沒有落後，亦步亦趨，沒有任何交談，能感覺到偶爾看過來的目光裏的擔心。

孟君堯很久沒有這麽勞動過，小學畢業回了趟她媽的老家，在地裏搬苞米也沒這麽累！他的汗水滴答滴答雨珠一樣成串往下落，在脖子上彙成了小溪全彙集到胸前了。他回頭看跟在他旁側的林晚禾。

她也是滿頭大汗，汗流滿面，于是他不忍心，輕輕說：“要不咱們休息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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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君堯把自己搬來的磚摞在了磚堆上，回頭硬是把林晚禾手上的磚接了過去，放在自己摞的磚旁邊。

“喝吧！我的杯子。”林晚禾笑的腼腆。

孟君堯取了手套，接過茶缸子，“咕嘟”“咕嘟”一陣牛飲，後抹了把嘴，遞給林晚禾杯子。

林晚禾小口小口喝起來。

“晚上想吃什麽？”他看向斜對面的“亞細亞飯店”。

“嗯？我帶了餅子。”林晚禾指指地上磚塊上放的一個黑包。

“吃什麽餅子！林晚禾，你這樣我就告訴魏老師了。他要知道你為了掙一雙球鞋的錢跑工地上搬磚會怎麽樣？”

孟君堯看着林晚禾滿手的水泡和那個被磚頭夾黑的指甲說。

林晚禾擡眸對視着他，沉默了半晌，依舊沒有自信和他對峙下去，垂下目光低聲說：“你不會說的。”

孟君堯從鼻子哼出了笑，說：“你要不要試試！”

兩個人在一起喝水，說話，王力猜他們應該是同學，不然這男生也不能跑來搬磚啊！

工頭見這兩個孩子累的氣喘籲籲，汗流浃背，坐在磚上休息，就有些不忍心，勸道：“你們兩個回去吧！我這活多幹活的人也多，不差你們兩個，你們還長身體呢，別累壞了身子，得了病不劃算不說，我也于心難安！”

“晚禾，回去吧！我說李叔，倆孩子幹活這麽踏實，一點懶都沒偷，你一個小時給兩塊五是不是太少了？”一個幹活的小工說道。

王力也笑着說：“李叔，多給點，你也不差這點錢，他們上學不容易！”

李工頭被他們弄笑了，說：“我說你們倆小子，我這還沒結錢呢，你倆就有意見了。”

林晚禾垂眸一直不敢看孟君堯，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他的手上。

孟君堯皮膚比她白，手掌上磨出的好幾個血泡很明顯，觸目驚心。

此時，孟君堯就注意到她細細的長眉皺了起來，目光在他手上的水泡上，連忙把袖子拽下來，遮住手說：“沒事！”

林晚禾內疚之情油然而生，如果自己不回去，估計他也不會回去，算了，如果能掙到十塊錢，晚上就不幹了，明天也不來了。

“孟君堯，對不起，連累你！”

她的頭深深地低了下去，像是犯下了彌天大錯。

孟君堯目光微閃，淡淡說：“那一會就回去吧！”

她點頭！

“來，過來！”李工頭站在記賬的人身邊招呼他們。

“你去吧！我一點也不想動！”孟君堯說。

林晚禾點頭，腳一墊一墊走的也是艱難的很。

孟君堯盯着她的腳好一陣，才移開目光。

李工頭遞給她六張十塊，見她面上驚訝，手也不伸也不接，解釋：“我這是按小工的費用給你倆結的帳。孩子，明天別來了，知道了生活的艱辛，爹娘老子掙錢不容易就夠了，去了學校好好學，考個好成績才對的起父母的付出。拿着吧，以後把時間用學習上，将來有出息了，靠頭腦掙錢比啥都強。”

林晚禾垂淚，接了錢，給工頭鞠了個躬，哽咽着說：“叔，謝謝了，我們回去了。你們注意安全！”

孟君堯撇過臉去，他看不了有人會為了靠自己的力氣掙來的錢而感激的向人鞠躬。她家裏為什麽會這麽貧困，不然要她一個瘦弱的女孩子，要來搬磚掙一雙球鞋的錢？

“這孩子，快回去吧。以後別來了。”

工頭也是苦日子熬過來的，有點難受，兩個都是好孩子啊！可惜都是別人家的娃。

孟君堯把林晚禾茶缸裏的水倒幹淨，收進她的黑包，脫了身上的衣服朝工頭擺手，示意放在了茶壺旁邊的磚堆上，就等着她過來。

王力接過林晚禾遞過來的衣服，見她滿臉淚水。他咧嘴露出勉強的笑意說：“回去吧！好好學習，別學我們這樣的人，靠力氣吃飯。”

林晚禾點頭，那種溫熱的情感再次湧上她的心頭，使她忍不住熱淚盈眶。

孟君堯看的不耐煩，在前面走。

林晚禾一聲不吭，在後面一瘸一瘸地緊緊跟着。

孟君堯回頭問：“你腳……”一看她已是滿臉淚水，心裏慌了起來，皺起了眉頭，問：“你.........哭什麽，啊？要是錢不夠，我這裏有，別哭啊！”

林晚禾搖頭：“就是想哭！”

孟君堯無語！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