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摸頭殺 上藥

死死咬着的手忽然被捏住,指尖泛涼。

沉浸于傷感之中的少女擡頭,略一怔松,那骨節分明的手指趁機稍稍用了力,貝齒咬住的手腕便輕松被拉出來,留下兩排整齊的齒印。

耿束肅着臉,居高臨下望着那雙藏着憂愁和孤寂的水眸,薄唇開阖,吐出來的話生硬又直白,“誰欺負你?”

不像是關心,卻像是審問。

姜呦呦從怔愣中回過神來,抽回手下意識想起身,卻因為太過慌亂一下子撞到了離得很近的男人,腦袋一疼,擡頭看去,耿束的下巴果然留下了紅印子。

“對不起我……”

“噓。”耿束食指放在唇前,又看了眼她的身後,确認別人沒聽到動靜才放心下來。

見狀姜呦呦也想起來這是在女知青宿舍,剛想問耿束是怎麽進來的,明明她把門關上了。

耿束卻先一步走到牆頭上,幾乎不用助跑,一下子就攀上了那一米多高的牆頭上,用行動回答了她的疑惑。

“出來。”

他做了個嘴形和動作,姜呦呦一下子看懂了。

沒有多想,等姜呦呦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已經聽話地走到外面,還知道把門給掩上,就跟做賊似的。

“耿束,你怎麽過來了?”姜呦呦抹掉了眼淚,可因為哭得有點久,還控制不住地抽噎着,小肩膀跟着一聳一聳地,分外可憐。

耿束的視線從她泛紅的眼眶落到了兩只手上,紗布解開了,那被遮住的手背上露出了結痂的小傷痕和幾道新鮮的口子。她肌膚嬌嫩,下午在後青山的時候随便一道不算太鋒利的草葉都能割破,兩只手和前一小截手腕添了不少新傷。

若是因為這哭,下午早哭了千百回。

“給你。”耿束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小罐白瓷瓶和一小卷白紗布,把它們遞到了姜呦呦跟前,這算是回答了姜呦呦的問題,他是過來送藥的。

不說下山的時間很晚了,就是去了村衛生所許老大夫那兒也沒有了紗布,而這藥膏更是難得,整個省估計也不容易找到。

“欸?”姜呦呦低頭去看,沒來得及反應,耿束忽地又收了回去,“算了。”

下一秒打開了木頭瓶塞,挖出一大塊草綠色的膏藥,瓶子塞好連同紗布一同扔回口袋,然後在姜呦呦的懵然中抓起她的一只手腕塗抹了上去。

“嘶~”一瞬間的疼痛讓姜呦呦想抽回手,卻被他有力的大掌拉住動彈不得。

“疼一下馬上就好。”耿束分出視線看她一眼,随即又認真地塗抹,就跟醫生給病人上藥一樣,不帶任何暧昧情緒。

正如耿束所說,這藥塗上去只是疼一下下,十秒鐘不到疼痛感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溫溫涼涼,很舒服很柔和,一點都不刺激的感受。

姜呦呦低下頭,他的指腹隔着一層膏藥在她傷口上游走,力道很輕,像是對待最珍貴的瓷器一般,力圖不帶去一點傷害。

而視線往上,看見的是他的頭頂,不到她食指長度的頭發,烏黑濃密,低着腦袋給她擦藥的模樣像是一只大狗湊上來,忠誠又可愛。

姜呦呦忽地一暖,那種因為身處異時空的孤單和被偷東西的委屈造就的流淚沖動都消失了,心裏甚至生了一小縷的歸屬感。

而這,是眼前這個‘兇巴巴的大反派’帶給她的。

姜呦呦一時有些溫暖有些軟柔,定定地望着他,最後甚至不自覺地擡手摸了下他的腦袋,輕微地紮手。

“幹嗎?”耿束猛地擡頭,深邃的眸子犀利精準地撞上她的雙眸。

姜呦呦清醒過來,臉頰一時有些發熱,“對、對不起。”

她竟然鬼迷心竅覺得反派是可愛忠誠的大狗狗,還上手摸他的頭,真的是太放肆了!

姜呦呦忍不住懊惱,又有些慫,她記得哥哥說過男孩子的腦袋不可以亂摸的,尤其是耿束這麽兇的人,她可真怕他暴起打她。

求生欲很強的姜呦呦趕緊補充,“要不你摸回來吧?”不要打我就好。

然而耿束只是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又低下頭繼續擦傷口,擦完拿口袋裏的紗布給半個手掌給裹住,只露出手指部分,就像帶無指的半截手套一樣,工工整整,技藝娴熟。

等他兩只手都塗好藥包紮好,姜呦呦臉頰上的熱意終于下去了。

“行了。”

“謝謝你,耿束。”姜呦呦小心翼翼觀察耿束的神情,見他确實沒有為剛剛摸頭的事情生氣,這才真的松口氣,揚起小臉對他露出了甜甜的笑,“你包紮的好好呀,真厲害。”比許老大夫還厲害呢。

耿束抿了抿唇,道,“注意少碰水,過個一兩天就能好。”她的傷痕都不算厲害,這藥膏連劃入骨頭的傷口都能治愈,療效自然是好的。

姜呦呦以為耿束說的‘好’是指傷口結痂,并不清楚是完全治愈并且連她那小疤痕都不會留下來的,但饒是如此也很感謝耿束給她送這個藥,甚至為此本來歉疚的心就更歉疚了。

“耿束,對不起,我把你手表弄丢了,可能找不回來了。”

手表和雪花膏那些物品都是比較零碎的,又有一整個下午加傍晚的時間,偷東西的人是有充分準備能把這些藏起來的,更何況今天下午還大雨傾盆,很少人出來,人證也難找。只要小偷咬死不承認,很大可能,耿束的手表是拿不回來的。

想到這,她的心情就更沮喪了,早知道随身帶着就好了,這樣也不會被人偷了。

“被人偷了?”耿束敏銳地從她含糊不清的話裏推斷出真相。

姜呦呦點點頭,“下午出去後,回來就不見了。真的很對不起把它弄丢了。”在耿束這個‘受害者’面前,姜呦呦不好隐瞞,尤其是在知道可能找不回來的情況下,把事情都說了一遍。

“你放心,我會還一個給你的,不過可能需要點時間。”女配逃跑時候把錢都拿走了,她又沒有這個時代的貨幣,現在可以說是身無分文了。

耿束微微皺眉,随即像是想到了什麽,“你就是為這個哭了?”

額…姜呦呦一滞,可以說她會哭确實是有這一份因素在,但并不是唯一的理由,說到底還是氛圍影響,月夜獨坐,在異時空又沒有家人朋友,還被偷了東西,雪上加霜,一時感性便忍不住哭了。

但這樣自我剖析又難以啓齒,便只好搖搖頭。

耿束見狀卻以為真是因為這個因素了,有些沒好氣地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出息!”

就這點事還哭得那麽慘,差點沒把老子難受死。

“等着,明天就給你解決,不許再哭了明白沒?”

姜呦呦捂着自己的額頭,在氣勢全開的耿大佬面前不敢反抗,小雞啄米般地使勁點了兩下頭,太過用力差點沒把自己磕暈。

“小傻子。”

姜呦呦:……我委屈但我敢不說。

“好了,快點回去睡覺,我走了。”

“哦哦,好。”姜呦呦想起天色很晚了,這個點村裏都靜悄悄的,耿束應該是困了,趕緊和他道別,“你也早點回去睡,晚安。”

說完想目送他離去,卻在耿束直視她的視線中看懂他要她先回去,堅持一秒,慫噠噠地轉身了。

只是,剛從梅樹下走到門口,背後忽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姜呦呦。”

“欸?”下意識回頭,腦袋卻覆蓋上一只寬厚的手掌,還揉了兩下,像是好奇又像是克制不住。

“咳,晚安。”說罷把另一只手上的藥瓶子往她睡裙口袋一丢,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姜呦呦愣愣地摸了下她的上口袋,又摸摸她自己被揉亂的頭頂,眨了眨眼睛,後知後覺的紅色轟地一下襲上臉頰。

摸頭殺……

不遠處,某個肅着臉走路大步流星的男人亦悄無聲息紅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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