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二更) 叫爸爸的時候,她……
尤漪漪手機還在放着app推薦的一首說唱歌曲《戀愛女人》。
“做作,
你說沒有女人戀愛不作,
你說女人一天不作就失落,
就算把天說破,
她也從不承認自己有錯。
愛情的本質是自私,是占有,是帶着你短暫地感受堕落,不是教你做沒有欲念的佛。
yoyo~
戀愛的女人就是作……”
尤漪漪在《戀愛女人》的提示下,深刻地了解到愛情的本質。
最令人豔羨的愛情,不就是一個男人無底線地包容女人的作。
她和楊詣修之前演出來的恩愛夫妻,不正是這樣子?
“yoyo~戀愛的女人就是作。”
音樂不止,尤漪漪脫離緊張狀态後,不由自主跟着旋律動了動肩膀。
楊詣修的思維,明顯還停滞在剛才的提問上。
他垂眸輕哂:“怎麽,我們的過去很難講述,你要想這麽長時間?”
相處了這麽久,終于有一絲正常、合乎邏輯的點出現了。
他們之間,真實的過去是“空白”的,尤漪漪表現出來的,是虛假的表象罷了。
這才是他們婚姻的真相。
楊詣修認可這個最接近本質的答案。
尤漪漪轉了轉眼珠子。
她不顧楊詣修的懷疑和嘲諷,而是從包裏找出了結婚證。
紅本本格外刺目。
楊詣修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結婚證。
他當然不記得他的結婚證放哪裏了,至今也沒有見過。
這是第一次見。
當紅色封面一出現,他油然而生一種肅然的态度,神色凜然。
楊詣修清楚的意識到,他們之間的關系,受法律的保護,受到各個層面的認可。
她是他合法的妻子。
楊詣修斂了斂眸,邁着大長腿走到床邊,伸手想去拿大紅色的結婚證。
尤漪漪卻緊緊捏着結婚證,仰着臉問他:“還記得你領證那天給我的承諾嗎?”
楊詣修張了張口,卻有些啞然。
腦子裏又升起霧白的畫面。
他不記得了。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實話告訴你了,你真的全部都做到了。”
尤漪漪一臉迫不得已的樣子,拿着結婚證動情闡述:“你失憶之前,愛我愛的無法自拔,身穿我為你買的情侶褲衩,每天都要親吻我的臉頰,替我把眉毛畫,手機随便我查,走哪兒都對我有牽挂,甚至可以把我叫爸!爸!”
嘿,爸爸!
手機音樂無縫銜接下了一句:“yoyo~戀愛的女人就是作。”
尤漪漪暗暗為自己的臨時作詞能力點贊。
每一句話都押了單韻。
不能再厲害了!
楊詣修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仿佛煙花在腦子裏炸開,尤漪漪描述的每一幅“粘膩”畫面,都碎成一粒粒銀色星子,在他腦海裏發光發亮。
他扯了扯嘴角,有種靈魂與□□的扭曲感。
親吻臉頰就算了,叫她爸爸……可能嗎?
楊詣修彎腰摁停了尤漪漪的手機,居高臨下地站在尤漪漪面前,挑起眉毛問:“是嗎?我以前有這麽深情?”
他半攏的眼睫擡裏,有遮不住的疏冷淩厲。
歌曲停止,卧室一下子靜默得可怕。
楊詣修的情緒開始輻射到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
尤漪漪雙肩徐徐塌下去,安靜地窩在沙發裏,抱着膝蓋,咬着唇,努力地壓制住歌曲的旋律,在身體裏留下的不受控制的律動餘韻。
她一邊老老實實地用眼神回應楊詣修。
一邊默默給自己打氣。
她可沒有說謊,每一個字,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哪怕只是楊詣修陪她演的呢!
楊詣修沉默幾秒,張唇舔了舔從浴室出來就開始發幹的嘴角。
他忽然掐住了尤漪漪的下巴,虎口幾乎吃住了她半張臉。
尤漪漪愣住。
他手不疼了嗎?
楊詣修的情緒又冷了幾個度,語氣甚至可以說有點惡劣:“尤漪漪,你把我當三歲小孩兒?你怎麽不幹脆說我以前還叫你祖宗?”
祖宗不押韻呀。
傻子。
尤漪漪扭動下巴,奈何楊詣修居然掐得很緊,她根本掙脫不開,還把自己給弄痛了。
楊詣修存心逗弄,手臂明明在痛,可他還是忍痛垂眸,欣賞着尤漪漪微紅的眼圈,修長的手指上加重了力道:“說啊。”
尤漪漪淚腺發達,一痛就想流眼淚。
狐貍眼一下子就紅了,像琉璃球出水面般濕潤,帶出楚楚可憐的意思。
“我說錯了一個字,不是你叫我‘爸爸’,是你讓我叫‘爸爸’。”
楊詣修哼笑一聲,越發覺得滑稽。
他從來沒有讓人叫“爸爸”的惡趣味。
“那你說說,我什麽時候讓你這樣叫?有人聽到過?”
“怎麽會讓人聽到……”
尤漪漪聲音輕輕的,可以嗅出點兒,委屈發酵過的微酸味兒:“就是現在這種時候——難道你會讓人聽到嗎?要不要我當場開個全球直播啊?”
兩人離得太近,一個坐在沙發上,一個站着。
高度差正好十分暧昧。
她鼻息若有若無噴在他緊實的腹部。
楊詣修恍然意識到她說的“這種時候”,是什麽時候。
哪怕尤漪漪的鼻息再往下噴一寸,都一發不可收拾。
絕對不是能夠合法直播出去的內容。
尤漪漪趁機在楊詣修虎口上咬了一口,氣急敗壞:“楊詣修,你弄痛我了,你以前下手沒有這麽重的!”
但她的那點咬合力,也就是兔子吧唧嘴的威力,并不威懾人。
尤漪漪的臉在楊詣修的掌心被擠出了嬰兒頰,有種幼态。
這模樣本身就明媚可愛。
她發脾氣的時候,更是像極了小狐貍崽跳起來狠狠咬巨狼。
結果發現小狐貍發現子自己好像還沒長乳牙,只能無可奈何地從狼身上抿下一嘴不痛不癢的狼毛,再從狼有意寬宥的掌心,氣咻咻地逃走。
有種不自量力的……
好笑。
楊詣修覺得真是奇怪,他以前并不會做這種事。
男人用體魄壓制強逼女人,說實話,怎麽看都很無聊。
可尤漪漪挑釁過後,又很心虛怕被抓包的樣子,真的讓他有種抑制不住的,強烈的,想把她妩媚的面龐捧在掌心,親手剖開看清楚的欲望。
再用一點點暴力催化出她水光潋滟的眼眸,和旖旎脆弱的眼神。
也是那一瞬間,近乎本能的舉動。
雖然很荒唐。
但照這樣看,他還真是有可能在極為特殊的情況下,讓她叫過爸爸。
比如喝醉有些糊塗了的時候。
楊詣修輕勾嘴角,慢條斯理收回了手。
這會兒手臂用力過度的痛感,才一點點在痛覺神經上攀爬到頂峰,疼得他額頭有些冒汗。
他微微握拳,顫抖的指尖像自動訂書機在掌心打點。
楊詣修出去找袁阿姨幫忙換手臂紗布。
洗澡的時候紗布就已經打濕了一些,貼在皮膚上很不舒服。
袁阿姨看到楊詣修虎口的牙印,驚訝了一下,這樣不雅的标記,不該出現在楊詣修身上。
很快她又覺得沒什麽。
年輕夫妻,到底還是恩愛的嘛,少不得打打鬧鬧。
楊詣修沒管袁阿姨的猜想,換完紗布,他打算去另一間客房睡覺。
手臂正受傷,理由很好找。
他去新卧室前,特地過去尤漪漪的房間知會她:“今晚你自己睡。”
“自己睡就自己睡!”
合法夫妻,憑什麽搞的跟她還要等他臨幸似的?
尤漪漪直接關了燈,躺下了。
她困了,要睡美容覺了。
燈光熄滅的前一刻,楊詣修看見了,她眼睛還是紅的。
黑暗中,楊詣修不禁想。
她很愛哭。
叫爸爸的時候,也哭了嗎?
第二天早上。
楊詣修從房間出來,穿了件短袖T恤。
這樣比較方便。
T恤比起襯衫要稚嫩上許多,但從來都不過靠衣服襯人,哪怕是純白有朝氣的休閑T恤,也掩蓋不了在他骨子裏沉澱了二十七八年的矜貴身份與氣質。
尤漪漪下樓吃早飯的時候,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楊詣修。
簡直是耳目一新。
年輕溫潤得像是換了個奶氣的大學生當老公。
當然,這一切在楊詣修擡頭看過來的時候,幻滅了。
尤漪漪從他眼裏看到了一如既往的寡冷疏離。
楊詣修神色自若地繼續獨自吃鹧鸪粥。
他動作緩慢淡定得像是忘記了昨夜的事。
其實也不是忘記,只是壓根沒放在心裏。
黑夜偶爾催發奇怪的想法,天一亮,自然什麽都結束了。
“嘁。”
人模狗樣。
尤漪漪翻了個白眼。
平心而論,尤漪漪以前覺得,楊詣修雖然高冷吧,但是在跟她演恩愛夫妻的時候,還算紳士。
那段rap也不是純瞎編的。
他的确吻過她的臉頰,替她畫過眉毛。
也一邊笑她幼稚,一邊配合地穿着她買的情侶內褲。
可他昨晚的行為,完全紳士人設崩塌了呀。
太霸道了。
這樣的楊詣修,好難搞哦。
尤漪漪耿耿于懷地從二樓下來,坐在楊詣修對面吃早飯。
趙語芙吃東西很講究,鹧鸪粥是很有名的老牌粵菜,尤漪漪答應要來,她昨天就預定好,今早剛送來。
一起搭配的,還有出自一位比較有名的揚州廚師之手的蟹黃面,和南城本地的一家老牌馄饨。
這幾樣早餐看着尋常,吃起來就能體會到制作工序的複雜和精良了。
尤漪漪看到袁阿姨端上來的這些早餐,食欲大開。
她問道:“袁阿姨,媽媽呢?”
袁阿姨笑說:“夫人早吃過了,現在在房間裏化妝。”
“噢!”
尤漪漪開動了,她對美食不吝好奇心,每一樣都嘗了一遍。
不像楊詣修,吃到七八分飽就夠了。
他吃飯姿态倒是足夠優雅,或許他能對精致繁複傳統菜式的歷史背景和工序,信手拈來。
但他吃飯的态度,仿佛只是為了往胃裏送點兒能讓他身體驅動的能量。
風花雪月都能被他襯出一萬分的單調。
只有工作是他枯燥靈魂的栖息地。
擱尤漪漪這兒。
楊詣修這頓早餐,吃的太沒有靈魂了。
暴殄婆婆趙語芙的一片苦心。
尤漪漪吃得香噴噴的。
她也是家裏嚴格教養出來的,家教和永霖集團繼承人當然沒得比,但需要時候,她的舉止姿态也可以很優美端莊。
譬如現在。
她絕不會在楊詣修家裏失禮。
楊詣修餘光籠罩着對面的尤漪漪,不由自主放慢了動作。
結果吃完早餐的時間,比預計的時間遲了十分鐘,他才擦幹淨嘴角,不帶一點聲響将椅子放回原位。
電話就是這時候打來的,他去別墅後面的院子接的電話。
尤漪漪自己吃完早餐,準備找點事做。
今天公公楊斯泰回家,他們夫妻倆肯定得等到吃完中飯才走。
她工作清閑,因為結婚的事又脫圈了許久,現在基本等于沒工作,今天上午就打算跟楊詣修一起待在這邊了。
楊詣修這通電話打得久。
他從後院進來的時候,尤漪漪都開始吃餐後水果了。
袁阿姨洗好的葡萄,酸酸甜甜很開胃,尤漪漪覺得吃完了葡萄,好像還能再來一碗蟹黃面。
楊詣修瞥去一眼,很快收回視線,準備出門。
尤漪漪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眼神裏的含義,嫌她在他家裏吃得太多了。
不是吧,這麽小氣。
但是這也不是楊詣修把她一個人丢在這裏的理由。
有他陪着,還是自如許多,他一走,她可就如坐針氈了。
尤漪漪急急追上去:“喂——”
楊詣修原地駐足,旋身,每一個動作卡好點似的,很有節奏感。
他手臂好了很多,此刻正不緊不慢地轉動着手上的婚戒,揚眉看過去:“你在叫我?”
“喂”是一對感情好的夫妻之間,該有的稱呼方式?
尤漪漪從碗裏撿了一顆葡萄,眼疾手快塞進楊詣修的嘴巴,彎着眉眼笑:“喂你吃一個,老公,媽媽挑的葡萄超好吃!”
楊詣修乍然就含住一顆葡萄,和……尤漪漪涼涼的指尖。
尤漪漪一想到要獨自待在婆婆家還是有點慌張,也沒來得及察覺出什麽不妥。
她湊過去小聲說:“你要去公司?去多久?我不要一個人待在這兒,萬一你爸爸回來,我好緊張的……”
她身上的香氣襲來,是味道簡單的果香,沁人心脾。
楊詣修瞥尤漪漪一眼,好笑地問:“你怕我爸爸?”
尤漪漪切齒解釋:“對長輩那叫尊敬!”
她輕哼道:“愛屋及烏全,這份尊敬全都是因為你,懂不懂?”
楊詣修默然片刻,說:“我去一下洗手間,你先上車吧。”
尤漪漪當然先去跟趙語芙打了招呼,才背着包下樓,但此刻楊詣修已經不在樓下了。
一樓洗手間的門是開着的,楊詣修不在裏面。
好沒良心,也不等等她。
尤漪漪噘着嘴換好鞋子,暗暗罵罵咧咧出門。
她剛要伸手推開半開的門,撞上好大一尊門神,吓了一跳。
原來楊詣修在走廊上等她。
尤漪漪摸了摸發痛的鼻梁,臉都皺了:“你站這兒幹什麽?等我?”
他怎麽會自發地如此體貼?
尤漪漪敏感地差點兒“喜極而泣”,試探着問道:“老公,你、你想起來什麽來了?”
“沒有。你別想太多。”
楊詣修淡淡說完,轉身上了車。
尤漪漪原地松了口氣,卻又有些莫名的高興。
原來他即便是失憶了……
也是可以發自內心地對她好的嘛。
尤漪漪大步走到車邊,司機打開車門,她矮下身子坐下去,離楊詣修十分近,還沖他笑了笑。
楊詣修閉上了眼,沒去看她的強顏歡笑。
他似乎不該又一次親口提醒尤漪漪,他忘掉她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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