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三更) 合着您以為自己……
楊詣修回明珠公館了。
尤漪漪在家裏穿着休閑的居家服, 和風塵仆仆的楊詣修行成鮮明的對比——其實也沒有很鮮明,畢竟他出行都有人伺候,身上幾乎沒有風塵, 可他皺了的領口, 略顯疲倦與憂慮的淡漠眼神, 還是讓她察覺到了一絲他不遠千裏趕回來的真情實意。
不知怎麽的, 明明隔着電話被他安慰過了, 心情早就大為舒暢。
可這一刻,切切實實見到他的這一刻,思及他遠在洛城為她所做的一切, 尤漪漪還是眼眶酸楚,奮不顧身撲過去, 摟着他脖子委屈控訴:“你怎麽才回來!”
田皓巒與袁阿姨悄然離開, 到外面去“散步”。
楊詣修大掌托着尤漪漪的後腦勺, 輕撫着她的長發,輕聲道歉:“是我回晚了,下次我回早點。”
尤漪漪從他懷裏出來,拔高音量:“下次?還有下次?再等下次你老婆都被人罵沒了!再娶一個吧你!”
“不了,你一個就夠了。”
楊詣修竟然一副認真思考後得出結論的模樣。
尤漪漪真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最後沒氣也沒笑, 坐在沙發上問:“你全部都知道了?”
“知道了。”楊詣修盯了她微白的唇色一秒, 去倒了杯水給她。
尤漪漪這才意識到,自己很渴,咕嚕咕嚕喝了一整杯。
楊詣修坐下說:“你放心,她沒有生命危險。最遲天黑之前,你公司就會出一份全面的說明,附帶上充足的證據, 解釋清楚今天的鬧劇。”
至于他是怎麽越過瘋狂的媒體而先一步知道真相,并沒有詳細告訴尤漪漪。
想也知道,憑借楊詣修的身份地位,查清、處理這點事,并不難。
尤漪漪只要知道範思彤沒有死,心理負擔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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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筆賬要算,但絕不是逼死對方。
尤漪漪又忐忑問道:“她真的自|殺了?”
要不是身邊坐着的是楊詣修,她還真不敢問,萬一範思彤真因為她自|殺,且先不論結果,若确有其事,她卻還質疑這件事,顯得她毫無人性。
盡管她十分質疑範思彤這種人是不是真的會選擇自|殺。
楊詣修略思忖片刻,才擡眸淡聲答道:“也不能說她完全沒有自|殺行為,但倘或要指望那樣的傷口導致一個健康人類的生命體征消失,在醫學角度上恐怕過于困難。”
尤漪漪愣了兩秒,怎麽每一個字都聽懂了,好像又沒懂?
楊詣修給尤漪漪看了一張照片,正是範思彤手腕上的“刀傷”,細如絲線,毫無血跡,倒是手臂上的紗布裹得夠厚。
尤漪漪看完照片,默默将楊詣修剛才的話詳細拆解,大腦終于蹦出一段簡單易懂的翻譯:她自|殺了,但沒完全自|殺,那點子傷口連醫生看了都要說一句“再來晚點就特麽痊愈和了”的地步!
無語無語大無語!
尤漪漪當着楊詣修的面,沒忍住罵了句粗話。
但她會的粗話也不多,來來去去就是那麽兩句已經不算“粗”的話。
楊詣修聽着也不覺得刺耳。
正常的情緒宣洩,誰都需要。
尤漪漪捋了捋頭發,眨着眼抱歉道:“……好像為烏龍事件耽誤你工作了。”
楊詣修語氣如常般淡:“說了,工作都結束了。”
尤漪漪還是蔫兒巴及地垂下頭。
楊詣修嗓音溫和兩分:“也不是烏龍事件,你經歷的恐懼和緊張,都是真的。”
尤漪漪心口猛跳,擡眼尾看過去,卻見他語氣與神态,與平常說“早晚安”時一樣,好似只是說了一句再稀疏平常不過的話。
“哼!算你會講話。”
尤漪漪這會兒才終于敢上網翻看網上的輿論。
如何萦萦所說,她已吩咐人引導過輿論,但在那些客觀公正的發言裏,還是夾雜着大量的惡言。
[啊這……雖然範思彤搶了尤漪漪男朋友,但這件事不全怪範思彤一個人吧?江劭辭又神隐了?尤漪漪光孤立範思彤,怎麽不孤立江劭辭/微笑]
[範思彤說她高中就有抑郁傾向,抑郁症确診最早的時間也是三年前,她們上大學的期間。尤漪漪跟她認識了那麽多年,我不信尤漪漪不知道,這要說不是蓄意謀殺,我真不信。]
[尤漪漪也太毒了,殺人兇手,劊子手,可惜了楊詣修,嘔嘔嘔]
尤漪漪私信裏面還有更加不堪入目的東西,甚至于一些一看就是小號的賬戶發來“[圖片]”,她都不敢點開看。
“這不胡說麽!他們倆我都沒搭理好嗎?再說了節目組裏有一道‘天塹’,我就只能忽略範思彤,江劭辭我也見不到啊!”
“上高中那會兒,範思彤明明還好好的,沒有抑郁傾向,鬼知道她大學什麽時候确診的抑郁症。”
尤漪漪越看越生氣,這些人的思維為什麽這麽能發散?總是腦補她悉知一切,然後完完全全掌控事态,能将別人的生死玩弄股掌之間。
她要有這本事,早回去繼承家業跟那幫老狐貍玩聊齋了!
楊詣修奪過尤漪漪的手機,不許她再看下去。
尤漪漪氣咻咻地抱着枕頭,在家裏徘徊來去,一邊呼氣一邊說:“我不生氣,我不生氣,我不生氣!”
楊詣修靠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明明就氣得要死了,卻還要換着花樣克制暴力沖動任意揉搓枕頭,別扭而可愛地上演自欺欺人的戲碼。
尤漪漪扔掉抱枕,叉腰欲蓋彌彰地解釋:“這算什麽,他們倆上第一檔運動綜藝剛紅起來的時候,我才被罵得慘了,我什麽都沒做,還有人給我照片上P花圈,簡直歹毒。”
不像這會兒,還有大量cp粉幫她說話,其中“讓讓嗑學家來了”公開發表她無辜的長篇大論,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一些網友的态度,還有楊詣修和家裏人出手幫忙處理輿論問題。
那會兒她也剛入圈不久,沒有名氣,也就沒有人幫忙,可以說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楊詣修腦子裏閃過一根引線似的,下意識追問:“你是因為這個,才想參加《二次心動》?”
“當然!平白無故被罵,誰咽得下這口氣呀!”
尤漪漪氣鼓鼓坐下來。
楊詣修劍眉微蹙,若有所思。
尤漪漪兀自撫着胸口告訴自己:“什麽大風大浪我都見過了,這點小打小鬧的,我不生氣!不生氣!”
說完,她真的就不那麽生氣了。
那些過去的事情帶來的委屈與憤怒,好像也因為此刻身邊多了一位誠懇的聽衆,而逐漸消弭。
天黑前,輿論徹底反轉。
耿悅傳來好消息,範思彤抑郁症診斷書是僞造的、割腕行為也約等于沒有。
自|殺是鬧劇,将尤漪漪推入風口浪尖,想賺取一波同情分上|位是真。
尤漪漪簡短回複後。
耿悅許久又發來一條語音消息,說:“你說奇不奇怪,範思彤居然被錘得那麽快,連‘割腕’照都那麽快就流出來了,你可真是好運。”
尤漪漪心說,這可不是好運。
是有個好靠山。
尤漪漪今天心情大起大落,晚餐都放縱地多吃了一點。
鹧鸪粥被盛得幹幹淨淨,她吃完還要甩鍋給楊詣修:“我可不是貪吃,我只是不想你拿去喂狗,太便宜狗了!”
楊詣修全盤接收。
晚上,尤漪漪洗完澡大腦格外清醒,一下子将楊詣修下午嘲諷範思彤“自|殺了但沒完全自|殺”的言論回憶了起來,想延遲性地鼓掌叫好。
他嘴巴偶爾很毒,但若是毒在別人身上,感官居然意外地好?
發現了某人嘴巴的新用處,興奮.jpg
尤漪漪照常卷着自己,等楊詣修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懶懶地翻滾到他睡的那邊,眨眼醞釀幾秒後,試探着問:“你能不能再幫我罵一罵人呀?我想聽你罵人。”
“?”
這樣無理的要求,楊詣修頭一次聽到。
他擦了擦頭發,淡淡瞥去一眼:“我什麽時候罵過人?”
尤漪漪:“……?”
她見楊詣修臉上已經挂上一副“罵人有失風度,我這樣高貴優雅的王子怎麽會做這種低俗事情”的冷漠模樣,着實沉默了一段時間。
合着您以為自己不說髒話,就不算罵人了?
這比直接罵人還厲害,她早就深受其害,已是重傷患者。
真正的無情劊子手,鯊人而不自知!
看樣子楊詣修如論如何,是不可能再罵人給她聽了。
尤漪漪正要打消念頭,卻突然聽他說:“也不是不行。”她直直地望過去,正好看到他清隽的下颌線,和正聳動着的性感的喉結。
尤漪漪福至心靈,在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氛圍中,用一種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嗓音撒着嬌:“老公,人家想聽你罵人。”
說完,她頓覺有些怪異。
賓語描述不準确,怎麽像是她在求楊詣修罵她似的。
他敢!
尤漪漪正猶豫要不要改口,免得楊詣修會錯了意,将她罵一頓,得不償失。
室內燈光一暗,只留下一盞幽暗的床頭燈。
楊詣修那張俊美的臉俯身壓近,清冽的星眸衍化出濃烈的欲|望。
尤漪漪下意識往後縮了縮,沒成想腦袋一下子頂到床頭,差點撞出一聲悶響,幸好楊詣修的手伸及時伸過去。
尤漪漪腦袋貼着楊詣修的手掌心,心跳加速:“謝、謝謝你。”
短短一天裏,他幫了她太多。
她語氣稍頓,又說:“我是說今天很謝謝你。”
或許是因為夾雜着關于他失憶的秘密,她這份謝意尤其真切深厚。
楊詣修垂下眼睫問:“想聽我罵人?”
驚喜突如其來,雖然時機好像不對,但尤漪漪也不想錯過,就應了一句:“是、是啊。”
楊詣修貼上她耳廓低聲說了一句話。
尤漪漪乍然間,臉紅到發際線。
——某人的嘴倒是真的有新用處,卻不是用來幫她罵人的。
可、可惡。
太可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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