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撲了個空 種葡萄的馮技術員

很多人、很多事,你以為你放下了,你見一面試試。

峽谷裏成片的葡萄地,午時正是太陽最毒的時候,馮豫年接到陳叔電話的時候,戴着草帽蹲在葡萄架下面多太陽,在這個靠近緬甸的寨子裏信號真的很差,斷斷續續的,她喂了幾聲,電話自動挂斷了。

葡萄園的主人叫岩召,是本地的傣族人,二十幾來歲的小夥子,比她年紀還小,高原的太陽太毒了,把人曬的發亮,他亮着一口白牙特別熱情地的說:“馮技術員,我載你到那邊坡上,那邊有信號。”

說完不由分說拉着馮豫年,坐上他那輛破的只剩兩個轱辘的摩托。

馮豫年的手都沒地方抓,只能抓着他的胳膊,一把油門加到底,塵土翻飛,她被颠的快趴他背上去了,中途她差點被颠下去。到半坡上時她已經吃了一嘴的土。

等她回過去電話,陳叔說:“也沒大事,你媽這幾天身體不舒服,我就是看你最近有沒有假,能不能回來,過兩天是她生日……”

馮豫年頓了頓,岩召就站她身邊。眼睛睜得老大盯着她,她含糊的回了句:“我看看時間,能回來,就回來了。”

挂了電話,岩召瞪着眼睛,質問:“你要回去?”

馮豫年扶在他那個爛摩托的後座上,一手擋在眉骨上說:“我媽生日,問我能不能回去。”

葡萄正到了套袋的時候,這段時間多雨,地表溫度蒸發起來,葡萄要謹防霜黴病,他真怕馮豫年一走了之,扶貧項目,上面能派下來一個技術員,本來就不容易,怎麽能讓人這麽輕易就走了。

馮豫年從最開始,不厭其煩的解釋她不是政府的人,只是做技術顧問。但是他們本地人不懂,只要能指導種葡萄就行,後來她也懶得解釋了。

岩召見誤會了,摸摸後腦勺,嘿嘿笑起來,笑說:“那我借個車送你去機場。”

馮豫年忙說:“別,我坐車去。”

上次就信了他的話,結果他借來一個漏風三輪送她到機場,偏偏還下着毛毛雨,她淋了一路雨,簡直透心涼。

岩召:“這回是面包車。”,他特別硬氣的說。

馮豫年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信他,這裏實在是太偏遠了,離最近的鎮上都要一個多小時,去市裏的機場,可以抄近路,但是開車起碼也要兩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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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狠了狠心,決定再信他一次。

事實證明,人不能有僥幸心理,真的。

尤其是從看到那個面包車,根本拉不上車門開始。

一路上翻山越嶺,秋名山車神來了,也至多把車開成這樣了。

等上了飛機,她都感覺自己的腦子還在左右飄蕩。

北京的五月,天氣溫度正好。

她沒帶什麽行李,從機場直奔家裏,結果馮明蕊什麽事沒有,不光沒事,還和人一起爬山去了,壓根不知道她回來。

家裏阿姨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回來。

她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留了禮物,就出來了。

訂了酒店後,下午一個人去了趟潭拓寺。

煙火缭繞,她仰頭看着阖眼的神佛。

每年的五月,她都會來上香,從來不問卦,不求簽,年年如此。

晚上一個人住在酒店,和師兄打了一個小時的電話,師兄楊淵在西疆的農場做技術員,兩人分別交換了吃土的經驗,期間微信的消息不停的響。等她挂了電話,看了眼,是馮明蕊發來的消息。

:阿姨說你回來了,你去哪裏了?

:我明天回來,你等等我。

:我不知道你今天回來。你說你,回來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

……

馮豫年看了半晌,最後回:我是出差,順路回來一趟,明天一早的飛機就要回去了,你玩你的吧。生日禮物我交給阿姨了,媽媽生日快樂。

人沒事就好。

緊接着馮明蕊的電話就來了,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燈火,馮明蕊問:“你在哪呢?”

“我在酒店,明天早上……”

還沒等她說完,馮明蕊就說:“我明天一早就回來了,你早上忙完就回家吃飯。不耽誤你的時間。”

馮豫年心裏嘆氣,應了聲。

四、五月一直忙,新的項目上馬,李劭忱已經連軸轉了将近半個月,又剛出差回來,

新産品的下游供應商一直等着他敲定,他已經拖了一個星期了,定了第二天早上開會敲定最後的供應商。

結果晚上葉潮和沈南賀打電話說要過來取車,他車庫裏的車很多,但是大多都不怎麽開,用葉潮的話說,這位爺買車就圖個心裏爽,買完就放着當擺設,真是糟踐好東西。

所以他隔三差五的開着他的車出去浪蕩。

第二天一早等他們來了,他已經上了高架橋,葉潮在電話那頭和身邊的沈南賀嚷嚷了句,我一會兒先回一趟大院。

兩人聊起大院的事,聽到那邊的沈南賀說了句,我昨兒在大院好像看見馮豫年了,有幾年沒看見她了……

大院其實叫西四院,是個軍區大院。四條巷子,幾十戶人家,前面是單元樓,後面是獨棟的小紅樓。

馮豫年是随她媽媽那年一起搬來的,她媽媽嫁給了前院的陳叔。

等他人到了西四院,特意把車停在外面馬路上,一路走進去。頻頻遇見了院裏的長輩,但是就是沒有馮豫年的蹤影。

老爺子大清早鍛煉回來見他過來,奇怪問:“你怎麽回來了?”

老爺子軍隊幹到到退休,他小時候就在這裏長大,如今老爺子一個人住在這裏。

李劭忱解了襯衫領口的扣子,随口說:“路過,順便回來看看您。”

老爺子聽他說鬼話,也不拆穿,手裏拿着報紙,問:“有段時間沒見你了,忙嗎?”

李劭忱:“不忙。”

這時候阿姨買菜回來,見他回來了,驚喜說:“劭忱回來了?正好剛才遇見前院的老陳他媳婦了,今天去的晚了沒有新鮮的牛仔骨了,她給了我一袋。我這就炖上。”

老爺子問了句:“老陳?”

阿姨見他疑惑,多說了句:“就前院那個以前您手下當兵的陳輝同。”

李劭忱放下手裏澆花的噴壺,偏頭停頓了片刻。轉身準備出門,老爺子問:“去哪兒?一會兒吃飯了。”

“去拿個煙。”

從院子裏出來,沿着梧桐大道往外走,一直出了大院區才有便利店。

他一路上又走回來,手裏拿了一支煙,但始終沒點燃。

陳璨開車進來,後視鏡上看了眼,以為看錯了。

等回神才意識到真的是李劭忱。

她停了車,把頭伸出去回頭叫了聲:“劭忱?”

李劭忱看了一眼人,只是遠遠看着,并沒有說話。

人就立在那,清清寂寂,窄腰長腿,一身清貴,好似乎誰也親近不了他。

陳璨把車就地停在路上,看着他不緊不慢的走過來。

等李劭忱過來,擡眉看她一眼。

陳璨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就好像他看了你一眼,但又沒把你看進眼裏。

她問了句蠢話:“你怎麽回來了?”

李劭忱終于點了煙,微微偏頭,輕輕吐了口煙氣。

“回來看看老爺子。”

他只答不問。

陳家就在隔壁一排,陳璨也不知道該和他說點什麽,這幾年他越發的話少,見的也少了。她不論怎麽攢局都請不動他。

自從馮豫年離開後,他也不怎麽回大院了。

也沒了十幾歲時溫柔的少年氣,渾身上下,說不出來的沉寂,也越發的迷人。

她到了家門口自己又解釋說:“今天是馮姨生日,年年姐也不回來。我回來陪他們過生日。”

李劭忱嗯了聲。

原來,她沒回來過。

之後他回去轉了圈,就走了。

和老爺子說,公司有事。

老爺子罵了句,德性!

助理這邊急瘋了,一直聯系不到李劭忱。

華康的人在會議室等了一早上,他請了上面的經理已經周旋了一早上,關于配件的設計和适配問題的報告會,已經開了一早上。這個會議已經準備了一個星期了。

董事長是李劭忱的姑姑,等她知道的時候,報告會開的差不多了。華康的負責人,也是老牌職業人,笑着問:“李少董是覺得拒絕我不好意思,所以才缺席會議嗎?”

頂班的經理聽到汗顏,李劭忱最屬意的就是華康,畢竟華康這幾年一直給他們做供貨商,品質和口碑在業內都是有口碑的。

董事長李岩和打電話的助理發了通脾氣,這種緊要時候,不能出纰漏。

推遲了和兩個董事的會議,親自接待了華康的人。

李劭忱從大院裏出來,也沒回公司,去了潭拓寺。

馮明蕊的生日宴,她最後也沒趕上,第二天一早師兄急托她去家裏看看他媽媽,阿姨上樓摔了一跤,扭着腰了。師兄家不遠就在隔壁市。

她大清早過去,等回來已經是第三天了。

回北京後,又重新買了禮物回大院,馮明蕊正在院子裏澆花,她這幾年時尚了很多,頭發剪短了,染成了紅棕色,燙了個中年标配的卷發,看着精氣神不錯。

比起前兩年看起來也開朗多了。

她哪知道回去一趟,招來一個相親局。

在去往西安的動車上,她還在郁悶,稀裏糊塗的這叫什麽事啊。

當時她前腳進門,陳叔後腳回來,遇上她特高興。畢竟他們快三年沒見了。

吃了頓飯,飯桌上說起他戰友的兒子,話趕話就到那了,目前人在西安空軍部隊,和她同歲。陳叔說可以聊一聊。話說到這份上,她不去不合适。

媽媽的話她可以拒絕,但是陳叔她不好拒絕。

等她人到西安後,站在地鐵站才開始茫然,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正琢磨着,對方的好友申請來了。

她拉着行李箱走了站在地鐵站口等着,對方開車過來尋她。

汪騰看了眼人,五月初的西安連着下雨,天氣很冷,這姑娘站在人群裏,他一眼就能認出來了,長得特漂亮,黑白格的針織外套,看着不張揚,但是也不是普通姑娘。

汪騰看了眼照片,打招呼問:“你好,我是汪騰。”

馮豫年張望被人打斷,忙說:“你好,我是馮豫年。”

伸手就要握手,汪騰愣了下,一米八的男生有些羞澀伸手。

馮豫年這才反應過來,這不是談工作。

汪騰人很健談,帶她去了城根旁的酒店,招待問:“以前來過嗎?”

馮豫年搖頭,他又說:“沒來過的話,若是有時間,就多呆幾天。”

挺有禮貌一小夥。

馮豫年算好時間要回寨子,岩召給她發微信:除了殺菌劑還需不需要加其他藥?

馮豫年盯着手機,想了想:暫時不用。

汪騰問:“聽說,馮小姐在西南?”

馮豫年看着他開車坐的板正,笑說:“我在鄉下做農業技術推廣。一年也回不來一次。”

汪騰聽出味兒了,這是拒絕。他是個實誠人,說:“咱們都一樣。”

進了城,他單位在城牆裏,老街的房子都舊舊的,馮豫年沒來過,只覺得新鮮,汪騰開車帶她去吃了個飯。

看得出來他家境挺好的,晚飯定在五星酒店的餐廳。她很久沒有在這種地方吃飯了。

在酒店餐廳吃飯的功夫,就又被熟人看到了。

葉潮這富二代的日子過的是真的逍遙,前兩天還開着李劭忱的跑車,滿北京城到處跑,今日人就到了西安。他這次學精了,先拍了張照片,問沈南賀:這是不是馮豫年?

沈南賀:你怎麽跟個娘兒們似的,整天疑神疑鬼的?

葉潮:你就說是不是!

沈南賀:你對人家還賊心不死呢?

葉潮見他翻舊帳,有些氣短,不再和他說了,轉頭發給李劭忱問:這是不是馮豫年?

照片裏的人披着頭發,對面坐着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很私人的兩人晚餐時間。

李劭忱秒回:在哪裏?

葉潮也沒多想回:西安。

不到淩晨,李劭忱人就追到了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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