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知己

兩個宦官在前面不緊不慢的走着，趙勝一邊和他們套着話，一邊跟着他們的腳步，眼看着是朝着浣衣局的方向而去，趙勝心裏頓時就明白了。

這浣衣局裏，可不是有不少夫人看不順眼，但是當時又不想處理的女人，這是夫人想起誰來了？來到一處染房前，兩個宦官在門口站定了腳步，眼睛瞟着他：“進去吧，弄的好像是意外就好！”

趙勝點點頭，推門走了進去了。

屋子裏有點暗，幾個大染缸差不多就占了屋子一半的空間，在屋子的角落，一個女人正拿着衣物，費力的在巨大的染缸裏侵染，趙勝捏了捏拳頭，獰笑着走了過去。

只要按住她的腦袋，往那染缸裏一按，一會兒工夫就了賬了。他心裏暗暗盤算，至于這女人是誰，容貌如何，他一點都不在乎。

剛剛走到那女人跟前，還沒開口，陡然之間，從染缸後面深處兩只手拉，一把就捂住他的嘴，然後，那正在染缸裏侵染的女人，猛地擡起頭，朝着他呵呵一笑，手中的衣物一揚，就蒙住了他的腦袋。

趙勝吓得魂飛魄散，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動作，在他的腳踝裏，又多了一雙手，用力一擡，将他整個掀起，倒插進染缸中，

然後，就看見靛藍的染缸裏，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氣泡，而不斷掙紮揮舞的雙手雙腳，卻是被三個人用力的保住，饒是他死命的掙紮，三個人也是死死的不放手。

氣泡冒了一會兒，眼看着逐漸變得少了，直到沒有，這三個按着他的人，才松開手，趙勝的身軀，腳上頭下的紮在靛藍的染缸裏，卻是再也一點動靜都沒有。

“辦好了！”

屋子裏唯一的女人，輕輕的走到門前，對着門外說道。

門外一直等着消息的兩個宦官嗯了一聲，然後一人說道：“報上去吧，趙公公巡查浣衣局，不慎落入染缸，救助不及，窒息而亡！”

“奴婢們明白！”

那女人輕輕的回答道。

“事情辦完了，去城外的皇莊住上一段日子，好像聽說莊子裏你兄弟的名下，多了幾十畝的良田，該如何打理，

這段時間，夠你忙的了，沒什麽事情，就暫時不要回宮裏來了！”

“謝公公賞，奴婢料理了手尾，落鑰之前就出宮！”

兩個宦官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從一直沒有打開的染坊門口離開了。

與此同時，乾清宮裏，看着那六個眉清目秀的小宦官正在戰戰兢兢的試菜的高函，卻是在心裏琢磨着今天的事情。

今天看起來，這宮裏的人，壓根就沒把他們這幾個皇帝陛下的近侍放在眼裏，自己要不要找個機會立下威，但這立威，

既不能太過于刺激那九千歲魏忠賢，又能表達出自己強硬的一面。

剛好，今天攔着自己不讓自己跟随皇帝進殿的那個宦官，其實就是一個很好的對象，就是不知道他官大不大，好不好弄，待會找這胖子陳釀，好好的打聽打聽一下。

眼見着小宦官們試完了菜，又站立在一邊了半天沒事，而皇帝卻是依然沒有拿起筷子試吃的意思，陳釀心裏有點打鼓。

等到皇帝示意，一道道的菜肴撤了下去，他的汗又來了，皇帝一口都沒吃，這不是明擺着嫌棄這菜肴不合适麽？“陳公公留步！”

垂頭喪氣的指揮着傳菜的小宦官，将菜肴撤下，裝進食盒了，陳釀正要離開，身後傳來了高函的聲音。

“高大人！”

陳釀轉過頭，他已經知道這個年輕人的行事已經他在皇帝面前的地位，這一聲高大人叫的可謂親切之極。

“他們幾個留下吧！”

高函指指那六個傳菜的小宦官，“暫時就在乾清宮聽用，免得每次都是來不熟悉的面孔，陛下看到了生氣！”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

陳釀連聲答應，回過頭來對着那六個小宦官說道：“你們幾個，好好的在這裏伺候高大人和其他幾位大人，我怎麽教你們的，可倒時候別忘記了！”

小宦官唯唯諾諾的應了，高函揮揮手，讓他們進去，陳釀見到沒人了，這才輕聲的在高函旁邊問道。

“高大人，陛下這是對今天的膳食不滿意嗎？”

不由得他不問，他就是靠這個吃飯的，要是他弄出來的這些東西，皇帝不滿意，那就算是九千歲罩着他都沒用，該換的還是得換。

當然，他能這樣問，還是因為眼前的這位高大人，收了他一千兩銀子的銀票，殊不知道，這銀票到手，高函回頭就向朱由檢禀報了，朱由檢對這事情的回答就三個字：“知道了！”

“這個，天威難測啊！”

高函沉吟了一下，搖搖頭。

“高大人跟随陛下一定很久了，對陛下的喜好一定很清楚，剛剛我離開的時候，看陛下有些困了，是打算小睡一會兒，要不，高大人到我哪裏去坐坐，咱們好好的的聊一聊！”

“這個合适嗎？”

高函心裏微微好笑，自己出來就是得了朱由檢的授意，就算陳釀不邀，他也得和這家夥好好的聊聊，了解清楚下這尚膳監的情形。

“合适，哪裏有什麽不合适，只要高大人方便的話！”

陳釀拍着胸脯說道：“我叫孩兒們弄幾個精致小炒，咱們邊吃邊聊！”

“不能喝酒！”

高函提醒對方：“我可是在當值呢！”

“不喝酒，不喝酒，就吃菜聊天喝茶！”

陳釀連連點頭，臉露喜色的将高函拉着朝着尚膳監方向走去。

尚膳監的掌印太監，有着自己獨立的住處和伺候他的小宦官，在陳釀的吩咐下，才坐下沒多大一會兒，他口中的精致小炒什麽的，就送了上來。

值得玩味的是，送來的小炒雖然是瓷盤裝着的，但是，兩人的筷子，卻是銀箸。

高函會心的笑了笑，這陳釀也不算完全是一個草包，知道和自己單獨相處自己忌諱什麽，用這個來表明沒惡意，也算是有點眼色了。

“高大人現在官居何職？！”

陳釀夾着小菜，似乎是想用這些家常話，拉近和高函的距離。

“侍衛陛下而已，哪裏有什麽官職，不過是陛下在潛邸的時候的小小侍衛而已！”

高函搖搖頭：“比不得陳公公，掌管着這麽大的尚膳監，手底下幾百號人，管着宮裏所有的膳食，這可是威風得很啊！”

“高大人過謙了，以陛下對高大人的器重，這禦前侍衛統領，将來妥妥是高大人的了！”

陳釀搖搖頭：“至于我，高大人看着風光，其實就是一個到處受氣的角色，要不說宮裏人都得吃飯，先皇和九千歲對我掌管的尚膳監也沒什麽不滿的地方，這尚膳監的太監，我早就做不下去了。”

“哦，難道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有人和陳公公争？”

高函不想多談自己，話題盡往着陳釀哪裏扯：“有九千歲器重陳公公，你什麽都不用擔心的！”

“我倒是想九千歲器重呢，可是我伺候的不是九千歲一個人啊！”

陳釀有些苦惱，沒錯，九千歲的器重，會給他帶來很大的好處，問題是，這偌大的內宮裏，人人都要吃飯，若是有人吃的不高興，很多人九千歲也未必會為了他一個尚膳監的頭目和別人生分。

就好像以前，先皇要是對尚膳監不滿意，那換個太監，九千歲會不答應嗎？還有，皇後娘娘、奉聖夫人，這些主兒，随便說一句，他這尚膳監的太監就得換個人來做，所以，九千歲器重不器重，他真不是多在意，只要不得罪九千歲，不讓九千歲不滿，他就夠了。

“那也是，你得罪不起的人太多了！”

高函點了點頭，陳釀頓時升起一股知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