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書迷會

一道屏風被拉起，簡寧身邊已坐了一圈貴夫人，貴千金。

“當真是女子。”

一位貴夫人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原以為傳聞有假，沒想到，您真是女兒身。”

“夫人見笑了，我肯定是女子，不是男扮女裝。”

衆人一陣笑，“瞧她，如此清麗的人說着這俏皮話兒當真是可愛。”

“得知百小生竟是女兒身，當真是吓了我一跳。”

貴夫人捂着心口，“女兒家竟能寫得如此好文章，真乃我等驕傲。”

“可不是嘛？”

另一個婦人接話道：“那畫皮是将這男兒的見異思遷寫盡了。”

“想那陸判裏的爾旦也是見異思遷之輩，祈其妻首而換，呵呵……”

簡寧坐在那兒，只覺自己快被各種嫉妒，怨恨的情緒給淹沒了。她雖同情古代婦女的遭遇，可卻不願被這些情緒感染，忙道：“可三笑卻是有了個好夫君。”

“所以我們才最喜歡這本！”

一個嬌俏的小姑娘行了一禮，“見過先生，我叫杜寶珠，就住這娑羅巷，您那三笑傳我可喜歡了，感覺我們女兒家就該如此！自己有了本事，哪裏需要靠男人什麽？”

“住嘴！”

邊上一年長的婦人忽然變了臉色，“這等話也是你能說的？也不怕傳出去讓人笑話。”

寶珠紅了臉，撅嘴道：“娘，我說的是心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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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今日辦書會。”

簡寧打斷了話，笑着道：“各位夫人千金能來，當真是雲舒的榮幸。故而準備了一些小小禮物，還望諸位莫要嫌棄。”

張娘捧着東西上來，笑着道：“這團扇都是我家娘子精挑細選的，上面還有我家娘子寫的字，今日送予諸位貴人，還望莫要嫌棄。”

“哪裏會？”

寶珠知簡寧剛剛是替自己解圍，便覺簡寧是個和善可親的，行為也越發率真了起來，上前将托盤裏的東西看個清楚，不由驚呼，“好漂亮的字！”

被她這一喊，其他夫人也是坐不不住了，紛紛起身觀看。這可是百小生的字吶！之前為了一本有她簽名的書不知多少斯文公子打得你死我活，其他不說，就這簽名便不是金銀所能估算的。

簡寧将扇子分發給諸人，行了一禮，“多謝諸位姐姐捧場，雲舒出生農家，見識少，待會恐怯場，還望幾位姐姐多照拂，也好讓雲舒有些勇氣。”

一群姑娘少婦的都笑了起來，連連稱簡寧太謙虛了。

“來了，來了，那群臭男人來了。”

寶珠叫着，“簡家姐姐快坐好。”

“你這孩子！”

寶珠娘一臉無奈，行禮道：“是妾身教導無方，先生莫怪。”

“寶珠姑娘率真可愛，夫人不必挂懷。”

簡寧說着便是坐了下來，張媽将四冊射雕捧出，衆人不由探着脖子看。

見有四本書，心裏不由納悶：這便是新書？竟有四冊之多？

外面的書迷已是湧了進來，見到屏風更是激動，“果是女子？！”

需要用屏風遮掩的，那基本證明傳言不假了。

一想到這裏，一群人猶如打了雞血般，只是礙着知府在此不敢造次，紛紛行禮，問道：“可是晉陵先生當面？”

“先生不敢當。”

女子輕柔婉轉的聲音傳來，“在下晉陵百小生，小字雲舒，見過諸位書友。”

隐隐約約的身影倒映在屏風上，衆人不由瞪大眼，屏住呼吸，恨不能将屏風瞪出個窟窿來，也好得見才女風采。

“民女乃一介女流，不便當年給知府老爺，老父母大人行禮，還望兩位老父母切莫怪罪。”

屏風內的身影蹲下身，算是行了半蹲禮。

非正式場合，簡寧這禮不卑不亢，倒是恰到好處。

呂德勝呵呵一笑，忙道：“雲舒姑娘太客氣了。今日|你以書會友乃是雅事，這凡世的俗禮忘了罷。”

“啊，府尊體恤下民，真乃我晉陵百姓福氣。”黃耿連連拱手，“下官能在府尊手下當差也是福氣吶！”

一絲鄙夷從衆人眼裏閃過，好個沒骨氣，只知阿谀奉承的狗官！也難過被人輕視！自己好歹也是兩榜進士，竟是大庭廣衆下這般拍馬，真真是半分羞恥心都無，丢人到家了！

簡寧想起吳林娘說縣尊的話，再看這縣尊的行事，便覺此人沒表面看得那樣簡單。想到這裏，便道：“都道我常州地靈人傑，沒一任到常州為官的官員都對常州贊嘆不已，為此還留下了不少佳話。小女子不過一介女流，今日能得二位大人照看當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呂德勝哈哈一笑，道：“雲舒姑娘客氣了。來來來，都坐着吧，雲舒姑娘的新書本府已先睹為快了，當真是好書啊！”

“哦？”

一位貴公子道：“大人，不知晉陵先生新書寫得什麽？聽說今日才上市，我等還未閱覽呢。”

“呵呵，說得是家國天下，大丈夫真英豪！”

“哦？！”

一群人詫異，“先生這回寫得家國天下？”

這話倒是沒冒犯的意思。其實之前他們也覺得百小生筆觸太過細膩，雖說載體新穎，可若仔細品味，總能在字裏行間內嘗出一些小女兒心思來。

所以，最近坊間那些攻陷她的流言也算不得诋毀，因為百小生的筆觸行為的确有些脂粉味。

想到之前的流言，衆人忽然低頭抿嘴笑了。

聽說錢大家今個兒也來了？也不知在哪？百小生也有意思，回擊人的方式竟是用寫新本子。也不知這新書寫得如何，只是看府尊如此，大抵很不錯？

簡寧也不言語，靜靜喝茶，聽着外面這些人的讨論。一些貴夫人不由暗暗點頭。

這姑娘年歲不大，可卻沉得住氣。說是出生低微，可看着卻像是見識廣闊。這會兒坐在這兒，任由外間如何争論，她卻好似姜太公穩坐釣魚臺，沉靜得很。

待說差不多了，簡寧才道：“今日能得大家捧場，雲舒感激不盡……”

巴拉巴拉一番感謝後，便是将親筆簽名的書與扇子送上，“小小心意，還望諸位莫嫌棄。”

“哎呀！先生的親筆簽名何等珍貴？我等如何會嫌棄？”

“這位公子謬贊了！話本詩詞終小道爾，能博諸君一樂，雲舒已是滿足。”

“先生品性猶如書中三笑與嬰寧，謙卑而清正，難怪能寫出那樣多的警世恒言來，我等該向您學習才是。”

屏風後的女子很興奮，只覺眼前的簡寧就是故事裏的三笑，這等傳奇人物就站在跟前，還得到衆男子稱贊如何不引以為傲？

書會進行得熱熱鬧鬧，就跟後世的書迷見面會般，明朝的讀者也甚為可愛，提了許多讓人哭笑不得的問題。

比如：三笑一書裏的菜式令人眼花缭亂，這些是不是作者想出來的？作者是不是個好吃之人雲雲……

又比如：作者平日裏喜歡做什麽？除了寫書還做什麽？

再比如：作者可嫁人了？

此言一出，遭到屏風內一群姐妹的呵斥，“混賬！”

“無禮！”

“唐突！”

“輕浮！”

問這話的仁兄在一群女性的攻擊下很快也被同性給攻擊了，“你怎如此孟浪？你當先生是什麽？”

“就是！輕浮的東西，怎麽可以進來的？！”

“罷了。”

簡寧的聲音從裏面傳來，“今日以書會友，兩位老父母大人都說今日不拘禮數，我想這位公子應是無心之失吧。”

說罷便是起身，行了一禮道：“諸位來信雲舒都有細細看，只是分身無力不能一一回複，還望諸位莫怪。”

頓了頓又道：“諸位書友請慢坐，雲舒先告退了。”

“啊，這就走啊！”

一群人依依不舍，恨不得繞過屏風去一睹佳人面貌。紛紛探長脖子，朝着屏風兩頭看。

沒多時，披着杏色鬥篷的簡寧從屏風一角出來。衆人只見這女子身形高挑，可具體長什麽樣卻是看不見。她低着頭，鬥篷上的帽子早将臉遮去，哪裏能看得清？

“本府還有許多公務要處理，也回去了！”

好嘛，既然重要人物都走了，那留着也沒意思了。不如早些回去看新書吧！

“姐姐，你可知知府大人召我何事？”

“莫要緊張，就是兩位大老爺想單獨跟你說說話。”

簡寧點頭，“長這麽大還是頭次見這麽大的官，心裏緊張，讓姐姐見笑了。”

“妹妹莫怕，兩位老爺都是君子，斷不會難為你的。”

“嗳。”

轉眼便是到了韻園的梅林堂，吳林娘進去通禀了一聲，很快又出來，“快進來吧。”

簡寧進了屋，行禮道：“民女簡三娘見過兩位大人。兩位大人萬福金安。”

“免禮，免禮。”

呂德勝笑着道：“晉陵先生不必如此。如今你乃話本名家，不必行此大禮。”

“民女惶恐，見官而拜乃是小民之本，父親在時，時時教導我要知禮守禮，民女不敢造次。”

“好個知禮守禮啊！”

想起京城橫行的劉瑾，呂德勝不由感嘆，“若是人人都能做到慎獨，天下就大同了吧？”

他望向簡寧，“快起身吧！來人，賜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