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無情觀(四十二)
? 到了無情觀,陵端只看到一片霧蒙蒙的樹林,從墨一揮手,薄霧散開,露出山門,往裏忽有犬牙交錯的亭臺樓閣,想來是用障眼法隐藏,此時才看到了真面目。
從墨在前,潑墨跟在後面,也收了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樣,低垂着臉,陵端跟在後面什麽都覺得好奇,不住得張望。随着從墨一路走,現在也知道在江北一代,山不算高,不過是因為藏在綿延數裏的山中靈氣十足,自入了山門,周圍就有三只青哥上上下下的飛着,而自己的那只還卧在肩頭,動也不動。
不似天墉城建築稀疏,無情觀除了最外面的主殿,進去後偏殿庭院錯落相擁,成合抱之勢,沿着石板路曲曲折折向裏。
“無情觀是外面的名字,師父他們住在內裏的聽風小榭。”從墨在前帶路,順帶為他介紹一番。
明崗暗哨顯而易見,陵端看到的不少,不過他們見着從墨未有動作,陵端也只将他們當做是裝飾一般略過。路徑曲折,走着走着陵端已經失去了方向感,不覺好奇只不過是修行之地,為何要建造的如此難行?
“無情觀鎮守通往六界的門,偶爾會有妖魔從門裏跑出來,為了不讓他們直接跑出大門,從聽風小榭到無情觀這一段路是有陣法的,所以我們要多走幾步。”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從剛才開始,好似陵端想的事情從墨都清楚。
“當然是因為,我聰明啊!”從墨得意一笑,小女兒神态更甚,陵端看着覺得有趣,怎麽活了千年還是少女模樣?從墨也不似那些常年隔絕人世的仙子,一看就是在紅塵裏打滾過的人,偏偏言行中常有少女姿态,嬌憨可愛。
“到了。”眼前是一汪水池,夜色中映着星月波光潋滟,依稀可見水下的藻荇跟着水流搖擺,池中有着石樁露出水面寸許,一看便知是要踩着石樁進去,可是大晚上的,裏面也沒有燈火,“從墨,這黑燈瞎火的,我們要不要天亮再來?”
“師父已經在裏面等着了。”從墨看着陵端,笑成月牙狀的眼睛裏也是星輝點點。
陵端只好跟着從墨往裏走,進了小榭,才發現裏面的房間除了黯淡星光外,還有明珠蒙紗散發着柔光,奇怪的是這柔光着涼了牆壁字畫,也映照清楚非白的臉,在外面卻是半點看不到。
心下許多疑問,只是非白坐在中央,左邊列着兩名男子,為首年近花甲,一頭灰白頭發,留着五縷長須,眉目慈祥;另一位男子比自己大上幾歲的模樣,卻是白淨無須,細眼如刀,眼神都是冷,兩人皆是盤發在頭頂,身穿長衫,裝扮與從墨相同。從墨一進去帶着潑墨站到了非白右邊,看樣子眼前四人都是非白的徒弟。
這個,自己應該怎麽做?陵端腦子有點糊,那個細眼男子的眼神太過犀利,看得陵端有點失神,回過神剛剛擡頭,非白就擡手阻止,笑道,“你既然肯來,也就是願意拜在我無情觀門下。”
“是……”陵端剛一點頭,話未說完,就聽到非白又開口。
“既然你願意投入我門下,為師就要先給你取個法名。”
“我有啊……陵端不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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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雖好,如今你可還是天墉城的陵端?”非白笑了,也不生氣,笑容裏倒是玩味更多些。
“是也不是,我總還是我,況且,有什麽必要麽?”自己對端這個字還是挺滿意的,好好地換名字,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只是為了方便你在無情觀裏,在師門中排序,給你新取的法名,只在無情觀裏用,在外,你還可以保留陵端的名字。”
“好,謝謝師父!”這樣說來,也不過是多了個名字,也不錯。
“你要這麽和師父說話?”從墨在一旁提醒,陵端才反應過來,“噗通”一聲跪倒,拜首道,“弟子懇請師父賜法名。”
“你本名端,該是取端言正行之意,我就為你犬正’這個字,末字随你師兄師姐,為‘墨’。如此,往後你在師門,便喚‘正墨’。”
正墨,也不難聽,陵端告謝,再拜首,非白卻叫他把手伸出來。
陵端看着非白,滿臉的疑問,對上非白一張帶笑的臉,也不知該不該問,還是伸出了右手。
“兩只手。”
兩手并排攤開,陵端看到一旁長須男子在非白身後案上取來一尺多長厚約三分的戒尺,心生驚恐,果然,那人将戒尺遞給了非白。
非白接過戒尺,輕輕放在陵端手掌上,看着他道,“無情觀只有三誡,你務必要記住。”
只有三誡?真是太好了!天墉城戒律有十二大誡三十六小誡,每次被罰抄戒律陵端都痛不欲生,這麽一比無情觀真是太好了!
“一誡同門相殘,徒增笑料。”非白念了一句,便在陵端手上打了一戒尺,許久未受過疼痛的陵端只覺得又遭了一道雷劈,疼痛從掌心一路滲入皮肉,似是脫了一層皮,頓時龇牙裂齒,卻不敢動身子,依舊跪得端正。
“二誡私通妖魔,為禍人間。”陵端才緩過來,非白又是一尺,好不容易才緩過來的皮肉似是石磨碾了筋,針尖紮了骨,陵端一口氣提不上來,任由撕裂疼痛自手心蔓延至小臂,胳膊有些不穩,手往下沉了一截,反映過來連忙在舉上去。
似是滿意陵端的反映,非白露出些許笑意,只是陵端低着頭沒看到,非白每次打人,必是現将戒尺放在陵端手心,念完一誡提尺打下,如今尺子落在手心,陵端更是提着一口氣。
“三誡妄自菲薄,縱容心魔。”又是一尺。三尺下去陵端反倒沒覺得痛,眨眨眼睛,非白開恩了?剛剛在好奇,疼痛就漫了上來,一雙手臂似乎已經不是自己的,完全不能動彈,但是疼痛卻從掌心燒到胳膊,似是着了火,又似澆了鐵水,說不上是疼是酸是脹,幾番滋味輪上心頭,好比再走一遭天劫。
“好了,三誡你記下了麽?”
“記下了。”疼痛記得更清楚!!!
“說說。”
“一誡同門相殘,二誡私通妖魔,三誡妄自菲薄。”陵端自從度了天劫,腦子就格外的清醒,手還在疼,腦子裏卻深深刻下了方才非白的幾句話。
“後半句也是要的。”非白慢悠悠的拿起尺子,陵端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還要打?
“也罷,日後你師兄師姐自會教你。”還好,只是将尺子遞給了那長須男子,又放回了原處。陵端見狀終于慢慢縮回了手,握成了爪狀以期減緩疼痛,奈何筋骨都使不上勁,也值得松松握着,收攏在袖中。
正低着頭龇裂的嘴牙,又聽非白道,“來,見過你師兄師姐。”
陵端連忙擡頭,正見非白指着方才的長須男子道,“你大師兄,謙墨,從今天開始,你要先跟着他修行。”
“大師兄好!”沒有陵越帥,嘿嘿,跟着起碼不會太受打擊。
謙墨點點頭,只笑,倒是有些像陵端在天墉城的師尊,和藹可親。
“二師姐,從墨,是她帶着你過來的,往後有什麽不懂,盡管問她。”非白看向從墨,也不比方才,臉上笑容更甚一層,似是看着女兒搬輕柔。
“二師姐好!”對着從墨這樣的美人,陵端叫什麽都開心,漂亮的師姐,比紅玉姐還要漂亮啊,還天天笑,還會撒嬌~
“阿正,往後,你還要跟着我修行哦。”從墨露出了陵端經常看到的笑容,好像師姐很歡迎自己跟着她修行,真是好人。
“好。”師姐叫自己阿正,嗷嗷嗷,美人叫自己叫的好親切。
“這邊是你三師兄,辰墨,平日裏寡言了些,不過修行上的事情,不懂也可以問。”
辰墨便是那年輕白淨又冷冷的男子,對方被非白介紹,臉上勉強流出一份笑意,只是笑起來更叫人害怕,陵端背後冒出一層冷汗,撇嘴,又露出笑臉,“辰墨師兄好!”
對方看到陵端的笑容明顯一愣,繼而點點頭。
“這是潑墨,你應該熟悉了。”
“師父,為什麽不讓端端叫我四師兄!”明顯的區別待遇!潑墨不幹了,皺着眉眼看向自家師父。
非白兩手合握放在腿上,坐得端正,只看了潑墨一眼,“你能教他什麽?”
潑墨立刻就沒了氣勢,弱弱的低下頭。
哈哈,陵端忍住笑聲,臉上還是露出笑意,硬抿着唇,臉頰卻露出兩只酒窩。
原來在無情觀,想做師兄師姐,還得有本事教誨師弟,想想自己在天墉城的時候,也沒少教肇臨他們。
“正墨,天亮你就跟謙墨去修行,現在讓潑墨帶你回去休息片刻,熟悉一下環境。”
“哦,謝謝師父。”
“既然你都叫了我師父,往後就不用提謝字了。”非白笑了,難得平易近人的笑容。
“主人,我帶他去了!”得到許可,潑墨立刻拉着陵端往外走去。
“潑墨,這麽說你是老四?”剛才一路排下來,到了潑墨,該是四師兄?好在非白沒要求,不然叫這只狗師兄他也是要郁悶的。
“是啊,你要是叫我四師兄,我也會答應哦~”潑墨笑得一臉欠揍。
“想得美!”怎麽會叫你師兄!“不過剛才來的時候,外面不是還有許多弟子麽,他們怎麽不在?”
“外面?從山門進來的那些吧,要麽是三代開外的外門弟子,要麽就是和我一樣小妖,不計入無情觀直系的。”潑墨簡單答道,“基本被外界認可的無情觀的弟子,必修是三代以內,主人,主人的弟子,和主人弟子的弟子。”
“就是非白,從墨,和從墨的徒弟?”
“是非白師父,從墨師姐,和你的師侄!”潑墨對于這種明顯見外的稱呼很是介意,更正了一遍。
“我不是為了好分麽,還有從墨師姐有徒弟?”從墨的模樣,說是別人的徒弟他信,要說是別人的師父,可沒什麽說服力。
“從墨師姐都有徒孫了!”潑墨答得認真,“我入門五百年,入門的時候,師姐就有四個徒弟了,後面雖然一直沒再收徒,但是師姐的徒弟有收。”
“這樣啊……”看樣子無情觀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許多,不過自己是來修行的!
“端端,你的房間到了,二代弟子因為以後可能收徒,所以都是單獨的小樓,往後你再多幾個弟子也住得下。”
“咳咳,說這些,還太早。”
這廂潑墨帶走陵端,那廂非白看着謙墨辰墨道,“你們覺得,這個新入門的師弟如何?”
謙墨一捋須,“謙恭有禮,可教。”
辰墨搖頭道,“天資雖有,心術走偏。”
非白聽了,又問向從墨,“你覺得呢?”
“孺子尚幼,心性未定,但是明事理,可教;歷天劫,心有怨卻無害人之心,他日必有所成;心思靈敏,知而不顯,若是能得教誨,日後無情觀必會多一員大将。”
謙墨聽罷淡淡一笑,辰墨聽了發問,“師姐,他的功底并不好,你是否太過擡舉他了?”
從墨不應辰墨,只看向自家師父,非白略一沉思,“擡舉是有的,應該不會太過,只是此子在天墉城長大,至今沉浮太少,離大徹大悟還太遠。”
“師父,你知道他還未大徹大悟便已經歷天劫有此成就,往後若是經歷了大徹大悟呢?”
“師妹,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他心有所念,此人往後必是他命中一劫,若是僥幸,便能叫正墨斷絕紅塵,若是不幸,只怕同歸于盡。”
非白聽了,只問,“他是劍仙吧?”
“是,修為極純。”
“謙墨,自明日起,由你教他,固本護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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