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無情觀(四十六)
? “阿正,時辰到了。”陵端只覺肩上一重,回過神原來是謙墨在拍自己。
“時辰到了,是不是該上路了?”腦子沒轉過來直接說出口,回過神來一拍自己嘴巴,剛才他都說了什麽?
“是到了送人上路的時候,今天是七月十四,現在亥時三刻,馬上我們的門就要開了,跟我走。”
“好的。”是去超渡鬼魂吧,不過門在什麽地方,那些鬼怪在什麽地方,陵端心中都沒有底,不過看着謙墨挺如松柏的背影,倒也不怕,自己師兄師父這麽厲害,有什麽好怕的?
謙墨走得快,陵端提着一口氣不敢喘,一路緊跟慢跟總算沒跟丢。
還未到地方,便覺得陰氣越來越重,無情觀本是靈氣充裕的地方,但是到了到了這邊,一旁有河,三丈有餘,河水在這裏打着彎,從上游漂亮的鬼魂便順着水流游來,在拐彎處上了陸地,而河灣外圍的兩旁已經由兩排弟子站好指明了路。
陵端本以為自己應該找個地方站過去,但是被謙墨一拉,只是勉強看到那些弟子身旁漂浮着一盞盞暖黃的油燈,順着油燈往裏,不知何時,在濃濃的霧氣遮掩下,有幾人身影愈發模糊。
“阿正,你站這裏,記得,你只要念往生咒即可。”往生咒是給冤魂洗淨孽障超脫執念的咒法,陵端雖然好奇教了那麽多,為何只要他年往生咒,卻也不敢多嘴,聽着謙墨的話原地站好。
擡眼打量,原來門邊上是非白帶着從墨辰墨和潑墨,加上自己和謙墨,統共六人,分列兩排,非白一邊帶着從墨和自己,謙墨那邊帶着辰墨和潑墨,還有些弟子斜站在身後,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的。
陵端站在那兒胡思亂想,師父師兄們也都沒說話,只是拂塵搭在手上,靜靜垂着頭。
什麽時候開始念咒?
往回看一眼,自河灣地埋行來的鬼魂在外面弟子的指引下已經擠得密密麻麻,有幾個已經急不可耐往裏沖,不過被弟子用拂塵抽得魂飛魄散,其餘的也只敢看着。
非白忽然呀了一聲,陵端被忽然一聲大叫吓得心髒猛然一跳,不覺用手捂住了左胸。
“今日為爾等超渡,不可喧嘩!”
非白中氣十足的一句話放出來,原本蠢蠢欲動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非白滿意的點點頭,終于開始豎起手掌,待“吱呀”一聲,前方出現一個長長方方的入口便開始念咒,同時其餘幾位弟子也都開始了。陵端心下雖然好奇,卻不敢怠慢,忙開始誦起往生咒。記得謙墨的話,自己念咒,帶着仙力,所以不可停斷。
幾人聲音都不大,但是一開始念咒那些那些湧動的鬼怪便紛紛湧來,向着那處長方的入口湧去,陵端擡眼可見裏面鉛色的雲層滾動,雲層以下是手執長鞭提着碧青色燈籠的鬼吏,一個個生的青面獠牙,別說是那些鬼魂,就連陵端看了,心中都生出幾分畏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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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如此,在龐大的鬼魂數量中,總有幾分不安分的,偶爾有跑出隊伍的,在門外,會被無情觀弟子用拂塵直接抽到灰飛煙滅,在門裏會被鬼吏鞭笞,總體仍是秩序井然。
本以為超渡只是平日裏無法投胎的冤魂厲鬼,加之超渡的水陸會是四大守門人一起辦,又是每年鬼節都有,陵端一直覺得沒多少人,不想從子時開始,到天亮,人流一點沒少。
好在往生咒只要念出來就好,陵端把持心神,慢慢念着,心中卻擔心,這些鬼怪見不得陽光,到時候太陽出來怎麽辦?
天邊紅日已出,只是隔着霧氣朦朦胧胧。七月十五,盛夏未消,怎麽會有霧?
陽光越來越盛,霧氣也越來越濃,陵端想起來之前從墨施過的迷霧術,随機明白這是無情觀施的法術,将方圓數裏全數遮蔽起來,方便那些鬼怪前來。
霧氣濃厚,陵端連身旁從墨的臉都看不清,不過鬼魂憑借水勢地埋辨別前進方向,倒是無甚影響。
只不過,從子時到現在,陵端覺得有些乏力,指尖透着涼意,可是一看其他人還是昨夜得姿勢,自己也表現出來,還是站在原地念咒。
日出後過了一個時辰,人數終于少了,慢慢的只有成行的鬼魂佝偻要背出現,等到辰時,已經是零星走來。陵端心裏正想着是不是一會兒就沒人了,便聽到從墨言語。
“阿正,你去休息吧。”
“師姐,我等他們走完再休息吧,好像也沒多少人。”
“你臉色不好,采苓,帶你師叔去休息。”從墨說完又開始念咒,陵端看從墨是不打算理會自己了,也只好撇撇嘴,放下手來才發現手腕發麻,腿也有些抖,跺跺腳,才看到一旁的采苓已經站在自己身旁。
跟着采苓往回走,陵端終于忍不住問出來了,“采苓,為什麽不去等會兒一起去休息。”
“師叔,這裏的水陸會已成規模,每年今日都有,所以各地鬼魂都習慣來這裏超渡,您可注意到這霧氣。”
“是啊,方便那些鬼魂來的吧?”
“這些霧氣的範圍有方圓數十裏,沿着地埋水流還會更遠,霧氣意外的鬼魂大多數無法行進,可是霧氣中藏身的鬼魂卻會慢慢趕來,有些從半個月前便已啓程,有些耽誤太久,已不怕日光,這些都會陸陸續續趕來,所以人數雖少,卻不會有斷絕的時候,從辰時到未時,是白日裏人數最少的時候,過了未時,樹木山川陰影升起,便有鬼怪上路人數開始逐漸增多,等太陽落山以後,才是人數最多的時候。”
“昨天還不是最多的?”
“昨天是第一天,鬼吏忙着鬼門關裏出來的鬼怪,有些地方的鬼魂并未出動,等到了今夜,鬼門關進出的鬼魂已經收回點清,鬼吏就開始專心超渡,送那些滞留的陰魂來水陸會,今天入夜之後,人流就會和昨夜子時一樣多,一直持續到明天日出,再後面一夜,人數就少了。”
“門不是一直開到十八的子時麽?”
“從十七日入夜開始,只是零星的人流,大多是沒趕上其幾天的新手,大部分是趕不上了,只能等明年。”
“難怪。”陵端覺得胸口都有些涼,原來人這麽多,原來每年都有些趕不上的,越想越覺得心口不對勁,竟然有些提不上氣的感覺。
“師叔,你臉色發白,是不是用功過度了?”
“是麽?”陵端早已覺得有些乏力,不過沒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竟然覺得腦袋有些暈。
“小師叔,這裏有地方休息。”陵端一看,竟然安置了軟榻,既然師姐叫自己來休息,自然是給他的。陵端一屁股做下去,只覺得全身都乏力,扯過毯子往身上一搭,腦袋迷迷糊糊就想睡覺。
“端端,等一下!”誰那麽吵?睜開眼,是潑墨。
潑墨一揚手裏的小盒子,從裏面取出一枚青色的圓丸來塞到陵端手裏,“這是師姐讓我拿給你的糖果,說你能吃,好吃麽?”
陵端放嘴裏滾兩圈,淡淡的甜味帶着某種清涼草藥味,啞着嗓子道。“好吃。”說完竟然嘴裏含着糖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潑墨在一旁,伸手要戳戳陵端的面頰,一旁的采苓卻道,“潑墨,小師叔這是累了。”
“啊,是的呀。”潑墨這才反應過來一夜的水陸會已經透支了陵端的體力,趕忙把手放下來,“那采苓你看着他,我回去了。”
說完轉身回去了,在家師姐和師父還在門口守着,他也不好離開太久,回去之後從墨正看着他,潑墨笑着一點頭,從墨便低下頭,再不說話。
陵端睡得正舒爽,翻個身,又動了動脖子肩胛,來了無情觀這還是自己第一回睡覺啊……等等,他不是在水陸會麽,怎麽睡着了?
猛的一下掀開毯子坐起,一看采苓就站在旁邊,往遠處望去,隐約的幾條人影,中間流淌着灰色的鬼魂。那邊是自家師父和師兄!陵端揉揉眼睛,從榻上起身,“采苓,我怎麽睡着了,天都黑了,什麽時辰了?”
“酉時,天才剛剛黑。”
“你怎麽不叫我,我要是睡過去可怎麽辦?”
“師父說你累了,身體重要。”
“師姐?”從墨對他這麽好?給他糖吃還讓他睡覺?“那,我醒了還是回去吧。”
“小師叔,師父給你準備了糖。”采苓伸手一指,陵端才發現腰上多了一個布袋,打開了裏面是小盒子,想了一會兒,這應該是剛才潑墨拿來的,伸手捏了一顆放進嘴裏,味道不錯。
嘴裏喊着糖就走了過去,站回自己位置上,隔着人流對着自家從墨一笑,可惜從墨壓根沒擡頭。
“阿正,你回來就繼續念咒吧,記着,再覺得身子不舒服不要勉強,直接回去休息吧。”
“好!”嘴上答應得幹脆,心裏卻打算還要到明天天亮以後再說,他也沒那麽嬌氣,都是二代弟子,大家都站着他怎麽能一個人回去睡覺?複又默默念起了往生咒,幫着超渡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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