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山外青山(六十九)

? 将兩手相扣,陵端一手按在交疊的手腕上,悠悠道,“你打算怎麽取我血肉精氣入藥?”

少恭心中一驚,猛然睜開眼睛,入目卻是一片黑暗,障眼法?

兩只手也被束縛住,看樣子對方也是早有準備,直接封住視線和雙手,可惜歐陽少恭或者說太子長琴本就是上古大神,如今魂魄又已恢複健全,片刻就解除禁锢。

恢複視線,房裏已無陵端的蹤跡,似是早就算計好了,只等着機會逃脫。

趕到屋外,也只尋得到一縷青光即将消逝在空中。

淩空屈指,純陽琴若隐若現,金色的琴弦于手中發出,帶着争鳴聲擊向青光,果然青色墜落,收回的琴弦帶着血漬。

只見青色于半空中疾墜,為可見方向在東南一帶。琴弦已斷,對方并非全無抵抗。

大步追過去,心中愈發着急起來。

這幾年他一直很喜歡隐在樹木茂密的地方放,這一次也落在樹林裏,被擊中在半空中緩沖不住,落入樹林,将一片樹冠都打亂折斷,這才穩住了身形,換了個地方 躲藏,卻發現稍稍一動,背上鮮血濡縷。這種情形,怎麽能下地?

青哥從懷裏爬出來,陵端接連一手摁住揣回去,玉衡在他這裏,青玉壇和歐陽少恭都沒那麽容易放過他。脊背上傷勢不知如何,只覺得疼痛入骨,陵端深吸一口氣,換了一處枝葉茂密的地點躲藏,背對着樹幹,灑了些傷藥,沒想到當年促進皮膚心生的藥膏居然還有止血的功能。

疼痛雖在,但是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陵端屏息凝神,一面運行真氣給經脈療傷,一面等着。

果然,歐陽少恭找到了林子,正在陵端砸壞樹木的地方站着 。

幾塊粗大的枝桠落在地上,擡頭可見茂密的樹冠中露出一片晴空,仔細查看,地上還落了不少血漬,陵端一定傷得不輕。

因為事發突然,加之陵端本身是劍仙禦劍速度極快,他下手也沒留情,此刻陵端當是重傷,可是一整片的茂密樹林,到哪兒去尋?

“陵端,你出來。”聲音不大,卻遍布樹林每一個角落,驚起不少鳥兒,一時間拍打翅膀和鳴叫聲不絕于耳。

片刻後鳥蟲重歸寂靜,卻依舊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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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兒,之前我那煉藥的話是胡謅給雷嚴聽得,你出來吧。”

鳥鳴蟲叫,悠然寂靜。

陵端按着青哥,雙目緊閉,無聲無息,似是已無知覺。

“陵端,你想知道你師弟肇臨是誰殺的麽?你出來,我告訴你。”

聲音愈發輕柔起來,可是四野依舊寂靜。

從青玉壇總部到這裏不過一刻鐘,難道這一刻鐘陵端就能逃走?

天色漸暗,林中依舊寂靜 。

陵端也不知道少恭走了沒有,怕被發現,他連靈識都不敢用。約莫着過了一兩個時辰,才松口氣,這想要換個姿勢,才發現身體有些麻木,小心翼翼調整了個姿勢,又覺得背後傷口掙裂,火辣辣的疼。

用手摸了摸額頭,有些發燙,背上已經是疼得沒什麽其他知覺,稍微一動傷口就有掙開的趨勢,他也不敢亂動,換了個姿勢,又覺得腦子昏沉沉一片。

中的拿一下似是琴弦又似鞭子,直接打得他皮開肉綻,到了林中更是緊張不已,聽到少恭的聲音更是全身戒備,等到對方說出肇臨這個名字時,他已咬牙切齒。

肇臨是他殺的。

之前陵端想到焚寂裏是他的半魂,心中就已有了預感,可是當時對此人太過信任,不願意去深想。等到兩人來了青玉壇,他還是擔心少恭,不知雷嚴想要做什麽加上對于長生不老藥和複生死人的懷疑,這才利用青哥去探查了談話內容。

結果便是自己從頭到尾都在算計,難怪三年前從墨就說,你以為他是什麽好人。

從墨什麽都知道,什麽都告訴他,可是他不願意相信。

陵端咬着牙,叫自己別哭,當初是他傻乎乎的信了歐陽少恭的說辭,是他忽略從墨的警告,才落到如此境地,當真怪不得別人。

明白了這件事陵端就知道自己要逃,但是他沒有把握,他沒見過歐陽少恭出手,三年前只覺得此人深不可測,如今依然知道對方修為遠高于自己。

他沒把握直接離開,也不願意再叫無情觀的人來幫自己收拾殘局,所以一直在想如何逃出去。

離開無情觀,太久沒有好好修行,久到他已沒用信心出手,故而做出生氣的樣子自行修煉 ,三日裏将三年來的事情,翻來覆去的想了一遍。

三年前自己被關禁閉,潑墨察覺到的外來氣息就該是歐陽少恭,那時他就打算奪走焚寂,可是被潑墨發現了,兩人一起追到劍閣,又吸引了其他天墉城弟子,故而行動失敗;肇臨也是他害死的,為了奪走焚寂,更是為了陷害百裏屠蘇 ,自己已經察覺到了蛛絲馬跡 ,卻忽略了;再到他自身 。

三年前歐陽少恭所謂的收留,并不是樂善好施,也不是礙于唐家堡的面子,是因為陵端身為散仙,可以拿來煉藥。

說來道去,無非是他太蠢。

許許多多的線索擺在眼前,他卻什麽也看不到。

青哥撲閃這翅膀歸來,落在陵端手上,陵端還在驚訝這只青碧色的小鳥又跑了出去,就聽到青哥傳出訊息,歐陽少恭已離開了這裏。

這大約是幾日來唯一的好消息,自己總算是擺脫了,哪怕只是暫時。

陵端起身,腦袋一暈,倚着樹幹又緩緩滑下去,等到天亮再走吧。

天色破曉,日光朦胧,陵端攀着樹幹爬起來,多久沒這麽疼過了?度雷劫之後最疼的一回吧,只不過那時腦子清楚無比,現在任憑陵端怎樣搖晃頭腦,都依然暈暈沉沉,連眼睛視物都有些模糊。手腳冰涼,陵端抖了抖手腳,摸摸胸口,青哥安安分分的在裏面,這才再次禦劍出發,這裏去附近有城鎮麽?

勉強看到城鎮,但是兩眼一陣陣發花,似乎背後傷口又裂了開來。陵端想了想,自己或許應該找個城鎮修整一番。還未到城鎮,陵端先尋了一處,褪下衣衫,卻發現傷口橫貫背部,青衫染滿了血。

更重要的是,他心裏盤算着玉衡,結果沐浴完畢忘了拿錢,所以現在若是進城,他想換件衣服也沒錢買。

拿着外衫還在郁悶,林中走獸驚起,歐陽少恭找來了?這都一天多了,離那片樹林也有千八百裏,他怎麽能來,還是其他的什麽人?

一頭梅花鹿從身旁走過,陵端探出頭,“咻”的一支箭就射了過來。

這是碰上獵人了?

還不及多想,又是一支箭。

陵端轉身,往樹林裏鑽,背後一疼,血又出來了。

腿一抖,有生之年竟然被一塊石頭絆倒了。

獵人看中林中白影閃動,只以為是獵物,兩箭下去,只看到白影跌倒,疾步上前。

陵端已經閉上了眼睛,這這這……要怎麽解釋?

腳步聲嘈雜,有一人在前,走到陵端身前三步停下,複又大喊道,“不得了,打到人了,你們快過來看看。”

感情以為自己是被他們打獵誤傷的?陵端暈乎乎的腦袋做了一個決定,幹脆假裝昏過去吧,說不定還能蹭個歸處。

陵端打定了主意裝死,背上的傷又挺嚴重,直接被人七手八腳擡了回去,擡回去還在讨論。

“我看他背上的傷,絕對不是箭傷,不可能是我們打出來的。”

“難道是碰到妖怪?聽說最近西南一代有妖物出沒,動辄傷人。”

“都不要胡說八道,他這分明是鞭傷,怎麽可能是妖物所謂?”

幾個人說來說去,陵端只覺得背上傷口給人看了許久,終于有只涼涼的手在他額頭貼了一下,道,“他在發熱,應該是昏過去了。”

是我技術不到位麽,這時候你們才覺得我是暈過去了。

陵端腦子一直就昏昏沉沉,被人擡回去聽着他們争論一番更是暈乎乎的,最後也不知是暈過去還是睡過去了。

再醒來已是陽光明媚,背後的傷口也被人包紮過了,沾着血的衣物也重新換了幹淨的裏衣。陵端想從床上爬起來,剛剛用手臂一支腦子又是一暈,差點直接撞倒牆上,緩了好一會兒頭腦才清醒過來。

入目是狹小的房間,中央放着用到掉漆的桌椅,透過窗子,外面的陽光不錯,不知是不是自己房間的位置問題,并無陽光照進來,只能看到一片白熾的光芒灑在地上,看樣子自己是被有錢人撿回來了。

過了一會兒,終于來了人,年過半百的老婦人手裏端着一碗粥,看到陵端只道,“孩子,你醒了?來來來,快把粥喝了。”

陵端接過碗,只喝了兩口就沒了胃口 ,也不想說話,只是靜靜把碗放了回去。

“孩子,你是不是遇到土匪了?受人欺負了?”

陵端低着頭,動了動嘴,最後也是什麽都沒說。

“我看你還累,在睡會兒吧,放心,這裏是刺史府,沒人敢來。”

陵端被扶着躺下,只是閉上眼睛,依然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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