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清晨

姜甜感覺自己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氣味,熟悉的姿勢,熟悉到讓她心悸地想落淚。

是在做夢嗎?

為什麽夢裏的觸感如此真實。

閉着眼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

她霍然睜開眼,看見周東陽正慢慢地把頭低下來,在她額頭愛憐地落下一吻。

姜甜震驚地看着他

——周東陽眼角溢出淚珠子

他哭了。

他的脆弱顯而易見。

姜甜的心沒來由的一疼。

周東陽在她心裏一向是堅強的,無所不能的,突然間的劇烈反差,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她伸手擁住他,笨拙地輕拍安慰。

周東陽大概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狼狽,将她頭按壓在自己胸口處,低低地說:“昨晚做了一夜噩夢。”

失而複得的情緒平複後,他心裏又生出一股又酸又澀的妒忌。

他妒忌他自己,妒忌這輩子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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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是心非的女人,以前在他面前還抵死不承認,實際上就是嫌棄他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男人。

那個破東西就那麽重要,他已經想盡辦法,像做科學研究一樣觀察她每一個細微表情的變化,竭盡所能給予他所能給的最大快樂,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身體。

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沒人比宋逸更在行。

……

姜甜發現周東陽最近有點兒“作”,經常幹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事。

比如她說想吃炖豬蹄,他會用小鑷子一根根兒的把豬毛剔除幹淨,然後費勁兒扒拉地精心炖制。

她誇一句好吃,他就會拉下臉說:“瞧你這點兒出息,幾只破爛豬蹄子就把你收買了,那是不是來個廚子追求你,你就跟人跑了呀。”

再比如,在他的監督下,堅持跑步一個多月,她明顯感到精神比以前更充沛了,忍不住跟他說“哥哥的良苦用心我終于感受到一點了。”

他不屑地哼哼一聲,諷她:“誰能比得上你眼瞎,你不明白的地方比明白的多。”

這還不算,他親她,抱她,摟她睡覺都可以,但她要反過來親他,他就會把她推開。

總之別人是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他反過來了,給一個甜棗,馬上給一巴掌,讓人憋屈得不行。

把姜甜郁悶得不行,不知道他抽的什麽瘋。

就這樣別別扭扭過了一個星期,每次想跟他好好談談,他要麽是轉移話題,要麽是裝糊塗。

姜甜聯想到李國棟說得那些話,越發覺得不對勁兒,難不成周東陽真的有了別的女人?

這個認知讓姜甜心裏堵得透不過氣兒,加上周東陽一直對她都是和風細雨春天般溫暖,這突然陰轉晴,晴轉陰的,她受不了。

于是周六晚上,憋在心裏的不痛快徹底爆發了。

還是老毛病,拿東西撒氣,只不過以前是什麽值錢摔什麽,現在過了幾天苦日子,知道錢來得不容易,什麽便宜摔什麽。

咣當!

菜盤子英勇就義了。

周東陽淡定得像門口蹲着的石獅子,眼看鼻尖,食指壓着桌面,輕輕往前一推。

咣當!又一個菜盤子被摔地上。

咣當!

兵乓!

……

兩個人比賽似的,你一個,我一個,一會兒功夫四個盤子,兩個碗全都聽了個響兒。

樓下正吃晚飯的李紅霞一家:“……”

周廠長家這是幾個意思?

摔夠了,姜甜身上氣息陡然為之一變。

她忽然站起來,橫跨過周東陽的大腿,面對面重重坐他身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伸手勾了他下巴,重重親了上去。

周東陽死死咬住嘴唇,心裏氣得冒煙。

媽蛋,她竟然還學會色——誘!以前怎麽從來沒這麽主動過。

小姑娘嘴角一翹,眼波斜渡,嘴裏的呼吸直噴在他臉上,聲氣陡然放低,貓兒一樣勾着尾音細聲細氣地說:“不張嘴就拿你沒辦法嗎?”

小腦袋一歪,低頭含住他耳垂,就花式折騰呗,從宋逸那兒學來的一套派上用場了。

她手也沒閑着,粗魯地拽開他襯衫第一顆扣子,紐扣崩開,滾到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兒,才靜止不動。

她手上的動作卻依舊繼續着,大膽地探入他的襯衫深處……

從來都是被掌控,這是她第一次掌控主動。

周東陽大腦一片空白……

整個人要炸了,她怎麽敢!

姜甜不但敢,她還放肆得很呢。

周東陽內心無比拒絕,且妒忌得冒火,身體卻誠實得要命,巴不得她對他再過分一點兒。

強烈的矛盾掙紮讓他眼尾綻開一抹緋紅,整個人禁欲又色氣滿滿。

姜甜被小惡魔一頓猛如虎的操作震暈了。

媽蛋!

周東陽居然吃這個。

姜甜妒忌了,小惡魔雖然意猶未盡,但不敢招惹主人格,激過頭了怕是把她給融合了。

周東陽感到一陣細密的吻,從他的額角,鼻尖,嘴唇,下巴,喉結,一路向下。

輕柔蜜意,憐愛之情透過皮膚一點點滲透進血肉。

周東陽的心“啪叽!”一聲摔到地上。

——粉碎!

姜甜又從周東陽的臉上看到了那種近乎于絕望的脆弱,她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她站起身,勉強笑了笑,說:

“你不用糾結為難,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一開始找上你就是為了讓你供養我而已,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就生出了想和你一起過日子的想法,既然你現在有喜歡的人了,咱們好聚好散,我明天就搬到宿舍住去。”

“不準走。”

周東陽一把從身後抱住她,“只愛你,只要你。”

姜甜:“……” 那你發那門子的神經病。

周東陽下巴壓在她頭頂上,悶悶地說:“對不起,有件事我隐瞞了你。”

姜甜警覺地豎起耳朵,問:“什麽意思?”

周東陽:“我一直沒跟你說過第一次離婚的真正原因,其實是因為那時候我那方面不行。”

姜甜震驚地看着他,一時沒注意他說的是“那時候”

事實上周東陽說這三個字的時候故意模模糊糊含混過去,或許是老天的補償,這具身體大概屬于天賦異凜的範疇,但他就想試探姜甜。

姜甜眼裏劃過一絲心疼,她太知道這對男人來說意味着什麽,尤其是對宋逸,周東陽這樣驕傲的男人。

周東陽見她沉默,敏感的小神經上又挨一刀,上輩子她總想着逃開自己,果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若換成任何一個姑娘,一個男人在這方面騙她,姑娘大概會扭頭就走,或許還會賞他一巴掌。

但姜甜不會,一來她了解宋逸內心深處的痛苦,二來她沒資格怪周東陽。

固然他欺騙了她,但她也對不起他。

周東陽喜歡她的理由有千千萬,而她喜歡周東陽的理由大概只有一個:他很像宋逸。

她無法确定自己對宋逸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但無可否認,那個瘋子早已經把他自己融入到她的骨血,她習慣了他。

習慣是比愛更加頑固的東西,丢掉愛可以活,丢掉習慣卻等同于回爐重造,太苦太受罪,她是怕吃苦又怕受罪的。

愧疚淹沒了姜甜,她清澈的眸子對上他的視線,“喜歡一個人,不應該是喜歡他的某個器官,而是他的全部。”

周東陽的心簡直像紮了無數個小洞,在鹽水裏泡一遍又扔進了黃蓮水裏,又疼又辣又苦。

她不是不能接受殘缺,只是不能接受殘缺的宋逸。

有些事情,裝聾作啞不去面對的時候,可以當不存在,一但掰開揉碎了攤在眼前,就再也不能欺騙自己。

姜甜發現自己其實從來沒有放下過宋逸,她一時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周東陽。

周東陽努力說服自己,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宋逸和周東陽都是他自己,但終究是更加認同身為宋逸的自己。

周東陽去外地參觀學習期間,姜甜申請了去總部出差。

周東陽回到家的時候,只看到一張紙條:“京市出差,一個月後回。”

今天萬家老太太過七十壽辰,五個兒子,三個閨女全都來了,孫男嫡女幾十口子人擁着老太太,其樂融融。

大閨女萬玲心血來潮翻騰出家裏的老相冊,給老娘看年輕時候的照片。

萬峰坐旁邊,随便瞄了一眼,眼睛不由定住了。

他搶過相冊,目光盯住一張年代有些久遠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個穿旗袍的年輕姑娘,眉目如畫,巧笑倩兮,腮邊蕩着兩個小酒窩。

他終于知道姜甜為什麽看着如此熟悉了,這簡直就是他祖母的投胎轉世呀,太像了。

姜甜所住的地方,正是二哥當年下鄉的地方,她不會是二哥的私生女吧?

萬峰被自己大膽的猜想給震住了。

但越琢磨就越覺得可能,否則怎麽會這麽像他們家人呢。

他悄悄把二哥萬鳴拽到外面,問:“二哥,你老實跟我說,你當年下鄉的時候有沒有留下個滄海遺珠什麽的。”

萬鳴給了他一個“你有病”的眼神。

萬峰把自己的懷疑跟他說了一遍。

萬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成天腦子裏想什麽呢,天底下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合着都是我撒的秧?”

萬峰:“長得像就罷了,還偏偏出生在你下鄉的地方,看年歲跟你下鄉的時間也對得上,那兒來這麽多巧合。”

萬鳴:“我自己幹了什麽自己知道,我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嫂子的事兒,我只有一個女兒就是嬌嬌。”

兩個人正說着話,萬嬌跑出來了,摟住萬鳴的胳膊,“爸,你和三叔說什麽呢,開飯了,咱們趕緊進去吃吧。”

萬鳴摸摸自己寶貝閨女的頭,挽着她進屋了。

當年下鄉的時候,條件艱苦,妻子懷着孕還要從事勞作,本身身子骨又嬌,整個懷孕期間可以說吃盡了苦頭,生産的時候更是因為難産傷了身體,以後都不能生了。

好在寶貝閨女是個有福氣的,身體打小就結實得很,不像妻子那樣柔弱,否則妻子沒有奶水,在農村那幾年都不知道要怎麽養活。

萬峰心裏莫名有點兒小遺憾,二哥是正人君子,和二嫂這麽多年也是伉俪情深,的确不太可能在外面亂來。

況且他是和二嫂一起下鄉的,就算亂來也沒機會呀。

萬嬌摟着萬鳴地胳膊,好奇地問:“爸爸,三叔神神秘秘和你說啥呢?”

萬鳴笑,“你三叔能有什麽着調的話,看見一個小姑娘長得像你祖母,就開始胡亂編排。”

萬嬌的臉刷就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看文的親不要誤會,周東陽是正常的,宋逸故意試探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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