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尹雪半天沒吭聲。

萬鳴伸手去攬她, “怎麽了?”

“你跟我說話越來越不耐煩了。”

萬鳴輕笑,“你說你,該敏感的不敏感, 不該敏感的瞎敏感。”他嘴裏說着,手探向尹雪的睡衣。

尹雪抓住他手, “我累了, 睡吧。”

“沒關系, 你躺着享受就好,我來。” 萬鳴翻身壓了上來。

尹雪盯住他,“萬鳴, 別騙你自己也別騙我了,咱夫妻能坦誠點兒嗎?”

萬鳴動作僵住。

尹雪眼角滾下淚珠,聲音冷硬中帶着諷刺,“我終于活成你身上讨厭的白飯粒。”

萬鳴一言不發地盯着尹雪。

尹雪聲音尖利起來,“怎麽?被我說中了,無話可說!”

良久,萬鳴開了口,比不開口還令尹雪崩潰,他說, “小雪,你讓我窒息。”

周東陽在深市半個多月, 幾乎一天沒閑着,時間安排的密不透風,總算把大局穩定住。

臨回京抽出一天時間去給姜甜買禮物,又抽空去姜家那兒轉了一圈兒, 收拾行李準備回京。

晚上十點來鐘,正跟那兒收拾着, 房間裏電話響了,周東陽接起來,日思夜想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哥哥,是我,你什麽時候回呀?我都想你了。”

周東陽清了清喉嚨,盡量使自己的聲音看上去沒那麽激動。

“你這小騙子,半個月就打這一個電話,還敢說想我。”

“我在學校不方便嘛。”

“真想我了?”

“當然真的。”

“說說你怎麽想老公的。”

“必須要說嗎?”

“必須。”

“算了,我還是不說了,說了會出事的。”

周東陽哪會聽不出她的話外音,邪火猛蹿,壓着嗓子警告她,“壞東西,看老公回去怎麽收拾你。”

姜甜壞笑,“長夜漫漫,哥哥還是先過了今晚再找我算賬吧,拜拜,我先挂啦。”

“等等,親老公一口再挂。”

“好吧,——不過我對你哪兒都喜歡,不知道該從哪兒親呢,是性感的嘴唇,還是寬厚的胸膛,或者……,哎呀,好煩惱哦。”

“姜甜!”電話那頭兒周東陽音量猛得拔高。

回應他的是姜甜一陣咯咯的壞笑。

周東陽低頭掃了一眼身下,越來越懷疑那紫玉訣可能不是什麽正經東西,他很清楚自己對甜甜的愛大于欲,因此他更熱衷于滿足對方,而不是自己。

但顯然最近情況越來越不受控制,十次有七八次,最先意亂情迷的是他,寶貝簡直是讓人上瘾的藥。

這邊,給周東陽打完電話,姜甜從沙發上站起來,竟不小心踩到身上裹着的毯子。

“噗咚!”

一聲沉重的重物落地聲響。

某人以标準地“屁股朝後平沙落雁式” 重重摔到大理石地板上,全身的着力點兒都壓在了尾椎骨。

姜甜發出一聲痛呼!

萬鳴和尹雪屋裏雖然關着燈,但實際上冷戰的兩個人都只是在裝睡而已。

萬鳴一氣之下甚至想自己去睡書房,到底沒忍心。

剛才姜甜在客廳裏講電話,雖然聲音很小,聽不清內容,但想也知道是熱戀中人的悄悄話,不然她也不會半夜十點多鐘才偷偷跑出來打。

倆口子心裏不由同時升起一種“年輕真好的”的感嘆。

感嘆還沒落地呢,就聽見客廳的巨響。

倆人動作一致,幾乎同時掀被子沖出卧室。

“怎麽回事?”

姜甜躺在地上,欲哭無淚,“我打電話,一不小心就從沙發上摔下來了,現在好像站不起來,一用力就疼。”

倆人忙上前把人小心地攙起來。

“試試能走路嗎?”尹雪問。

姜甜試着往前挪了一小步,“能走,但一邁步尾椎骨那兒就疼。”

“疼得厲害嗎?”萬鳴皺眉道。

“有一點兒。”

“得去醫院拍個片子。”

“ 啊?不用這麽麻煩吧,爸爸我最讨厭去醫院,說不定明天早上就不疼了。”

萬鳴想了一下,看向尹雪,“那小雪你進屋給她瞅瞅,看摔得嚴重嗎?”

“行了,我知道了,你趕緊再去披件衣服,別感冒了。”

萬鳴心間一暖,無言地望了尹雪一眼。

尹雪話一說完才想起兩個人正在冷戰,一低頭扶着閨女進了次卧。

姜甜趴床上,尹雪扒開睡褲一瞅,忍不住皺眉:白皙柔嫩的肌膚上一大塊淤青泛着紫色的血點兒。

看閨女摔成這樣,她心疼,一心疼就犯起所有當媽的通病——怒其不争。

“你說你這孩子,毛毛躁躁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竟然在沙發上也能把自己摔下來,三歲小孩兒也不能犯這種錯誤。”

“媽媽,你不應該先安慰人家一下嘛——哎喲,好疼!別按那裏,特疼。”

尹雪松開手指,“這還真是摔到尾椎骨了,千萬別是骨折了。”

“沒那麽倒黴吧。”

“你說呢?明天周東陽就回來了,非得今天晚上打這個電話幹嘛,不打電話也沒這麽多事兒。”

“媽媽,這只是一個意外,跟打電話沒有因果關系好嘛。”

“行了,都這樣了,還有心思跟我這兒辯論呢?”

“嘻嘻,媽媽,看到你和爸爸這麽緊張我,我感覺還挺舒服的。”

尹雪苦笑不得,“等着,媽媽去給你找紅花油抹一抹。”

“別,我還是疼着吧,那玩意兒熏死人了。”姜甜抗拒。

“由不得你任性。”

尹雪轉身出屋,萬鳴在門口站着,“怎麽樣,看起來不嚴重吧。”

“摔紫了一大塊兒,估計不輕,明天早上看看吧。”

“孩子嫌紅花油味兒沖,我出去買雲南白藥吧。”

尹雪白了他一眼,“香水兒好聞,管用嘛?這是挑三揀四的時候嗎?再說了,你也不看看這都半夜幾點了,你上那兒買去,快別跟這兒添亂了,趕緊回屋去。”

萬鳴摸摸鼻子,讪讪地退到一邊兒,不吭聲了。

第二天一早,姜甜非但沒感覺好轉,疼得還更厲害,站着也疼,坐着也疼,只能躺着,還不能正常體位躺,必須得趴着或者側着。

萬鳴平時養尊處優,把閨女背下樓,出了一腦門兒汗,直喘粗氣。

姜甜摟着爸爸的脖子,感受到他脖頸裏的溫熱潮濕,心裏湧起一股難言的感動,上輩子失去的東西,一點點被填滿。

到醫院一拍片子,果然是尾椎骨骨折,幸好沒有位移,采取保守治療就可以。

大夫給開了消炎止痛的藥物,囑咐卧床休息一個月才可以下床,并且盡量采取側卧或者俯卧的姿勢休息。

閨女一有事兒,倆口子的默契又回來了。

尹雪在廚房裏炖鲫魚豆腐湯,萬鳴怕閨女在床上趴着無聊,把圍棋擺在姜甜床頭,陪着她下棋。

姜甜的圍棋是周東陽教的,每一步看起來沒什麽特別,但是幾步連起來一看就叫人驚豔了,幾乎步步都是陷阱,布局的高手。

萬鳴也不是吃素的,棋風相當之老辣,并不上她的當。

姜甜學周東陽也就是個皮毛,一開始還行,時間久了,就沒耐心了,反被萬鳴抓到破綻,步步緊逼。

逆境中姜甜顯然修煉不到家,越着急挽回局勢,越出錯,越出錯越沒信心,沒多會兒就被萬鳴絕殺。

“不算不算,爸爸你太狡詐了,重來!”

“不是爸爸狡詐,是你自亂陣腳,後邊連五分真正實力也沒發揮出來。”

“我是你親閨女,又不是你敵人,你讓着我點兒,意思意思不就行了嘛。”

“讓着你就不過瘾了,再來!看你能不能贏爸爸一盤。”

“來就來!”

尹雪給姜甜端了湯進來。

“你們爺倆都先別下了,先吃飯。”

姜甜目光在父母身上打了個轉,忽然說,“媽媽,我想你喂我吃。”

尹雪剛想說什麽,姜甜搶着說,“媽媽都沒喂過我,好容易人家現在生活不能自理了,您就滿足我一下呗”

想到失去那十八年,尹雪心裏有些不好受,默默坐到了床邊。

萬鳴收拾棋盤起身要離開,被姜甜抓住手腕兒,不準走。

尹雪舀了一勺湯,放到閨女嘴邊,姜甜咽下。

“嗯,好喝,媽媽你也喂給爸爸嘗嘗。”

尹雪:“……”

萬鳴:“……”

萬鳴見尹雪尴尬,從她手裏接過小碗兒,舀了一勺,喝了一口,“不錯,很鮮美。”

他又舀一勺,端着碗送到尹雪嘴邊,“來,老婆也嘗嘗。”

尹雪低下頭,就着萬鳴的手喝了。

萬鳴就這樣端着碗,喂老婆一口,又伺候閨女一口,偶爾自己也上喝一口。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灑在一家三口身上,有一種叫溫情的東西在慢慢發酵。

尹雪鼻頭發酸,從來都是她像個老媽子一樣照顧萬鳴,從來沒享受過丈夫這樣誘哄着,把她當小女孩兒一樣對待。

萬鳴也從沒見過妻子這種乖巧柔順的模樣兒,她總是覺得他不夠成熟,言談話語和行動上總是帶着母親式的包容和唠叨,同時也帶着不信任。

吃過飯,尹雪去廚房收拾碗筷。

姜甜朝萬鳴擠眉弄眼兒,萬鳴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她的額頭,“小機靈鬼兒。”

尹雪剛洗了兩個碗,萬鳴進來了。

想到剛才那場面,尹雪莫名尴尬,那太不像她了。

萬鳴一笑,接過她手裏的碗,“我來吧。”

按照以往慣例,尹雪這會兒通常會說,“別跟這兒添亂,該幹嘛幹嘛去。”

這次她沒說,默默讓開地方。

丈夫和閨女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幹活兒不是一般墨跡,以往尹雪最煩他倆這毛病。

這會兒尹雪卻發現萬鳴雖然慢,但卻很精細,裏裏外外不放過每一個細節和角落,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映襯着光亮如新的潔白瓷器,竟然說不出來得性感。

尹雪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看吧,丈夫就連洗個碗都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他擁有這樣讓女人瘋狂的資本,這麽多年以來,卻沒有出軌過一次,她應該知足了,不是嘛。

無論如何也好,天大的委屈,看到丈夫依然躺在自己身邊,他仍舊屬于自己,似乎也不覺得那麽難以接受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絕對不是一句妄言,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揭開虛僞,誰能逃得過一個“色”字。

閨女顯然比丈夫容貌更盛,她給閨女抹藥時都被那驚人的觸感弄得想多摸閨女兩把,太好摸了,柔嫩得就跟小嬰兒的皮膚一樣,讓人看見就稀罕得不得了。

想到自己這輩子對萬鳴各種嚴防死守,一時之間,她竟然對周東陽産生了一種同病相憐。

萬鳴總是怪她敏感多疑,卻從不想這難道是她想要的嗎?

被愛的總是有恃無恐,愛人的怎麽做都是錯。

傍晚,周東陽下了飛機,歸心似箭,打了出租車回到家,先給自己沖了個澡。

想到那貨說喜歡他身體的每一處,忍不住挑了下嘴角,認真塗抹起沐浴露來,等着算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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