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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西西沒想到這麽劇烈的痛感竟然很快又來了第二波,要是連第一次發作也算上,這可就是第三波了。

以往她心疾發作,要麽一下痛完,痛得受不了也就昏過去了;要麽痛一下或者痛一會兒就停。

哪有似今日這般痛痛停停、停停痛痛,似亂刀子磨人一般讓人難以忍受的?

“嗬——”孟西西難受地直抽氣。

她雖生得一副病弱模樣,可卻一貫不愛用那柔弱的姿态示人,因此每每病痛發作,熟悉她的人見到她這副樣子,還是回回都會為她感到揪心。

萄萄只恨自己沒有生得一身大力,可以趕緊把她們家小姐抱回惜玉院。

主仆二人的慘狀着實吓到了孟芙,孟西西這病發作得沒有征兆,她們姊妹兩個平日裏又不常有交集,更重要的是,孟西西知道孟府上下都小心着緊她這病,卻從來不會在對上孟芙的時候借此來博取同情。

所以孟芙甚少看到孟西西心疾發作時的慘狀,就是碰巧遇上了,也從未遇見過這麽嚴重的情況。

今日要是孟西西自己身體不好、犯了病了,她還可以在一旁看看好戲;可她這病發作得真的忒不是時候,萬一事後孟西西把責任推到她的頭上,那可真就是無妄之災了!

“算了算了,算我倒黴!”孟芙煩躁又郁悶地嘟哝了一句,“我們走!”

小娥被她突如其來的命令驚得語無倫次,“就這麽走了?大小姐,我們是不是、是不是得派人送送二小姐?或者、或者幫二小姐請個大夫也……”好啊!

“幫什麽幫?”孟芙瞪大眼睛,怒而打斷小娥的勸阻,“我不找她麻煩就不錯了,你還想讓我幫她?

哼,有病還出來亂走,就算痛死那也是她活該!我們走!

還有你——小娥,你可是我的貼身丫鬟!你要是再敢吃裏扒外、幫那個小賤種說話,我就讓我娘把你賣到窯子裏去!”

小娥頓覺唇角發苦,大小姐明明都打算退這一步了,為什麽偏不肯順手幫二小姐一把呢?這要是被老爺知道了,吃虧的還不是她麽?

小娥心裏雖是想得透徹,但礙于孟芙的威脅,到底是不敢再說些什麽了。

倒是萄萄,聽了孟芙的那番話,當真是心中恨極。

這都什麽時候了?大小姐為什麽還是這麽任性?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她心裏竟然還惦記着她們家小姐的出身!

她和二小姐,可都是她們家老爺的孩子!

萄萄原都想舍下臉皮,去求孟芙了,卻冷不丁聽到了這番令人齒冷的發言。

心中是又氣又急,既抱不動孟西西,又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這裏。

實在是她家小姐這次發病,發得是又急又兇,偏偏周圍的下人還都被大小姐叫走了。萄萄原都想逾矩地出聲威脅其他下人了,剛剛還倚在她懷裏、痛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二小姐,突然伸出手來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那力道,不會比拂過柳枝的微風更輕了,卻叫萄萄的心一下子定了下來。

她不顧形象地抹幹擾亂視線的淚珠,終于看見她們慘白着臉色的小姐,面色平和地朝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萄萄,我好像突然又不疼啦。”說着,她抿唇露出了嘴角旁的兩個小梨渦。

“小——”

“噓——”孟西西伸出一根食指,輕輕地抵住萄萄的嘴唇,也抵住了她激動的呼聲。

然後,孟西西側首往孟芙離開的方向望去。

她知道孟芙喜好新鮮,對于新“玩具”一向珍惜有加。今日若不是因為她,她大抵是不會對那個小奴隸下重手的。

孟西西自诩自己是個俗人,入了這大啓王朝,就自覺地把自己框在了規矩的枷鎖中,輕易不會為誰去打破什麽。

不過這心疾犯得倒是巧了,她幹脆就順水推舟,幫那個可憐的小奴隸揭過這一茬好了。

等孟芙冷靜下來,莫說是繼續鞭打他了,興許還會因為懊悔自己的情緒被她牽動,而對他好一些呢。

說來也是巧,孟西西就這麽随意地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竟然恰好就撞上了那個小奴隸的視線。

她下意識地抿出了一個禮貌的笑容來,那小奴隸卻很快地收回了視線。

孟西西拍了拍自己的臉,剛剛她疼得頭暈目眩,報以微笑都是她條件反射下下意識的舉動了,也不知道剛剛那副樣子,會不會顯得她很傻?

說話小奴隸的那捧頭發是真的很顯眼啊,跟炸開的稻草似的,孟西西的視線全都被它吸引住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小奴隸的樣子呢……

與之相反的,戚弦卻是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戚弦原本是對這些高門大戶的大小姐二小姐什麽的沒什麽興趣的,他早就發現孟西西的到來,也聽見了她同孟芙的争吵,卻還是跟沒事人一樣地跪在那裏、動也不動。

只是在孟芙出言侮辱他的時候,兇狠如惡狼一般的少年才堪堪在這位大小姐面前亮出了自己的獠牙,對那位身嬌體弱但卻牙尖嘴利的二小姐卻依舊是沒什麽興趣。

直到孟西西痛呼出聲,露出一副急病發作、疼得快要死過去的模樣。

戚弦想,怎麽說這位二小姐也陰差陽錯地免了自己一頓打,反正他看孟芙這個驕縱蠻橫的嬌小姐也不順眼,要是她實在是支撐不住了,他耶不是不能勉為其難地向她伸出援手。

誰知道轉頭就看見剛剛聲音虛弱得好像已經痛昏過去的那位二小姐,此刻就亭亭玉立地立在一個小丫鬟身邊。

那位二小姐一身嫩綠色的襦裙,因為還沒有及笄,所以發髻打理得簡單,因為剛剛的那一番動作,此刻正散下兩根青絲,垂落在額後耳前的位置。

因為年紀還小,所以碎發搖曳也不顯風情。只覺着這位二小姐似剛剛破土而出的嫩芽一般——稚嫩、纖細、幼弱。

落在戚弦的眼裏,它比開得正盛的名花,還要惹人憐惜。

嘴唇和面色都是白的,但是一雙鹿兒眼卻是圓溜溜的、亮晶晶的。

笑的時候嘴角旁會綻開兩粒梨渦,看起來比戚弦小時候偷喝過的戚父珍藏着的佳釀還要醉人。

想到這裏,戚弦像是被針刺到一般,倏的一下收回自己的視線。

被勾起了傷心事的戚弦近乎刻薄地分析到,這位病秧子二小姐看起來好像沒什麽事嘛,怎麽?難道她是在可憐那個在她面前挨了打的小奴隸,所以故意裝病來救我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真是——假惺惺啊。

呵,世家小姐,多是這般虛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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