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荀令城裏的熱鬧來的快去的也快,前日還在熱鬧的開着會盟大會,到今日,各宗門的人已經走了七七八八。

自從那日花如碧将魔族之事公之于衆,再加上五大宗門的人全折在荒蕪域後。各大宗門也沒有了參加會盟大試的心情,都要急匆匆的回宗門商議對抗魔族之事。

荀令城也沒阻止,反倒是連夜城門打開,給要回宗門之人行了個方便。

會盟大試就這樣寥寥結束了。

一夜之間,修真界充滿了山雨欲來的飄搖之感。

江棹歌和裴且行是在會盟大試第二日回去的,江棹歌走時還在笑吟吟的邀請其他人有空來滄章崖玩。

裴且行也在旁邊道:“如果不出意外,四年後就是我們舜華門舉行會盟大試了,到時候你們來舜華門,我帶你們吃我們舜華門的流水席。”

任誰都知,如今魔族的事迫在眉睫,這場仗還不知道打到什麽時候去,下屆會盟大試還不知道哪年才能舉行。

甚至他們這些人,何時再見,能不能再見都不知道。

可被裴且行這麽一說,就真生出來了點山高水闊,自有再會之日的盼頭來,許則然自然笑着稱好。

賀行舟被荀令城叫回,到現在不知道在幹什麽,但微塵仙尊到底是他師尊,上一個弟子被他鎮壓在渡厄崖下身死,想來是手中弟子經不起揮霍,只能省着點用了,由此推斷他應當是平安無事的。

裴且行和江棹歌出發那日,他也派人送了信來,信上道:我近日事務繁忙,不能來送別,萬望諸位原諒。我輩弟子,面對分別不做惺惺惜別之态。只盼早日誅魔族,再聚芳華樓,屆時高歌作酒,再敘離別。

江棹歌将那信小心翼翼折好放進胸口,和許則然等人揮了揮手,馬尾辮一甩,就這麽幹脆利落的離開了。

裴且行一抱拳,也緊跟在她身後離開了。

那日陽光燦爛,柳枝長勢極好。

許則然本以為楚雲留會帶着他們三個連夜趕回淩雲宗,可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在荀令城留了幾日,并接連幾日去了荀令城的議事閣,聽說聞微塵仙尊已然被毀了名聲,但還次次在議事閣外親自接待他。

知道那個荒誕的會盟大試過去三天後,楚雲留才通知許則然三人明日回淩雲宗。

許則然和戚泓,在臨走前,又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馬遲遲邀兩個人赴了個約。

他懶懶的歪坐在碧水青舟頭,身旁面容精致的溫婉姑娘正給他柔柔泡着茶。

許則然和戚泓到時,就見到這樣一幅畫面。

好一幅光天化日之下的青樓光景。

見到許則然和戚泓來到,馬遲遲眉毛都沒帶變一下的:“坐吧,茶随便喝,但姑娘是我的,只能我使喚。”

許則然不欲給他廢話,也不想給他就姑娘給誰泡茶展開深刻讨論,他和戚泓都坐好後,便緊接着問道:“你把我們兩個人找來是幹什麽事的?”

馬遲遲這才緩緩的從塌上爬起來,他低頭飲了一口茶,眉眼蕩開一個懶散笑意:“我那夜沒殺的掉你們兩個,今日便給你們兩個送個消息。”

許則然還在反應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倒是戚泓将劍往桌角一扣,問道:“那夜是你?”

少年聲音冷冽散開,帶着不可察覺的殺意。

許則然這才明白過來,馬遲遲話中的意思。

那日深夜刺殺戚泓的人,竟是馬遲遲!

馬遲遲笑意未變:“急什麽,這不是沒殺成嗎?所以來告訴你們一個消息。”

“要殺你的那個人,”馬遲遲的目光在戚泓身上掠了掠,“你們要注意一下。”

他說完這些話,靜了靜,見對面的兩人沒有反應,他的笑容出現一絲裂縫:“別告訴我說你們不知道是誰要殺你們的。”

他對戚泓道:“你這個一看腦子就是在平常發揮不了什麽大作用的師兄說他不知道我還信,你不要說你不知道。”

無辜中槍,被拐着彎罵沒腦子的許則然垂了垂眉,心道:偏偏這個我就知道,嚴格意義上來說咱倆還算一夥的呢。

可他不能說。

倒是他身旁的戚泓,吐出來三個字:“楚雲留。”

馬遲遲聽見這個名字又重新彎回了眉眼:“我就說嘛,知道了就行,就是他。”

他重新卧回了塌子上,捏着茶杯笑道:“一劍破了魔族大陣什麽的,我是不信的。和微塵那老匹夫沆瀣一氣,說是魔族那大陣是他設的,我倒是信幾分。”

“按理說我和他也算短暫的合作了一回,不該背後就把人賣了,”馬遲遲又道,“可微塵這老匹夫做的事讓我頗為不開心,我現在沒本事報複他,就只好牽連無辜,拿他身邊好友洩洩氣了。”

他義正言辭,将牽連無辜這事說的冠冕堂皇,一副令人信服的派頭。

許則然轉念一想,便知道馬遲遲為何生氣了。

微塵仙尊隐瞞魔族的事情未告知修真界,導致魔族得以修生養息,再一次壯大到今日的局面。而馬遲遲的宗門沽鶴宗,便離荒蕪域不遠,如果魔族進攻,首當其沖的,便是作為修真界大門的沽鶴宗。

如果馬遲遲将宗門看的極重,這确實是在他雷點上蹦迪了。

該說的已經說完,馬遲遲将茶杯輕放在桌面上,起身道:“再會了。”

他說完,腳尖一點便飛身而去。

天還未明,許則然和戚泓就來到了荀令城外,淩雲宗的靈舟就停在荀令城外的空地上,楚雲留一襲白衣,端坐在靈舟上。

許則然站在城門外,等上靈舟時,他又匆匆回頭看了一眼。

荀令城萬古不變的燈籠飄蕩在風中,只是從城內出來的人再不是幾個月前進城那樣,滿臉志得意滿的歡喜,而是一個個人臉上多少帶點急躁或恐懼。

他心中一嘆。

可嘆息并未持續多久,等回過頭來看見楚雲留,許則然這點心中的感嘆就變成了惴惴不安。

他又想起來自己身體中被下的蠱毒,和那日他再臺上公然違背了楚雲留的決定。

完了,敵軍陣營裏狗腿子的形象維持不住了。

楚雲留還是那副清冷模樣,連看都沒看許則然兩人。

等兩人上舟後,他指尖一動,靈舟微微作響,便要起飛。

許則然忙道:“師尊,鐘魚師弟還未上船。”

今早他和戚泓起身,見鐘魚房門緊閉,兩人本以為他還未起,在門外叫他,沒聽到回答,就推門進去,才發現房中早已沒人了。

許則然只當鐘魚早就來靈舟這裏了。

楚雲留手下不停,靈舟急速飛到空中,朝淩雲宗的方向一路奔襲而去。

“不是你的事不要瞎管。”

等走的遠了,楚雲留才甩出來這麽一句話。

許則然從這九個字中反複推測,才費力推測出一個模糊的意思——應當是鐘魚有自己的事情,就不和他們一起坐靈舟回去了。

至少他是安全的。

許則然這才放心。

此時楚雲留坐在靈舟外的舟板上,刮過的風将他白衣廣袖吹起,一派的谪仙風姿。

他不進去,許則然也不敢進去,只能坐在這裏吹風,吹的頭疼。幸好戚泓坐在他身旁,不知何時換了位置,幫他擋了不少的風。

靈舟正經過一片綿延在山脈上的森林腹地,從舟上望去,千丈下的什麽郁郁蔥蔥,經陽光的照射,格外的賞心悅目。

但許則然顯然不這麽想。

在原著中,這片綿延萬裏的森林被稱為死亡之地,裏面充滿着各種未被馴服教化的神獸,有的甚至有上古血脈。

大能們沒有閑心在這裏面挑寵物,修為不到的也不敢進入腹地,所以到現在,裏面倒是沒人去過。

楚雲留就是在靈舟經過腹地之時動手的,靈舟的速度突然變得緩慢,許則然察覺到不對,回頭就見楚雲留手中出現了一柄雪色長劍。

他的本命法器流光劍!

許則然顧不得許多,只來得及對戚泓喊道:“小心!”

他的呼喊聲湮滅在長劍刺入**的沉悶聲音中。

化神期的恐怖力量毫不保留的傾注在了流光劍中,根本由不得戚泓有半點反抗,劍便刺入了他的胸膛。

許則然目眦欲裂,兩步并作一步趕到戚泓身邊,劍已經被抽走,戚泓胸前血流如注,他已經站不起來了,卻仰着頭去看楚雲留,挺直的脊背都含着恨意。

見許則然過來,他陰沉目光中才有了點溫度,少年眸子微微轉了轉,溫聲道:“師兄,你到旁邊去。”

血又從他唇中流了下來。

許則然下颚緊繃,去捂戚泓胸口的手卻顫抖:“閉上你的嘴。”

他點了戚泓傷口處幾個穴位,止住了血,将戚泓護在身後。

楚雲留存了當場殺死戚泓的心思,許則然便也不再僞裝,他就這麽擋在了戚泓面前,直直的盯着楚雲留。

一片決絕之态。

可這場上勝負早已定,他像只憤怒至極守着寶藏的兔子,渾身毛都豎了起來,在外人看來,也不過是同樣的柔軟可欺。

楚雲留依舊面無表情,流光劍起,就朝許則然頸上刺去。

那劍刃被一個手掌握住了。

兔子身後的人伸出了手掌,擡眸。

不是寶藏,是惡龍。

戚泓握住了楚雲留刺來的劍刃,磅礴的靈力湧出,順着劍尖往上竄去,竟将楚雲留逼退了兩步。

楚雲留垂眸看了看他手腕上低落的血。

已經一百多年了,沒人能再讓他流血。

沒想到今日卻被戚泓打破。

戚泓,留不得了。

楚雲留清楚的認知到。

他眼眸轉了轉,劍飛出,繞過許則然,噗嗤一聲刺入了戚泓肩膀,穿過他肩膀,入了舟壁三分,将他釘在了靈舟上,動彈不得。

戚泓剛剛那一力已經使用了全部氣力,此時被釘住,悶哼了一聲,短時間內也動彈不得了。

楚雲留走進兩人,伸腳往許則然腰側一踢,便将他踢到了一邊。

許則然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就見楚雲留彎下腰,一只手抽出長劍,另一只手提起戚泓胸前的衣服,就這麽提着他,将他提到了靈舟外。

手一松,戚泓就這麽掉了下去。

許則然剛起身,就見到了楚雲留松手的那一刻。

戚泓一直垂着的頭在那一刻擡起,少年的眸子直直的撞入了許則然的眼中。

再微微蕩開了點笑意,是許則然沒見過的溫軟。

緊接着,那點溫軟就落了下去,再也不見了。

許則然一霎那腦子嗡了一聲,他轉過頭看了楚雲留一眼,只見楚雲留這時卻微微露出一點笑意來。

帶點如釋重負的樣子。

他一霎那間又想到了許多。

想到荀令城他受傷那段日子,戚泓日日給他送藥;想到那夜明月稀稀,戚泓仰頭喝酒,比月色都要利落;又想到青樓裏荒唐的那夜,他卧在戚泓懷裏,少年将微熱掌心覆在他後頸上。

等許則然回過來神,他已經跳下了靈舟。

分明墜落在萬丈高空中,可許則然看到下方的戚泓,竟覺得心踏實了起來。

看到戚泓眸色中的震驚,許則然裂開嘴露出了個笑。

帶點得意,分明暖軟。

他屏氣,使身體加速落下,不過幾個呼吸間,便趕上了戚泓。

四肢交纏,許則然将戚泓籠到懷裏,他低低的說了聲不怕,便閉氣雙眼,撐起靈氣,等着墜落。

就在這時,沉寂許久的系統響了。

【滴,系統檢測到目标戚泓善念評估值上升30分,為-31分;宿主許則然原始積累分增加150分,為225分。】

明明都快要死了,反倒增分了?!

許則然迷迷糊糊間想。

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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