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節

七儉看了又看,最終冷哼一聲道:“果然買賣人性子,趨利是本性。見了與發妻模樣極相似的人,竟無動于衷,還能與人嬉戲一路,佩服,唐某佩服七爺啊!”

一個拱手欲走,七儉伸扇攔了一攔,停頓稍許才道:“那依你說,我此時當如何是好?你我位置,本不必剖心于你相見,可唐兄你細細想想,我這樣真有做錯?”說完已是眸眼淚光。唐劍順着她的目光對郡主看去,看到一臉燦然之色,握裏腰間的劍,瞬時似是懂了些。

長望七儉,他不由得搖頭。确實,确實艱難。感情一事本就不能控制,如今彼此都明白對對方動了情,那七儉做得一臉釋然過去的讓郡主稍稍開些心,是否真的罪過大于天。此時,他也有些迷茫了。而七儉心中所受,非旁人所能明白,也确實如此。真心笑與不笑,從來看心不看面。

良久狠嘆一聲:“孽緣!好自為之!”嘆罷轉身就走。他這模樣被擡頭望來的目光瞧得清楚。沐海棠手持裝蠶豆的缽盂緩步走到七儉身邊,還未言語,七儉就伸手去摸缽盂裏的蠶豆吃,被她一手拍開:“生的。”“生的才好吃,有豆子原本的清香味。”說罷剝開一粒就往嘴裏送。沐海棠拿她沒法,只得順手把缽盂遞了一旁的人,免得她犯渾還要吃。

等人走開,沐海棠劃動手中的茶杯蓋,輕言道:“唐劍對你有怨氣。”不是疑問,而是篤定。七儉點點頭又笑笑才道:“他有怨氣說明他忠心護主。你我之間,雖無萬水千山之隔,卻也是一天一地的距離。”這算頭一遭坦白心事,說完也不再避,目光盈盈的看着面前的人。沐海棠被她這目光看得臉紅,略避了避才道:“天地間有人得靈,而人有心得情。守信覺得呢?”

“一片赤誠付你,予取予求。即使将來被棄,也絕無怨言。”字字溫吐,氣息抵得越來越近。沐海棠感覺這人在失理智,于是後退些醉聲道:“止于求字。後面的,你給我一字一字吞回去。”七儉見面前的人避得已是極為明顯,這才醒神,環看四周,正好對上自家娘親的目光,一時羞怯,輕咳一聲來掩飾,這才繼續道:“不,這是我的心,給你看。你是皇親國戚,是天之驕子,但你也有你的不可為。海棠,當下,沈守信只求與你當下不離不棄,蒼天有眼,便感激不盡。将來,你有難處時,別瞞我就是。”

輕輕一聲海棠,真把沐海棠的魂喚走了。幾欲醉在這眸光裏,掙紮幾許,最終起身斷了這要着火的暧昧。她走,七儉的眸光就被牽着走,直至那窈窕身影沒入綠林繁花中不見,這才一臉癡笑的回神。

磕磕絆絆糾結了這麽久,臨了還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心境清爽了。明白喜歡上了,就要好好對待這份喜歡,否則,哪天不能再見了,懊悔也博不來上天一憐。要背負的,都不推卸。周遭的人都覺得她在诠釋衣不如新人不如舊,可是,人活着,總得往下走。花娘大仇未報之際就已癡戀別人,确是她負了花娘,沒能為那份感情守節到頭。想來只能一嘆,再無多話辯駁。

叁肆回

從雲南到金陵的路兩人來時如那稻田裏的水與穗,雖相互依存,但始終你是你,我是我。如今再回相遇之地,已是醇香的醬酒一杯,米與水的融合,是醉人的味道。

依綿長的河岸而建的鹽田從河中央望去會散出奇怪的光澤,那一片一片的,就是鹽的顏色。上好的礦鹽挖出就是結晶能直接入倉,而礦井中的鹽大部分都得用水形成鹵水再打上鹽田來曬,是稀釋再結晶的過程。鹽田依河岸而建,打長木樁支撐起一片鹽田,一片連一片,像宮殿建築群一般。

挑水曬鹽需要勞力,而這麽大一片宏偉壯觀的鹽田需要的人自然不少。七儉站在船頭負頭遠眺一會,便吩咐船夫把船往回劃。随船的是唐刀,疑惑的盯着鹽田看,繼而問道:“七爺不過去?”七儉搖首不語,回到船倉喝了口茶這才道:“你看那些辛苦勞作的人,大多是我的族人,他們為了多掙一口吃的,正拼命活着。我過去,不僅耽擱他們手頭上的事,還會讓他們有種酸楚的感覺。”

唐刀嘴裏轉的一句婦人心思始終沒有吐出來,他可真體會不到這些。酸楚?不應該是感激嗎?正咬嘴斜望天的心裏嘀咕,又聽得七儉說道晚間要把薛釋找來,趕忙哦了一聲。心道,來這誰也不見,先見薛釋那匠呆,看來是事情不明朗前誰也不打算真的信過。這樣的心,是顆好買賣心。細微處謹慎,才駛得萬年船。

七儉一走,沐海棠就複了往日的冷清,常寧公主今日派人來接,她原本借身子不爽欲推辭,但随即出現的聲音讓她心中一凜。朱悅然既親自來了,那這趟,是躲不掉了。

換了身衣裳移步廳裏,見朱悅然正品着美食笑而不語,這模樣像貓,有點陰郁的賊氣。略想了想上前道:“姑姑竟已到了金陵,想必有常寧公主派人迎接,我這才沒得到消息。”“這話聽着怎麽話裏有話,不過,我不介意。走吧,玉盈可一直等着我接你過去。剛聽府裏下人說你身子抱恙,看着還好,是哪裏不舒服?”朱悅然邊說邊攏到沐海棠的身邊,這讓沐海棠瞧得仔細,這人臉上沒半點長途奔襲的疲憊,看來來了至少五日左右。早不來晚不來,七儉走了才來,真是有意思。

不着痕跡的躲着朱悅然稍移兩步,望着門外泛着金黃秋的天色微嘆一聲:“你從蜀地過來,可否有話要對我說?”“客在主後,宜秋可先有話對姑姑說?”從不自稱姑姑的人這樣說,就已說明此時心情之肅然,前所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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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海棠端扣着手站在那狠閉了下眼,轉身微笑着看向朱悅然:“自然。好多好多話要對姑姑說,既然常寧公主讓我們聚聚,那便走吧,耽擱了不好。”才欲轉身,卻被朱悅然一把拉住胳膊。沐海棠此時對輕竹看了一眼,輕竹便把廳裏的人全數帶走了。

人一走,朱悅然的氣息便亂得濃重起來,愈發把沐海棠的胳膊捏得緊,像是氣極難順,好久才說:“你明知她對你是什麽心思,你怎還敢與一奴才交好!你是想她先殺你還是先殺那個人!”幾乎是氣急敗壞,沐海棠擡頭看了她一眼,一臉無辜:“姑姑在說什麽,海棠聽不懂。”

“跟我你還這樣你就是真想置沈守信于死地。玉盈從小身子不好,又是唯一不是皇後所出的公主,她是算看盡人間百态長大,求得不多,你在她心裏什麽位置,不用我來說明。她要的,不過是你。宜秋,莫要傷她,否則,後果你我都承受不起。我這麽急的從蜀地趕來,只是因她給我的書信一封比一封焦躁。她怕失去你,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件事。而我卻清楚,她正在失去你。”

沐海棠剛要說話,朱悅然又搶道:“我明白你想說你的婚事她為何不阻止。秋兒,你的心豈是一個餘豐年能收的?這點,我都懂,她怎會不懂。如今,莫要說你與沈守信只是心死紅塵後的一晌貪歡。這點,我都不信,她豈會信!若她知道你已動心……”

話已說透,沐海棠明白已不必裝糊塗,有些無力的找了椅子坐下,望向朱悅然時像個迷茫的孩童般。“不覺可笑麽姑姑,她是否真心想過與我白首此生暫且不論,當初明知我不想嫁,也只能看着我嫁人而無動于衷,如今她亦即将下嫁我四叔,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又何苦要這樣為難彼此。還有姑姑你,到了适婚年齡不嫁,如今要眼睜睜看着她大婚不算,明明知道她對我如何,卻癡傻這些年任她予取予求。我們,都很可笑。最後,我很想知道,胡氏有何把柄在你手中竟能讓她幫着你,和花娘有關?”

夜深山裏涼,下人燃了炭火,又囑咐七儉早些歇息,在看書的人随口應了一聲,眼睛還是盯在書上。門外再次有響動時,她趕緊丢開書起身,到門口時門被推開,薛釋大笑着抱住了她。這一抱來得突然,躲也躲不掉,七儉只得任他抱了一會才把他往屋裏引。

“七爺可算來了!可把俺想壞了!想着您這要是再不來瞧瞧咱,咱可真要回金陵找你問問是不是忘了咱了!”薛釋抹抹手心的熱度,笑得一臉燦然。七儉欣慰的點點頭,慢慢和他閑聊起來。

這邊暖火溫火聊得暢快,那邊有小茅棚裏的一對男女正在低聲說話。男人似乎很焦躁的坐起來又躺下,躺下又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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