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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會書桌前，将剛才看了一點的書合上放好。

她這般乖巧，自己沒有按時發短信也不責怪他，反而擔心他，舒昀心裏更加愧疚了，“都是哥哥不好，以後一定會記得帶手機的。”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說完之後還咳了兩聲。他擔心她聽出什麽，刻意将手機拿遠一點。

“哥哥，你怎麽了？”溫如初聽到咳嗽聲，而且她察覺到哥哥講話有氣無力，似乎很累的感覺。

“沒事，只是有點累了。”舒昀将手機拿回耳邊，不敢跟她繼續聊了，“小初，明天要上課，我們早點休息吧。”

“那好吧，哥哥你也早點休息。”溫如初看已經十點多了，确實該睡覺了。

“哥哥，晚安。”

舒昀聽到她說晚安，怕電話被斷掉，急忙開口，“明天我去接你。”

話說出口後，這才覺得有點強硬的感覺，他又小心地問道，“好嗎？”

溫如初乖乖地，“好啊，我明天等哥哥。”

“晚安。”

十分鐘後，溫如初躺在床上，腦海裏卻閃爍着剛才舒昀說話的過程。

一整個暑假他們都只是通過短信聯系，短信感受不到一個人的狀态，哥哥出院後，他們才通過一次電話，也沒有見過面。她開始懷疑，哥哥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她？是不是身體還沒有好？為什麽這麽累呢？

溫如初想了很久，困到不行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溫如初收拾好東西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她一勺一勺地吃着皮蛋瘦肉粥，時不時地看向牆上的挂鐘，已經七點多了，哥哥怎麽還不來呢？

“小初，吃完了嗎？”柳欣年在卧室裏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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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她拿着勺子，迅速将最後兩口粥喝完，抽了一張紙巾擦擦嘴，拿起碗，放到廚房的洗手盤裏。

柳欣年站在客廳，見溫如初已經收拾好，站在門口換鞋子，“走吧。”

今年她不是班主任，早上也不需要這麽早到學校，剛好可以送女兒。

“媽媽，昨天哥哥說要過來接我。”溫如初低聲說話，她怕自己就這麽走了，哥哥來了找不到人。

“傻孩子，現在再不去學校就要遲到了。”

柳欣年想說你哥哥可能已經自己去學校了，但轉念間還是沒有說出口，“你打個電話給他，跟他說一聲就好了。”

電梯到了一樓，溫如初跟在柳欣年身後，磨磨蹭蹭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正想編輯短信來着，就聽到媽媽叫她。

“小初。”

“啊，媽媽，我來了。”原來因為自己磨磨蹭蹭，柳欣年已經在門口了。

她吐吐舌頭，拿着手機小跑地上前。

柳欣年知道她是想要給她的哥哥發短信來着，不過目前看來是不用了。

“短信就不用發了。”

她踏出電梯的時候，就看見外面大樹的男生，長得英俊挺拔，一頭蓬松的卷發更是招搖。這人不就是女兒心心念念的哥哥嗎？

“啊，為什麽？”不是媽媽建議說發短信給哥哥的嗎？怎麽又不用發了？溫如初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柳欣年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臉蛋，“哪，你看外面。”拉着她往外面走，要是再磨蹭下去，大家都得遲到了。

她們一出電梯，舒昀就注意到了。他默默地看着她們，沒有上前。

其實他已經等了半個多小時了，他不知道溫如初什麽時候收拾好，不想打擾她，想着她下樓了勢必會見到他的。

等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邊，摟着他的手臂，甜甜地叫了一聲“哥哥”，舒昀平淡地表情才開始起了變化，漾起一個淡淡的微笑。

“小初。”

“阿姨早上好。”他側頭禮貌地跟柳欣年打招呼。

“早上好呀。”柳欣年笑笑地回應。

她現在挺喜歡這個孩子的，禮貌懂事，學習能力好，獨立，而且對溫如初是真的像哥哥一樣，會寵愛保護她。就連之前不會開口說話的缺點現在也不是問題了，柳欣年打心底覺得他不錯呢。

☆、這些吃不完

臨城第一中學分為初中部與高中部，初中部跟高中部離得并不是很遠，中間只是隔着一個大大的操場。舒昀是從初中部直升高中部，溫如初則是考上了初中部。對于這樣的情形，溫如初自是開心不過了，以後又可以開始跟哥哥一起上學放學。

臨近學校，溫如初想起了昨晚的事情，猶猶豫豫地，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哥哥，你最近很累嗎？有很多事情要做？”她攪動地雙手的手指，帶着試探與關心。

舒昀緊張地搖搖頭，“沒有。”

小車已經停在校門口，來來往往的都是穿着校服的學生，每個人都洋溢着青春的朝氣，生氣活力。

不需要仔細觀察，柳欣年也能注意到，他看着沒有什麽精神，而且似乎比上次在醫院更瘦了。他受傷都是因為小初，她們也希望他能到家裏修養，但是他卻一口回絕，不管怎麽勸都沒有用。

現在看他這樣子，她也挺不是滋味的，從他還是孩子的時候就看着他，一天天地長大，一直都是一個人，之前還不能說話。

她轉頭對着兩個孩子，“你們快去教室報告吧，再不去就要遲到了。”

兩人下車了，跟柳欣年告別，一起走進學校。

舒昀在初中新生公告欄上找到溫如初所在的班級，然後帶她去新班級報告。

站在班級門口，他往裏面掃視了一圈，大部分位置都坐滿了，留下的就只有最前面跟最後面的幾個位置。

“小初，你坐到第四組第一排可以嗎？”舒昀詢問身邊的女孩。

溫如初在後面其實也看到班級的情況，她也是想坐那個位置的，現在哥哥這麽說，她肯定是沒有意見的，“好呀。”

她說話一如既往的輕快，帶着甜糯地語調，讓人覺得沾上甜糖一般。

舒昀其實挺怕她不搭理他的，帶着她找班級的時候心裏十分忐忑，就怕她生氣了。

“哥哥，你怎麽了？”溫如初舉着手，在他眼前搖了搖。哥哥怎麽就愣在那裏了？她百思不得其解。

“沒事沒事，小初你進去吧，哥哥中午過來找你，帶你去吃飯？”舒昀拉回思緒，連忙說道，他臉上帶着窘迫，在她面前發呆，不是件好事。

“好，我等哥哥。”

舒昀伸出手，想要揉揉她的腦袋，卻懸在半空，最終還是垂下手，吐出兩個字，“去吧。”

新班級新面孔，整個班在自我介紹完之後，溫如初發現沒有一個是以前的同學。

她的新同桌，叫顧霏霏，外表看來是個高冷的女生，不過一個早上下來也說了幾句話，感覺挺好相處的。溫如初徹底地放心了，有個好同桌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中午放學，班裏的同學都離開了教室，就剩下溫如初和顧霏霏。

顧霏霏見同桌還不去吃飯，便提醒，“已經放學了，你還不去吃飯？”

溫如初正在看語文課本，聽到顧霏霏的話，擡頭微笑，“我等我哥哥一起去。”

“這樣啊。”她還以為同桌是不知道放學了呢。

顧霏霏話音剛落，教室外就響起了一個男生的聲音，“霏霏，吃飯了。”

聲音很清朗，語氣也很溫和。

聽到不是哥哥的聲音，溫如初往外頭看的欲望都沒有。

“來了。”顧霏霏應了一聲。

“小初，我先去吃飯了。”

“嗯嗯，好的。”溫如初跟她揮揮手。

顧霏霏走後教室就只剩她一個人了。溫如初摸了摸肚子，好餓哦。她也不看書了，托着腮，烏溜溜地眼睛不斷地轉着。

哥哥究竟發生什麽事了？問他的時候回答也顯得很心虛。要怎樣才能幫到哥哥呢？哎，還是先弄清楚是怎麽回事先吧。

過了五分鐘，溫如初的肚子開始抗議咕咕地叫，舒昀也終于過來了。

溫如初聽到他的聲音，歡快地跑出去，開開心心地叫他，“哥哥。”

“小初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我們去吃飯。”讓小姑娘等了這麽久，結果小姑娘還一點都不生氣，舒昀心裏更加愧疚。

他一下課就想走了，但是班主任讓他去了辦公室，了解他突然能開口說話的事。

早上到了班級之後，他的老同學張景凡跟他說話，他回答了，結果可想而知，驚訝之餘，這個消息就像火箭一樣傳開了。

班主任老師知道他原本是不能說話的，突然能說話了，肯定是要關心并弄清楚情況了。也就是這個原因，溫如初才會被餓得肚子叫。

兩人到了學校飯堂，裏面已經人山人海，初中部與高中部共用的飯堂，密密麻麻的都是學生。

“舒昀，這裏。”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兩人看過去，原來是張景凡。

他指了指他旁邊的空外，讓他們過去。

舒昀低下頭，說，“你過去那邊坐，我給你打飯。”

“什麽？”溫如初聽不清楚，人太多了，她也沒有注意聽，而且因為兩人的身高差距，他的話音都飄散在空氣中。

她仰着頭，眼神無辜地看着他。

舒昀想湊到她耳邊說，但是看着她白皙清秀的臉頰，小巧可愛的耳垂，已經窘紅了臉，哪裏還敢湊過去。

“哎，你們兩在這幹嘛呢？怎麽不過來？”張景凡手裏拿着一根雞腿，站在兩人面前，邊說還邊往雞腿咬一口。

“小初妹妹，還記得我嗎？”他笑嘻嘻地看着溫如初，大聲問道。

溫如初眨巴着眼睛，“師兄好。”她沒說記不記得，但是這句話已經表明了。張景凡她肯定是記得的，因為他對哥哥最好啊。

“嘿嘿，走吧，我那邊有位置。”

張景凡的出現緩解了舒昀的窘迫，他抓了抓自己的卷發，開口說，“小初，你先過去，我去打飯。”

這回，溫如初聽清楚了，點點頭就跟張景凡走了。

“來來來，這是我小妹，溫如初，在初中部，以後遇到了多照顧點。”張景凡拍了一下一個正埋頭吃飯的男生的肩膀，對着幾個人說道。

溫如初囧囧地看着他，心裏想，我什麽時候是你小妹了？不過還是禮貌地打了招呼，“各位師兄好。”

幾個男生見突然出現的甜美小妹妹，自然是十分歡迎，“你好你好。”

“來，坐這裏。”其中一個男生指了指旁邊的位置，讓她坐。

“謝謝。”溫如初道謝，乖巧地坐好。

他們都是張景凡的同班同學，都知道他并沒有妹妹，看溫如初往打飯的方向看，沒有注意他們，離張景凡最近的閩霆将頭湊近張景凡，壓低聲音問，“這小姑娘誰呀？你什麽時候多了個妹妹？”

其他兩個男生也紛紛點頭，表示疑惑。

“額，她是”張景凡還能說啥，正想跟他們說實話，舒昀端着餐盤回來了。

他只端了一個餐盤過來，上面有兩碗飯還有一疊菜。

他走到溫如初對面的位置，先将一碗飯放在溫如初面前，再拿了一碗飯放在自己的位置，把菜往中間一放，“小初，快吃吧。”

溫如初揚起嘴角，答了一聲好，就開始動筷子。

張景凡看了一下幾個人的盤子，都吃完了，便對舒昀說，“我們已經吃完了，先走啦。”

舒昀聽到他的話沒有多想便點點頭。

張景凡端起餐盤，眼神撇了撇，示意大家撤了。

幾個男生一臉懵逼地看着他，實在是轉變太快了，他們還奇怪于這究竟是誰的妹子，就看見舒昀也有照顧女生的一面，然後這麽快沒得八卦了？很讓人不爽啊！不過沒辦法，還是紛紛起身離開。

溫如初扒拉了兩口米飯，這才将視線放到中間的菜上，一根雞腿，一份排骨，一份生菜。

她将視線落在舒昀的身上，他繃着一張臉，埋頭大口大口地嚼着飯，一碗米飯已經吃了一大半。

溫如初夾了一小塊排骨，放到嘴裏，排骨賣相很好，是平時她愛吃的糖醋排骨，但此時此刻，她卻覺得味如嚼蠟。豆大的淚珠吧嗒地低落在碗裏，瞬間與白色的米飯融為一體。

她用手迅速擦了擦眼角，深深地吸了一口，夾了一塊排骨，放到舒昀的碗裏。

舒昀擡頭，看着溫如初笑着對他說，“排骨很好吃，哥哥多吃點。”

愣了一愣，舒昀回她一個笑容，“謝謝小初。”

“來，吃雞腿，這個是你最愛吃的。你不是肚子餓了嗎？快吃。”舒昀将盤子裏唯一的雞腿夾給她，催促着讓她快點吃。

溫如初點點頭，大大地狠狠咬了一口，“真好吃。”

舒昀見她吃得開心，這才低頭繼續吃飯，就着飯，将排骨卷入口中，是真好吃，難怪小初這麽喜歡。

一頓飯吃完，溫如初細細地觀察，他只吃了兩塊排骨，都是她夾的，然後他自己夾了點生菜，吃了一碗米飯。

盤子裏還有幾塊排骨，她若無其事地吃着，剩下半碗米飯，“這些我吃不完了。你幫我吃了吧。”

她怕他多想，補充道，“剩那麽多，很浪費。”還露出一臉苦惱的樣子。

“真的吃飽了？”舒昀見她也沒有吃很多的樣子，不确定地問道。

“真的，我還吃了一根大雞腿呢。”溫如初還用手比了一下雞腿的大小，像個孩子一樣。

舒昀這才相信，“那我吃了吧。”他拿過她的碗，直接吃了起來，一點都不介意是她吃剩的。

“還有這些，也不要浪費了。”溫如初将盤子往他面前推。

“恩，好。”

等舒昀将所有的東西都解決完，兩人才一起走回教室。

張景凡見舒昀回來，立即湊上去，賊兮兮地問道，“怎樣？跟你親愛的妹妹共進午餐有沒有很浪漫啊？”

舒昀一個犀利的眼神過去，往桌子上一趴，很好，午休了。

張景凡沒得八卦，也只好收拾心情，睡覺。

第二天中午，溫如初表示要自己去打飯，舒昀擔心她個子小，不肯讓她去，将她按在飯堂的椅子上自己去打了。

第三天中午，溫如初知道他不會讓她去排隊打飯的，便将飯卡拿給他，總不能一直用他的飯卡，遲疑了一會，他接過飯卡。

他捏着飯卡，眼睛緊緊地盯着，或許自己應該要更努力。

☆、牽住他的手

國慶假期第一天，溫如初從臨城日報上了解到，之前兇案的肇事者已經抓到了。

原來那個男還是碩士畢業的高材生，有個青梅竹馬喜歡了很多年的女孩，兩人在大學的時候在一起了。後來因為工作的原因，異地戀兩年，好不容易兩人到了同一座城市，在男人準備求婚的那天，卻發現女朋友跟自己的好兄弟在一起了。

男人難以置信，即使很憤怒，但他很愛女朋友，舍不得她，還是求着女朋友回到他身邊，他會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他女朋友沒有同意，當場提分手。從那以後男人就開始精神恍惚，脾氣暴躁，工作上連連出錯。

他依舊接受不了，找到曾經的好兄弟，現在的情敵，希望他将女朋友還給他。他的好兄弟是真的愛上了那個女生，做不出退讓的事情，便道歉拒絕了。男人當場情緒奔潰，将好朋友揍了一頓。

約莫過了半年，他的情緒沒有好轉，反而變得越來越偏執，壓抑狂躁的情緒難以緩解，整天沉迷與虛拟的網絡世界，最終才出現街頭捅人的兇案。

溫如初将報紙放回桌面，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傻，人家不愛你了，你就重新找一個啊，有必要殺人嗎？她不理解男人的做法，也恨這個男人将無辜的生命牽扯進去，那個倒在血泊裏的女人，剛剛跟喜歡的人訂了婚，那天她正準備去看新房。

溫如初覺得不能繼續在家裏呆着了，她必須出去透透氣，否則這種壓抑憤懑的心情會持續很久。

她自己一個人不敢走遠，也不敢去偏僻的地方，就選擇在家附近走走。

她背着書包，從小區出來，沿着綠化帶到紅綠燈處，過了馬路之後，往右又走了大約五分鐘，到了一家書店。

書店隔壁是一家武術館，裏面傳來一陣哼哼哈哈的聲音，聽聲音應該是在練拳。

溫如初原本是不會停下腳步的，在踏入書店大門的一剎那，她驀然停下，偏過頭，目不轉睛地看着玻璃門裏面的身影。

他很高，即使彎着腰也能看出他挺拔的身高，他今天穿着件灰色的背心，背心前面的英文字母已經洗得褪色，看不出原有的樣子。他轉過身的瞬間，溫如初清楚地看到汗水浸濕了後背，灰色的背心有明顯不一的顏色。

她靜靜地站在那，書店進進出出好幾個人，紛紛将視線落在她身上，她絲毫沒有察覺。

看着他埋頭認真拖完地板，仔仔細細地清洗桌面的茶具，直到他拿着抹布擦上這塊隔着兩人的玻璃。

她一直沒有移開腳步，兩人近在咫尺。

裏面的人似乎是感覺到了，擡起頭，兩人的視線交織在一起。舒昀拿着抹布的手，像被釘子釘住，穩穩地挂在玻璃門上，一動不動。

他的臉驀然染上一層紅，視線停在她臉上幾秒，低垂下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

溫如初上前走了兩步，舉起手，敲敲玻璃。

舒昀擡起頭，看到她燦若星辰的笑容，瞬間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溫暖的。

街上到處都是人，就連小區的公園也被孩子們給承包了。兩人在公園走了一圈，終于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一張長椅。

坐下之後兩人一陣沉默，與周圍的熱鬧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

“小初。”舒昀喃喃地叫了一聲，側着身體對着她。

溫如初正看着不遠處在跳繩的幾個小孩，聽到舒昀叫她，轉頭看向他，眼神還藏着一絲暖暖地笑意。

“對不起，我不該瞞着你。”他真心道歉，之前她問了幾次，他都逃避地不肯回答。他怕她知道會看不起他，即使明知道她是那麽善良的姑娘肯定不會的，他依舊害怕。他怕這世界唯一的一點溫暖會消失不見，從此以後依舊是他一個人，所以他小心翼翼，一點風險都不敢冒。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哥哥做錯什麽了嗎？”溫如初不解地問道。

舒昀神色複雜地看着她，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麽表達。

“哥哥是在那裏打工嗎？”她猜測應該就是打工。

舒昀點點頭，随即又搖搖頭，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

溫如初鼓着嘴，吐了一口氣，說，“那你告訴我吧，我很想知道。”

雖然她表現地滿不在乎的樣子，可心裏擔心地很，他之前受傷沒有完全好就出院，想來肯定也沒有好好休養。再聯系起之前的表現，怕是在暑假的時候就已經在那裏打工了。

陽光已經輻射過來，灑在兩人的身上，視線飄向他的後背，還是濕了一大片，溫如初想着還是換個地方吧，“我們回家吧。”

她從位置上站起來，擡腳就要走。

舒昀慌張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帶着滿滿的哀求，“別走，你先坐下好嗎？”

溫如初覺得很不是滋味，看着哥哥這般，心裏又酸又澀，她點點頭，順從地坐回去。

舒昀在武術館算不上是打工，真要打工，他們也不敢請，畢竟他沒有成年。自從舒昀出院之後就開始計劃要學點防身術，他四處尋找合适的學習場所，等他找到這家武術館的時候才知道學費很貴，他根本就給不起。經過一番懇求與交涉，老板終于答應給他在一旁學習，但是他必須承包整個武術館的衛生。

就這樣，舒昀進去學習的同時也開始打掃衛生的工作。

“就是這樣。”舒昀神色不安地看着溫如初，嘴剛張開又合上。

“那暑假最後一天你是因為武術館的事情？”溫如初回憶起暑假最後一天的異常，開口問道。

舒昀嚴肅回答，“嗯，那天武術館有比賽，結束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平時武術館基本是八點就結束課程，舒昀九點之前就能收拾好衛生，九點鐘給溫如初發信息。但是那天晚上，九點鐘比賽還在熱烈的進行，他從孤兒院出來還不小心把手機落在白色小屋。

溫如初聽完故事，手裏依舊被舒昀拉着，她也不甩開，直接站起來，舒昀順勢也站了起來。

“我不怪哥哥的，我們回家吧。”她平靜地說道。

她是很平靜，但是舒昀不平靜啊。

他一直就擔心她會生氣，會不理搭理他，現在她如此平靜，他反而放心不下來，整個人都處于焦躁不安的狀态。

“回家，我給哥哥好吃的。”溫如初不知道怎麽安慰哥哥，他才剛上高中，卻什麽事情都要靠自己，就連學習都是要用勞動力去交換，沒有人幫他，很辛苦。

她想，以後一定要讓哥哥多吃飯吃肉，這樣才有力氣幹活，有力氣學習。

“走啦。哥哥這次不可以拒絕。”她咬着嘴唇，眼睛一瞬不瞬的看他。

溫如初邀請了他很多次都沒有成功，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但是她也不想勉強他，所以舒昀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她家了。

舒昀點點頭，急忙點頭，“好。”

小初沒有因為他的不誠實而生氣，也沒有因為他沒錢而看不起他，善良如她，他早該想到了。

兩人走了幾步，溫如初停了下來。

她将握着自己手腕上的手拉了下來，翻開他的手掌心，将自己的手，放入對方的手中，然後牽住，看着兩人牽着的手，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舒昀臉湧起一股熱意，紅潮直達耳尖。他深深吸了幾口氣，邊走邊偷偷看向被牽住的手，傻傻地笑了。

公園離家不遠，不到十分鐘，兩人就到了家門口。

溫如初還沒來得急掏出鑰匙，大門從裏面打開了。兩人同時擡頭。

溫昂一開門就見到女兒，心情大好，然而持續不到幾秒，餘光瞥見站在女兒身旁的舒昀時，憤懑即刻替代了愉悅。

再看到兩人手牽着手，溫昂忍不住了，怒氣沖天，大手一扯，将溫如初拉到自己的身邊。雙眼怒視舒昀，“你可以回去了。”

在溫如初還一臉茫然，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直接将她拉入家裏，啪的一聲，将大門給關上了。

“爸爸。”溫如初板着臉，嚴肅地叫了一聲。她走到門口，擡起手要打開大門。

“你幹什麽呢？”溫昂拉着她的手，低頭看她。

溫如初氣哼哼的，“哥哥還在外面。”沒有直說，但話裏的意思十分明顯，哥哥在外面，開門讓他進來。

“他有事，很忙的，爸爸已經讓他回家了。”溫昂摸摸鼻子，底氣不足地說。

“你騙人。明明哥哥就答應我的，哪裏有什麽事忙了。爸爸你走開啦。”溫如初力氣肯定沒有溫昂大，門被他頂着，根本就開不了。

試了幾次，知道爸爸不是開玩笑的，溫如初放下雙手，嘟着嘴，委屈地看着他。

溫昂見她放棄了，心裏想着終于不鬧了，心裏默默樂着，眼神一瞥，死了，兒女眼眶紅紅地，瑩瑩地水霧在眼眶中打轉，仿佛下一秒就要低落下來。

“寶貝，你，你這是怎麽啦？”溫昂門也不頂了，焦急上前，語氣溫柔地詢問，他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把小公主惹哭了。

溫如初不說話，她轉過頭，不想理他。想到哥哥被關在外面，也不知道會不會生氣，就更心煩了。

“我的乖女兒，你不要不理爸爸呀。”

“好好好，都是爸爸不對，不該把哥哥關在外面，不讓他進來。爸爸這就把門打開，讓他進來好不好。”溫昂心裏氣悶啊，即使再不願意這個臭小子纏着女兒，現在為了哄好女兒，只能先讓他進來了。

“哥哥肯定走了。爸爸，你為什麽不喜歡哥哥？”溫如初覺得很奇怪，爸爸現在是越來越不喜歡哥哥了，小時候明明就不會啊。

溫昂看女兒一臉天真無邪，青春單純的樣子心裏不斷嘆氣。

“小初，你先讓哥哥進來吧。”

溫如初懷疑地看着溫昂，“真的？”

見溫昂點頭，還走到一旁，讓出位置給她開門，溫如初立馬迫不及待地将門打開。

屋裏屋外，兩人視線相對。

她想：還好，哥哥一直都在。

他想：還好，小初沒有忘記。

☆、小姑娘生病

十二月份，結束了第二次月考，臨城迎來了寒冷的冬天。薄薄的校服外套已經無法抵擋寒風，大多數同學都會選擇在外面多穿件自己的外套，抵擋寒意。

溫如初原本也會跟大家一樣，會在校服外套外面加件衣服，但今天出門匆忙，忘記了。

臨近放學，太陽緩緩地降落在半山腰，沒有了太陽的暖意，溫如初覺得越來越冷，雙手搭在桌子上，緊緊抱在一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拿起桌上的保溫瓶，倒了杯水，手貼在杯身，汲取絲絲的暖意。拿起水杯，拿了幾口熱水，才覺得沒有那麽冷了。

鈴聲響起，終于放學了。溫如初眼睛看着站在黑板前的老師，在老師踏出教室的那一刻，她瞬間放松，整個人趴到課桌上。

“你生病了嗎？”顧霏霏有點擔心地問。

溫如初的臉貼在桌子上，剛好對着顧霏霏，蒼白的唇色，潮紅的臉蛋剛好落在她的眼中。

溫如初勉強扯了一個笑容，“沒事，我只是覺得有點冷。”

顧霏霏皺了下眉頭，“那你快點回家吧，今天這麽冷，也不多穿件衣服。”

邊說邊動手解開外套的紐扣。“你穿我的衣服吧。”

溫如初坐直起來，擺擺手，“不用不用，你自己穿吧。我要回家了。”

顧霏霏手停頓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又繼續解剩下的扣子，“你穿吧，看你冷得都發抖了。”

“霏霏，不用啦，你也會冷的。”如果說有多一件衣服的話，溫如初肯定會欣然接受，但要霏霏受冷将衣服給她，她說什麽也不願意接受。

“小初。”舒昀站在教書門口，叫了一聲。

溫如初轉過頭，長發在空中起了一個弧度，又妥帖地垂下。

見到他，不知道是心裏作用還是什麽，溫如初覺得身體不那麽難受了，也不那麽冷了。

她站起身，走到門口，仰着頭看他，“哥哥，你今天怎麽這麽早？”

平時放學，都是溫如初在教室等着，很多時候都要拖上小半個小時，她都能做很多作業。今天放學到現在都不到五分鐘就過來了，溫如初表示驚訝。

舒昀皺着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小初，你生病了嗎？”

即使她表現地再輕松愉悅，但臉色卻騙不了人。見她嘴唇發白，臉頰還有着與往日不一樣的潮紅，舒昀覺得她應該是生病了。

舒昀伸手摸向她的額頭，指尖觸碰到皮膚，手被握住了，觸摸到的是一陣冰冷。

他反手握住那雙冰冷的手，摸了摸，一絲溫度都沒有，“怎麽這麽冷？”他神色緊張地看着她，這才發現她就穿着學校的校服，連見厚外套都沒有，他立馬放開她的手。

“快點穿上。”将剛脫下來的外套遞過去。

舒昀板着一張嚴肅的臉，眉頭也皺着，溫如初連拒絕都不敢了。

舒昀動手幫她穿上衣服，左手進去，右手進去，理了理領子，再将拉鏈給拉到最上，脖子也遮住了。

外套是件黑色運動外套，是去年好心人士送給孤兒院的物資。布料起了毛球，不過卻很溫暖。

溫如初穿着，衣服還留有哥哥的體溫，她覺得沒有那麽了冷，暖暖的，很舒服。

舒昀拉起她的雙手，放在手裏，用溫熱的手掌給她取暖。

溫如初任由他的動作，靜靜地站在他對面，感受着他的用心照顧。此時此刻，她想到了幾年前，那時候他們才剛認識不久，在孤兒院，他也是這樣皺着眉頭，神色嚴肅地為她暖手。這麽多年過去了，哥哥還是這般的好。

手漸漸有了溫度，沒有剛才那麽冰冷了，舒昀拉着她的手，放入外套的口袋裏。

“明天要記得要穿外套。”

溫如初手在口袋裏握成拳頭狀，捶捶口袋，笑着看向他，眨眨眼睛，乖乖地點點頭。

不什麽時候顧霏霏已經收拾好東西，從教室裏出來，話裏帶着調侃的味道說，“現在是真的不用我的衣服了，我先走啦。”

“嘻嘻，霏霏，你要回家啦？”溫如初一點都不介意她這麽說，讓她穿霏霏的衣服，再讓她受冷，她覺得不好意思。

但轉念一想，怎麽穿哥哥的衣服，她好像就完全沒有壓力，或許因為哥哥是男子漢，冷一會沒有關系吧。

“是啊。你也快點回家吧。”顧霏霏說完，眼睛不知道看見什麽，嘴角彎彎起了個弧度，腳步匆匆地走了。

溫如初朝她走的方向看過去，哦，原來是他啊。顧霏霏的青梅竹馬，臨城一中初中部的學霸，初一九班的林尋。據說她們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小學還是同班同學，而且兩人關系特別好。

溫如初低垂着小腦袋，頭暈暈的，卻依舊默默數着步數，從一數到一百，又重新開始，一數到一百，心裏抹蜜似的覺得甜。哥哥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顯的十分寬大，衣擺差不多到了膝蓋的位置，袖子很長，甩一甩，将兩只手都包裹在裏面，像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莫名有點滑稽可愛。

舒昀覺得她今天有點反常，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平時一路上都叽叽咋咋的小姑娘今天卻一直沉默着。

他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卷發，沉思着，一陣風吹來，頭發有點亂糟糟的。

眼看還有幾步就要踏入小區了，舒昀終于忍不住開口，“小初，你生氣了嗎？”

“啊，沒有啊。”溫如初數到九十九，還差一個數就到一百了，聽到舒昀莫名其妙的一句，一路低着的頭終于擡起來了。

“沒有嗎？”他一臉糾結地看着她，仿佛是不相信她的話一般又問了一句，“那，那你為什麽不說話？”

額，要怎麽告訴他呢？她也不知道啊，就是心情好到不想說話，這種理由可以嗎？

“好啦，哥哥，我真的沒有生氣。你不要擔心。”

舒昀還是心存懷疑，不過她都這麽說了，他還是相信的。他語氣硬邦邦地叮囑，“你快點進去吧，到家了喝杯熱水，洗個熱水澡。”

“明天要多穿件衣服。”

哥哥在他面前偶爾顯露出的高冷嚴肅，溫如初覺得她還是能适應的，一點都不介意他語氣又硬又冷，沖他點點頭，“知道。”

話音剛落，一只手搭在她的額頭上，結結實實的，這次躲不開了。

溫如初愣愣地站在那裏，她知道自己生病了，整個下午一陣冷一陣熱，很難受。剛才哥哥要摸她額頭的時候她躲開了，下意識的，她不想他擔心。

“你都發燒了，為什麽不跟我說？”難受氣憤通通湧上心頭，要不是她的臉色實在是跟平時差別太大，他根本就不會去深入探究。

舒昀看她心虛的樣子就知道她是知道自己生病了，卻故意沒有跟他說。

“哥哥，我沒事，真的。我回家睡一覺就好了。”溫如初急急地解釋。

臉蛋上的潮紅格外刺眼，舒昀恨自己，明明知道她身體不舒服，為什麽還讓她迎着寒風走回家？

他握住她的手，依舊是冷的，他既懊惱又覺得生氣。

“走，回家。”

“哥哥。”

“不要擔心。”

“好不好？”

溫如初委屈地叫喚，跟着他的腳步，沒有被握着的手指悄悄拉上他的衣角，輕輕地晃了晃。

“你都生病了。”舒昀應道。

溫如初扁着嘴，小聲抱怨，“生病了你還那麽兇。”

她家離小區的大門最近，一條過道走到底就是到了。

“哥哥，我回家了。”溫如初委委屈屈地道，眼巴巴地看着他。

舒昀語氣軟了下來，“記得吃藥。”

“你生病了我會擔心。”

溫如初溫順地點點頭，“我一定記得。”聽語氣，他心軟了，溫如初放心了一點，揮手跟他說了再見，轉身走進大樓，她走了幾步，想到了什麽，回過身對着幾米開外還站在原地的人喊，“哥哥，你的外套。”

她小跑地回到他身邊，“哎，我忘記把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