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逢時

地下城中人造太陽做的比較粗陋,常常在白天出故障。但凡遇上太陽維修的日子,地下城必然會被永夜籠罩好幾天。

而今天就是人造太陽失靈的第二天,公寓中的窗簾完全敞開着,外頭能透進來的只有路燈昏黃的光。

逢時換上一件淺紫色的長裙,而後戴上了黑色打卷的仿真長發,緊接着,純黑的美瞳完全遮住了他原本藍灰色的瞳孔,最後他戴上了一個冷白色的單只眼罩,遮蓋住了那只近乎失明的左眼。

他站在洗浴室裏,沾染了水漬的鏡子中映出了一張雌雄莫辨的臉,他思考了半晌,而後又在唇上随意地抹上了一筆淺淡的紅。

他一直是個很敬業的獵手,為了提高任務的成功率,他可以無條件地迎合目标的喜好。

鏡中的自己在長卷發的遮掩之下,眉目都柔和了起來,溫柔得很像是一個記憶中的人,逢時很清楚那個人是誰,卻又不敢細想。

随後他走出了家門,十字路口的自動感應的路燈時暗時滅,他很快就搭上了一輛老式的出租車。

與這上了年紀的出租車不同的是,開車的司機是位很年輕的小夥子,逢時上車的時候他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直到意識到自己的目光有些冒犯了,他才收回了目光。

司機鎖了車門,而後問道:“您要去哪?”

逢時很輕地回了一句:“虹夜酒吧。”

“那兒離這有點遠,”這位司機忍不住往內後視鏡上瞥了一眼,似乎有些訝異,像是不太明白為什麽這位與俗氣絲毫不沾邊的美人會在入夜後去那種地方,“我的車并不是新式汽車,時速可能有些慢,您着急嗎?”

“不着急。”

話音剛落,後座上的逢時忽然看向了那面狹小的鏡子,司機猝不及防地與他對視上了,而後鏡中逢時的嘴角微微浮現出了一點弧度。

司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種被毒蛇盯上的錯覺,直到逢時下了車,他下意識松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身上不但起了許多雞皮疙瘩,額角甚至還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虹夜酒吧的招牌底下挂了兩個不倫不類的大紅燈籠。

今天是大年夜,但在星歷時代,人類的節日意識已經相當淡薄了,能否與家人在這樣的日子裏團聚變成了無關緊要的事,大多數人更願意在娛樂場所中去追求這一點儀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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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時踏入歌舞廳,一眼便看見廳內有一只年獸的全息投影,這只年獸除了在廳內暴躁地上蹿下跳以外,還能夠與顧客互動,只要給錢,誰都可以用虛拟鞭炮将這只龐大的年獸吓得四處亂竄。

他踏入酒吧的第一時間,便受到了許多人的特殊關注,其一是因為他的模樣太過招人,其二則是因為很少有Omega會主動來到這裏,畢竟這裏是地下街的三不管地帶,這種品相的Omega只要進來了,就很難再全須全尾地走出去。

因為那張臉太過不俗,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步伐慢的不正常,左腳邁出的步伐略微顯得有些變扭,但在絕對的美面前,這一切的不協調都是可以被忽視的。

很快,一個身材健碩的Alpha主動上前搭話道:“這位……紫羅蘭小姐,您是一個人來的嗎?”

逢時沒有搭話。

“說實話,您真的很适合這件裙子,我想您的信息素應該也是紫色的,這太浪漫了……”他一邊說話,一邊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逢時脆弱而不加遮擋的後頸上。

即便是兩人之間隔着這酒吧中渾濁的煙酒氣,他還是能嗅到他後頸上傳來的一陣陣甜絲絲的氣味。

那甜味像是妖豔而勾人的鳶尾,此時他看向逢時的目光,都像是隔了一層紫色的迷霧。

他見逢時在看那只年獸,以為他對此感興趣,便忍不住問:“喜歡這幼稚的表演嗎?”

“告訴您一個秘密,”他被他吸引着,一步又一步地靠近他,“只要錢給夠了,他們甚至能創造出另一只年獸與它□□,想看什麽姿勢都可以——不知道您對此感興趣嗎?”

他一直自诩是這原始叢林般的虹夜酒店中的紳士,但不知為什麽,今日他分明才不過與這位“Omega小姐”搭上兩句話,野獸的皮囊卻很快就被撕裂了,他甚至有些狼狽地原形畢露。

“滾開。”逢時冷淡地開口。

而這冷淡的拒絕對他來說就像是欲拒還迎的邀請,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停止向前。

但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他纖弱手臂的前一刻,他卻忽然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威壓,那分明是高等的Alpha才能給他帶來的壓制感,本能告訴他,如果再繼續冒犯這位看似柔弱的Omega,他會死的很慘。

與此同時,酒吧門口的搖鈴一響,一位相貌平庸的中年Beta男性走了進來。

逢時的目光一動,那股威壓也驟然一松,那位Alpha随即緊緊抓住了逢時的手臂,一切都出自本能,在未知的危險之前,人類的欲望只會被激化,而不會輕易消退。

“這位先生……”逢時面上露出幾分被吓到的怯意,他掙紮起來,“請您松手好嗎?”

面對即将到手的獵物,這位Alpha怎麽會随便松手,他一步步黏上來,試圖去攬他的腰:“在這裏,所有拒絕都會被看作是邀請。”

那位男性Beta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當瞥見逢時的身影時,他的腳步一頓,下一秒便轉了方向,朝逢時那邊走去。

“請對這位女士文明一點,賈德。”這位男性Beta一把将賈德拉開了,他顯然與一般的Beta不同,在武力值上并不比普通Alpha遜色多少。

賈德被這一拉扯激怒了,他還從來沒有在虹夜酒吧遇見過這麽愛多管閑事的人,但當他轉身,怒意卻頓時消了大半:“劉?”

眼前的人正是這家酒吧的老板。

“劉老板可能誤會了,”賈德舔着臉解釋道,“我方才與這位小姐相談甚歡,劉老板若不是想橫刀奪愛,這手也不該往這兒伸,對吧?”

劉老板掐住他手腕的勁力完全沒松:“我若就是想橫刀奪愛呢?”

他話音剛落,守在酒吧內四處的保安隊的目光便紛紛落在了賈德的身上。

賈德在心裏罵了句娘,而後皮笑肉不笑道:“既然是劉老板看上的人,那我也不好再說什麽了——祝劉老板用餐愉快。”

賈德一走,劉老板的目光在逢時的臉上梭巡了片刻,而後問道:“你成年了?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需要我通知你的監護人來接你嗎?”

每年都有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良家孩子想來這裏找存在感,但只要被劉老板碰見,一般都會被轟回家去。

“我二十七,”逢時笑了笑,“謝謝您方才替我解了圍。”

如今新人類的基因大多經過了改造,人均壽命已經被延長到了三百歲,所以逢時在這位劉老板的眼中,仍然只是一位年輕幼稚的小崽子。

“不必道謝,”劉老板一邊說一邊往吧臺的方向走去,“舉手之勞而已,沒事就快點回家去,別待在這裏礙眼。”

逢時追了上去,一旦走得快了,他左腳的不協調就會立刻暴露。

劉在吧臺前落座,逢時也在他身邊坐下。

“我請您喝酒吧,”逢時看着他,漆黑的瞳仁中鎖着旖旎的光,“今日的事真是太感謝了,或許您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

劉接過吧臺前的仿真機器人送過來的一杯威士忌,而後豪邁地飲了幾大口,他語氣冷淡道:“我說了不必道謝,我救你不過是因為你很像一個人,如果換做旁人,我一定會冷眼旁觀的。”

“可您并沒有選擇冷眼旁觀,不是嗎劉醫生?”

“你怎麽……”劉的眸光一動,這裏很多人都知道他姓劉,卻沒人知道他曾經的職業是個醫生,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他的腹部便被一只冰冷的□□抵住了。

那只□□看似小巧,但劉卻認得,這是一只極具殺傷力的武器,這樣近的距離,已經足夠那顆子彈将他的五髒六腑都炸成花了,但他的皮膚表面在一時半刻裏甚至都不會有任何異樣。

然而就在這時,空氣中卻忽然傳來了一陣甜膩的氣味,只是轉瞬間,整個酒吧就躁動了起來,除了對信息素不甚敏感的Beta,酒吧中所有低等的Alpha幾乎都被誘使發情了。

逢時偏頭低低地罵了一聲,他的信息素總是不合時宜地失控,他強忍住發情的不适感,而後冷聲威脅道:“帶我上樓。”

雖然酒吧中的許多Alpha都在看着這邊,直勾勾而粘膩的目光像是蛞蝓分泌的黏液,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劉老板對這位紫羅蘭小姐也很感興趣,在人家的地盤上搶人家的獵物,這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雖然觊觎,但卻沒人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逢時原本就與他貼得極近,借着酒吧昏暗的光線,沒人看見那把藏在他與劉之間的□□。

他伸手勾住了劉的脖子,而後暧昧地貼在了他的身上,緊接着在他的耳邊不輕不重地說道:“劉醫生,我恐怕只能給您三秒鐘,如果您還沒有做出決定的話,我會選擇立刻開槍。”

他話音剛落,劉就随着他一起起了身,兩人依偎在一起上了樓。

方才那位主動上前搭讪的Alpha見狀罵了幾句髒話:“媽的,這種頂級的Omega居然樂意陪一個Beta睡。”

說到這裏他微微一頓,又忍不住譏諷道:“這才聊幾句就被騙上/床了,真是個不知廉恥的□□,有機會我一定操到她下不了床!”

一個酒保笑道:“這種事當然是各憑本事,誰讓人家就看上了咱們老板呢?不過咱們酒吧後頭的舞廳裏也有不少Omega,怎麽樣,我幫你叫一個過來?”

賈德冷嗤了一聲:“那都是些給錢就浪的娼妓,連半毫羞恥心都沒有的玩物,沒意思。”

而被衆人豔羨的目光簇擁上樓的劉老板此時卻渾身都在冒冷汗,被那紫色的身影推進二樓包間的時候,他的腦子幾乎是一片空白。

失控的信息素喚起了劉多年前的記憶,他看着逢時的臉,難以抑制自己的驚恐與喜悅:“克洛諾斯的……你是逢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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